江敬“嗤”的一声呛了啤酒。
“原来你也是相师!报出师承来历!”
相师中多奇人异士,这群人拥有常人没有的能耐,用寻常法律法规很难管束得住。为了不让相师们胡作非为,扰乱社会秩序,自然需要有个限制约束相师的部门存在。这个神秘部门由国家创建,麻衣道门是其中一方执法长老。江敛之暂代掌门一职,有权利也有义务查问江敬来历。
江敬继续往下看。
“既有相师手段,昨夜为何不出手!”
“相师界有训,相师抓鬼,除非事先约好,或事后主人主动相赠,否则绝不可以此事后要挟主人,你如何解释!”
江敬悠悠叹了口气:“全文手写,很有诚意啊。”
方有源端着收拾好的酒料走过来坐到对面:“我瞧那小子好像有点社jiāo恐惧症,否则大家就住隔壁,有话敲个门不就好了?”
江敬不置可否地耸肩笑了笑。他这师弟从小就是这样孤僻不合群,一年不跟人说话都没问题。
手指一抖,他将烟蒂按在烟灰盒中掐灭,手cha裤袋站起身。
“你先吃吧,我过去开导他一下。”
“行,你别把人气死就好。”方有源嘀咕道。
江敬敲了江敛之的房门:“嘿,大兄弟,回信来了!”
房门无声打开一条fèng隙,露出江敛之yīn郁惨白的半边脸。从敞开之处可以看见他屋子里一片漆黑。
他这师弟果然还是老样子啊,工作时格外刚劲有力,跟超人俯身一样,对人对事都能做到刚正不阿又善良宽容,平时却是一副撸多伤身的模样。瞧瞧,昨晚还好好的,现在又打回原形了,简直跟变身似的。
江敬说道:“那个信件内容如下:一,我没有师承,全靠自己摸索,可见我是个天才。二,我没有工具,总不能让我徒手空拳跟那位鬼兄弟对掐吧?三,……你知道吗,我师傅病了,很重。(注:他师傅早已去世多年。)”
一口气说到这里,江敬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垂下眼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开始鬼扯,“价格是跟房东一早说好的,没想到事qíng办成了,她欺负我外地人,就想压价。我……哎,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也许我应该去找当地的劳动执法监察大队投诉……但是,我真的很需要钱救命。”
“你还想骗我!”江敛之咬牙说道。
江敬叹息道:“我骗你gān嘛?不只如此,我还刚刚失恋,失业,失忆,失去了我的一切。大师,我很艰难才活下来的,你有点同qíng心行不行?”
“你……”江敛之哑口无言。这人当真这么惨?
他暗暗在眼底凝聚术法,朝江敬面相看去。就见江敬眉峰突出,是婚事不顺。唇生竖纹,是事业不顺。印堂蒙灰,是亲友不顺。总之诸事不顺。罕见地集齐了各种倒霉面相。
难道他真的错怪他了吗?
江敛之再定睛一看,江敬那面相却又忽然变了。
人的面相本就瞬息万变。
不待江敛之再细看,江敬便转过身,背影落寞地叹息道:“无论世人如何看我,我都会坚定走自己的道路!”说完,不再理睬江敛之,直接回屋关门。
江敛之怔怔地站在原地,心qíng有些复杂。
这人真可怜啊!难怪一脸沧桑落拓,原来经历这么坎坷!
江敛之原谅了江敬对他的欺骗跟敲诈。
他不知道,他将迎来江敬新一波欺骗跟敲诈。
江敬回到自己房间,拿起啤酒就大口灌,一口气说这么多他有点口渴了。
总算把江敛之打发了,要是以后那恪尽职守又格外死心眼的臭小子盯上他纠缠不休,不许他gān这gān那的,他老命休矣!
江敬很久不曾写诗了,江敛之的信让他灵光一闪。
吃完饭回到房间后,他才思如泉涌,立刻就坐到电脑前挥洒起来。
其实在相师之外,江敬还有一个隐秘的网络身份——现代làng漫派诗人,笔名捕风。过去他常常在自己的围脖上不定期发表几首歪诗,别看他诗歌写的歪,居然还俘虏了一批脑残粉,可见世间并不缺少中二病患者。后来他继任掌门,事物繁杂,便搁笔隐退了。如今重回自由之身,他决定重新开始,笔耕不辍。
十指飞快在键盘敲打一阵,他推开键盘,摸着下巴欣赏自己的杰作,暗暗对自己颔首表示满意。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他一个人对着明亮的屏幕嘿嘿Y笑。
一墙之隔的隔壁屋子,江敛之正坐在桌前回忆昨夜,总结经验,忽然听见手机传来“嘀嘀”的通知声。他愣了一下,点开一看,居然是他很崇拜的一个网络诗人捕风更新了围脖。
他关注捕风的作品很久了,前一段时间捕风宣布隐退,让他失落很久。没想到偶像会突然宣布重出江湖。江敛之惊喜无比,常年yīn云密布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欢喜。
他快速在围脖下留言支持道:大神,欢迎回来!
他一直都是捕风大神的第一个支持者,没人拼得过他的手速。
很快,捕风给了他回复:手动微笑。
江敛之闭上眼睛按住胸口,无声又幸福地笑了。
这世上果然只有他的捕风大神是最好的……!
江敛之在屋里补了一觉。短暂的半个小时中他连做噩梦。梦中他听见他师兄对一个老大爷大声说道:“大爷,就是他!刚才就是他偷摘了你的糙莓!”一会儿又变成他师兄牵住他的手笑道:“师弟,我们一起去摘糙莓吧。”忽然又变成他师兄压在他身上狞笑,一根手指轻轻滑过他胸口:“师弟,这里也有一个糙莓呢……”江敛之吓得一激灵醒过来。
江敛之在这边做着噩梦,一墙之外的江敬也同样深陷噩梦中。
他梦见一个绝美的少年像蜥蜴一样四肢着地,从下边往他上身爬,最后就停在他胸膛上。少年低下头,用牙齿浅浅咬住他衣服上的拉链,慢慢往下拉拽。衣服被缓缓拉开,露出他赤露的胸膛。少年伸出鲜红的舌头,沿着拉链走过的痕迹往上碾舔……
少年抬起眼睛,对他无声地说道:阿敬,你是我的,我要吃了你。
江敬猛地睁开眼睛,一个镇魂符打入自己胸口!
等渗入灵魂的的那股执念完全消散,他才在黑暗中大汗淋漓地坐起身。
他长长出了口浊气,拳头不自觉攥紧。
“死变态!卧槽泥马!”
他都换了个身体了还yīn魂不散!真讨厌!真讨厌!!真讨厌!!!
讨厌的事qíng说三遍。
第7章 红雾
当天下午,江敛之便动身去寻找师傅的独子高欢。
古人云:天之道,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而五弊三缺欠其一,便是所有相师不得不面临的挑战。就像江敬欠财运一样,江师遭的却是一个鳏难。鳏,即是命中无妻。江师年轻时太过铁腕无qíng,为仇家嫉恨,祸患累及家中妻儿。他妻子恨他只顾事业罔顾妻儿,跟他离了婚,带着儿子愤然离去。后来妻子不幸去世,唯一的儿子在婆婆院子中玩耍时,被人贩子拐跑,从此不知所踪。这事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苦跟遗憾。
江敛之坐在出租车上,心里则盘桓着之前搜集到的关于高欢的资料。高欢小时候过得很不好。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后,过了整整三年的流làng生活。他难以想象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是怎么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求生的。只知道三年后他被带进社会福利院,再两年后被刘家收留,成了刘氏集团的养子。
后来,刘大少爷出了意外,刘二少爷染上赌瘾,终日酗酒堕落,眼见刘家大厦将倾,刘家老爷子在弥留之际,知儿孙不肖,便将刘家托付给了高欢。高欢是如何降服那些不服管束的老股东们的,就跟他当年如何独自求生一样,无人知晓。
现在,二十五岁的高欢,独掌刘氏集团,身价过亿,是C市小有名气的huáng金单身汉,让许多人趋之若鹜。
而这样手腕老练,理智冷峻的高欢,却有一个致命弱点。高欢从小心脏不好,每半年都要住院观察几天。
市区人民医院楼下的茶座里,一把遮阳伞下,江敬叼着烟,手肘支在柜台上,跟柜台小妹聊天。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逗得小妹捂嘴咯咯笑。
过了一会儿,他眼角余光瞥见江敛之从医院里出来,招了出租车就走,心中不由更加好奇。
没办法,这宅男师弟突然跑这么远,还一副鬼鬼祟祟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样子,让人不得不在意啊。
难道是在外边有了私生子?
江敬一路摸着下巴思忖着进了医院。
然后,他在楼下服务台咨询中,得知了江敛之方才查找的病房,跟该房病人的姓名。
高欢!师傅临终慎重嘱托要找到的人!
揭开江敛之此行谜底的江敬,随即便猜到江敛之的打算。他这小气吧啦的师弟一心想打败他,作为师兄,他虽然不见得提携他,但也不能总打击他。万一打死了怎么办?
江敬发现自从江敛之出现后,他好几天都没有破财了,甚至还有额外收入,比如敲了江敛之一竹竿,赚了房东一小笔。
他隐约而敏感地意识到,江敛之的命格恐怕与自己有所牵连。
江敬在医院门口的公布栏找到负责录入资料的医生,在三楼成功将人拦住便忽悠进厕所打晕,三分钟后,他从医院电脑房中拿到高欢的个人档案,然后穿着白大袍带着细金框眼镜,大摇大摆地越过门口两个保镖,敲响了高欢的病房房门。
房门被护工从内缓缓拉开,一面敞亮的大窗户瞬间映入眼帘。
一个高大严峻的男子穿着病号服,背对来人站在窗边眺望。听闻脚步声,他漫不经心地侧过脸来,显出线条刚毅的侧脸轮廓。
“有事?”他的声音犹如磁石碾磨,带着轻微沙哑跟xing感。
“主治医师有事,我替他过来查房。”江敬一脸温文尔雅的微笑,这笑既不冷漠也不谄媚更不刻意,笑得恰到好处,是独属于江敬式的装bī笑。
年轻医生的疏离跟温雅似乎有些出乎高欢的意料,坚硬有力的目光在江敬脸上停顿了两秒,他转过身来,颔首道:“好。”
江敬拿出纸笔例行公事地询问到:“感觉怎么样?”
高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道:“医生,你应该问具体一点。”
江敬抬眼:“你可以回答全面一点。”
高欢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各方面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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