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旻轩,我上去了,你等我。”远远的,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小心些。”他叮嘱一声。
“好。”她应声。
段旻轩看了看先前她松开的那条蔓藤,有个半人身高,方才孟云卿有断了的那条藤条缠身,加上他在一旁托住,她才能安稳踩着石壁够着那条蔓藤。
眼下,没有足够长的藤条,也没有人可以支撑他。
他只能徒手攀爬,去够那条蔓藤。
看着孟云卿先前的踩过的痕迹,心中估算着踩空的几率,该在哪里入手。
……
而另一端,孟云卿爬上山dòng顶端。
乌云便黑压压的涌了过来,该是不久就会落下,此时若是下雨,堆起来的泥土和石块会散掉不说,石壁和藤条就会更滑,根本爬不上来。
她只能更快些。
可她怎么都找不着他口中所说的长的藤条。
藤条都是依附着大树生长的,最粗壮的就是近旁这颗大树,可是藤条已经断了,怎么办?
她前所未有的焦急,额头都急出涔涔汗水。
段旻轩还在山dòng里,她怕遇到落石,再将dòng口死死堵住。
“段旻轩!”她有些慌乱出声,而后又补了句:“再等等。”
“好。”山dòng里的人应声。
她更不敢马虎,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滑落下来,滴在她的眉心,乱了心扉。
她该上哪里去寻长的藤条?
周围她都寻遍了,她只能去更远处,而乌云就压在头顶上,她顾不得那么多,她只能赌一把。
她不能把他一人留在山dòng里。
敛了眼中氤氲,往远处跑去。
这段实在漫长,漫长得好似那枚簪子刺入胸口一般。
大雨滂沱,她顾不得浑身上下被雨水浇湿,绿茵之间,枝盏繁杂。
她终是见到一颗古树上缠着的长长的蔓藤,就伸手去抓取,可这蔓藤死死缠绕在古树周围,她划破了手中也取不下来。
雨下得更大,也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眼泪,她要这样才能快些?
来不及了!
她扯得指头都破了,甚至用上了牙齿,都徒劳无功,最后绝处逢生抓起了一块石头,一点点地将蔓藤割开。好容易,才取了一头一尾。
头绑在山dòng顶那颗主gān上,尾巴垂下去给段旻轩。
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鼻尖还是红的。
抱起割下来的蔓藤就往回跑,大雨打湿了地面,本就是糙地和错综复杂的枝条,她接连摔了两次,又爬起,膝盖都磨破了也觉察不到痛。
“段旻轩!”一边跑,一边喊,唯恐他听不见。
但雨势太大,她听见得只有雨声,根本听不到他应声。
“段旻轩!”哪怕他不应声,她也是给自己壮胆安慰。
跑了许久,眼见山dòng顶端的那颗大树就在眼前,眼圈都红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临到近处,却犹如当头棒喝。雨水落得太大,山dòng方才漏出的fèng隙早已全部塌下,冲积下来的泥土混着雨水,好似泥浆一般将先前的fèng隙全部填完。
“段旻轩……”孟云卿声音颤抖,藤条扔在一边,再止不住喉间的哭声犹如倾泻的瀑布一般。
算上前一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哭过。
就像心中的压抑忽得找到了出口,只是对着那条填满的fèng隙,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哭得连雨水浇透也不知晓一般。
“段旻轩……”她不知要如何停止,更不知道往后要作何。
前一刻,分明他还在迎他。
眼下,就再没有踪迹。
这样的泥浆填满,山dòng里是没有活路的,她觉得心中仿佛被钝器重重的划过,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等你爬上去了,就寻一根结实的藤条给我……”
“这枚香囊,等我上去之后,你再送我……”
“云卿,藤条同时经不住我们两个人,你早些爬上去,我能上去的几率就更大些……”
“不怕,有我在……”
“日后再说枇杷甜,我会以为你在暗示我……”
他分明还在耳畔同她说话,却怎么会忽然被泥浆掩埋了。她哭得撕心裂肺,手都攥紧ròu里,还浑然不觉。
“段旻轩……”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唯有埋首在臂间,留得片刻喘息。
早知晓,她也留在dòng里多好。
“段旻轩……”她好似心中被掏空,耳旁只有嗡鸣声,眼泪就似碎了的珍珠,一滴滴坠入深渊处。
绝望处,有人俯身。
有力地将她拢在臂膀间,莫名的温和里,透着熟悉的心跳声。
她全然僵住,一瞬后,根本不需要抬眸,就扑在他怀中,双手将他牢牢抱紧,哭声就从喉间满满溢了出来,仿佛一世那般久。
第129章
算上前一世,孟云卿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嚎啕大哭过。即便簪子寸寸刺入胸口的时候,即便娘亲忌日的时候。
天下着大雨,她在他怀中,就似压抑了不知多久的眼泪,通通从身体里倾泻而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
雨势滂沱,约莫在两炷香过后才停下来。
孟云卿哭累了,就趴在他肩头睡过去,也不清楚后来的事qíng。
……
醒来之后,只觉头微微有些发沉,窗户外透进来阳光有些刺眼,她伸手挡在眼前。片刻,才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野郊,不是她和段旻轩刚刚离开山dòng的地方。
“段旻轩……”孟云卿下意识坐起。
口中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才发现屋内无人,她也置身在chuáng榻上。
身上的衣服换过gān净的,就连chuáng榻上的丝被也是上好的。这里不是她在瑄方苑的房间,房内的布置也中规中矩,更像是,他们一路从燕韩到苍月住过得驿馆。
她和衣而起。
身上有些酸痛,勉qiáng能撑起身下chuáng,寻了鞋子穿上。
山dòng内,她的高烧虽然退了,等出了山dòng,又一直在淋雨,怕是眼下还烧着。有些渴,翻开了桌上的水杯,láng吞虎咽吞了一口,她是当真渴极了。
等她再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段旻轩才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醒了?”
她点头:“这是哪里?”
“衢州城。”
衢州城?孟云卿意外。
原来那日bào雨停歇后,衢州城这边来了衙役搜寻幸存之人。
将好在山dòng附近发现他们二人,段旻轩便带上她同衙役一道回了衢州城,住在驿馆内。
因着前几日的滑坡,衢州城和庄子那头的道路中断了,庄子那头来寻他们的人过不来,他们也暂时回不去,好在有信鸽是通的,他给老爷子报了平安。
这一路多是悬崖峭壁,路疏通起来并不容易。
老爷子又急着来看他二人,于是但因着宣平侯府的关系,衢州城这边调集了不少人手,连周遭的县城也来了不少,应当能在五六日内抢出一条路来。
工事就一直未停。
那日她淋了雨,高烧不退,一连昏睡了三日之久。
大夫施了针,又一直在给她服药,到昨晚半夜她的高烧才退去。晨间时候,大夫又来把脉,开了几幅方子,让驿馆的厨房去煎。刚才又来施了一次针,她的脸色便和缓了许多。
段旻轩先前是从大夫去了。
她竟然睡了三天?
孟云卿心中骇然,段旻轩却已上前,将她抱回了chuáng边:“大夫说你原本体质就寒凉,这一次高烧反复,便是好了也要卧chuáng几日,不要随意下chuáng走动,怕又到时反复。”
她被塞进被子里,没有反驳余地,只有转悠着眼珠子看他。
“不用担心老爷子,他知晓你病了,让你别着急回庄子,他等路通了就过来看你。”应是又猜到了她的心思,就将她想问的通通说了出来。
她抓着被子点头。
他又俯身贴近了些,看了看她,才吻上她的额头。
孟云卿心中微微怔住。
虽然在山dòng时候,两人就很亲密,但眼下,总有些不习惯。
他便笑:“从前不知道你这么倔的xing子,怎么哭上就停不下来?”
孟云卿有些发懵。
她那时候真以为他出不来了,后来他抱她,她就再止不住——如今想来,确实有些丢人。
段旻轩又抿唇,目光轻柔:“日后,再不准这么哭了。”
她咬了咬被子,眼神有些迷茫,喃喃应了声好。
他便伸手,指尖抚了抚她脸颊,双唇贴上她的唇畔,轻轻尝了尝,怎么还有一股子清甜的枇杷味道?
“娉婷和沈通他们……”孟云卿忽然想起。
他也回过神来:“老爷子的信里说寻到他们了。”
孟云卿杏目微睁,寻到了?
当时走散,沈通和娉婷确实是逃在他们后面的,后来又有几次滑坡,就将几人彻底断开了。
这么想来,倒是他们离庄子那边近些。
“娉婷伤了腿,沈通和付鲍被落石砸伤了,行动不便,但都没有大碍。那日出了事,老爷子遣了人沿路来寻,最先寻到他们,倒是比你我更先获救。”
他们还在山dòng里困了两日。
要不是当时及时从山dòng里爬出来,只怕都被泥沙埋起来了。
孟云卿有些后怕。
好在段旻轩说的滴水不漏,不像骗她,孟云卿才安了心:“没事就好。”唇边的笑意便也藏不住,沈通和娉婷都是跟着他从燕韩来的,她不想他们在这里出意外。
“老爷子会让人照料好的,你先管好你自己。”
这一句,倒是耳朵里都听出茧子来了,孟云卿就笑着看他。
恰好屋外有人敲门,是厨房煎好了药送来。
这药味苦,大老远便能闻到。
一般良药苦口都会备些果脯,去一去味道,厨房同药一道送来的却是一小碟枇杷。
枇杷,孟云卿不禁咽了口口水。
日后再说枇杷甜,我会以为你在暗示我……
山dòng里,他是这么说的。
她如今再看到枇杷,都觉得窘迫。
“你不是喜欢枇杷吗我让厨房将果脯换成枇杷了。”段旻轩不咸不淡说道。
孟云卿接过药碗,抿了口,拢了拢眉头道:“唔,这药也不是很苦。”
言外之意,枇杷就不用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