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又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轻声道:“那我在燕韩等你。”
只是,你要早些来。
这一句就轻若鸿毛,悠悠扬扬,犹若柳絮一般飘进他的心底,乱了一池chūn水平静,泅开丝丝绮丽涟漪。
他心中微动,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近乎含了上去,却是贴近她的唇边,说话都气若幽兰:“没有旁的事想问我?”
她也避过,只是垂了垂眼眸:“是‘阿媛’的事吗?”
心中还是介怀的,他松手,笑若清风霁月:“阿吉娜丝,是羌亚吉力汗王的长女,她是来京中谈苍月和羌亚结盟的。”
阿吉娜丝,吉力汗王的长女,结盟?
孟云卿一脸错愕。
她的确猜到段旻轩留“阿媛”这样的美人在府中是有旁的意图,她甚至想过,段旻轩是在替东宫那头安置美人,亦或是,她不知道的旁的缘由。
但“阿媛”叫阿吉娜丝,贵为吉力汗王的长女,来苍月是代羌亚和谈的。
这些,都全然出乎了她的意料。
对于段旻轩和宣平侯府,她想的还是过于简单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既然如此隐秘,段旻轩还是冒着风险将阿吉娜丝送到了别处,恐怕是不愿让她多想,他废了不少心思迁就她。
而眼下,又怕是担心她误会,才会和盘托出。
容不得她受一丝委屈。
她身子更前倾了些,方才是伸手揽住他的后颈,如今整个人贴到他怀中:“去那边安全吗?”
涉及到苍月和羌亚两国邦jiāo,又棘手,需要当下就走,还要用回燕韩的事来掩人耳目,她心中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他何时来燕韩都好,她担心的是他在羌亚的安稳。
他心底一暖,顺势起身将她压在身下:“安全,只是心中会很记挂一个人,她心中也会很记挂我。”
“段旻轩……”她开口唤他,像午后的阳光,清浅映在心间。
“再唤几声。”屋内灯火昏huáng,他凝视她的眼睛,也好似染上一层柔和绮丽。
“段旻轩。”她一面抱紧他,“段旻轩。”
他俯身,含上她的耳垂,鼻尖在她脸颊轻轻蹭了蹭,声音嘶哑道:“够了,别出声。”
她只觉耳后一阵苏麻,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
她伸手,攀上他结实的胸膛和臂弯,将他的名字在唇边遍遍倾吐。
清醒和沉沦反复上演,直至尘埃落定……
三月chūn光里,糙长莺飞,疏柳新塘。
老爷子和许卿和一直送到京郊十余里开外,老爷子还舍不得调头。
老爷子同孟云卿说话,段旻轩就在一侧默不作声看他。
嘴上说着去了燕韩多带些时日,不着急往回赶,心底却舍不得作别。老爷子征战沙场一辈子,身上多得是硬气,平素里同他也是斗嘴来去,从未像今日这般。
老爷子是真老了,便对家人有了更多的依赖。
他垂眸:“老爷子,离京二十里了,再晚今日就回不去京城了。”
言外之意,别送了。
老爷子chuī胡子瞪眼:“去去去!我同云卿还有些话要说,你打岔做什么,要打岔这一路又没说几句,这个时候来吱声。”
是埋怨他,段旻轩叹口气,遂而换了诚恳语气道:“老爷子,回去吧,福伯还在等。”
又是拿福伯当挡箭牌,孟云卿掩袖笑了笑。
他哪里不知道爷爷是舍不得他,偏偏要吱上两句,惹爷爷数落。
老爷子也配合,话匣子就像忽然打开了一般,同段旻轩都嘴不停。
孟云卿就朝许卿和道:“这几月,你就多帮忙照看照看爷爷,若是有时间就从书院回侯府来,你也知道,爷爷他一人在府中,陪他喝喝茶,说说话也好。”
许卿和应声:“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我会照看孟爷爷按时吃药,不熬夜,少看兵书,少舞刀弄剑,不去同旁人斗气,不去狩猎,轻易也不去赛马……你都jiāo待过了,我记在心里的。我会隔两日就回侯府,每半月去找齐大人来看孟爷爷一次……没有遗漏吧?”
孟云卿弯眸:“没有。”
许卿和叹气:“我都入白芷书院了,怎么还将我当小鬼头!孟云卿,我个头都要比你高了。”
孟云卿还是揉揉他的头:“个头再比我高,也是我的表外甥啊。”
许卿和闹心推开她的手,腹诽道:“人都被你叫小了,都说了叫我许卿和的。”许卿和奈何,只得转过头去看段旻轩和老爷子。
车夫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老侯爷,离京已经二十里了,还走吗?”
车夫是提醒他该回京了。
老爷子忽有一刻怔忪,段旻轩难得上来拥着他:“老爷子,把心收回去,我一定安全回来。”
老爷子知晓他此行同羌亚相关,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巴尔同羌亚撕破了脸,双方尚在混战之中,此时前往羌亚等于涉身赴险。
哪里是容易的事!
他若不担心便不是老爷子。
老爷子重重拍了拍他后背:“臭小子,别给你外祖父丢人。”
好似是说在羌亚那种小地方受伤,叫丢人。
段旻轩就笑:“知道了,老爷子。”
“停车!”老爷子松手,扯了一长嗓子,马车果然缓缓停了下来。
老爷子和许卿和下车,侯府的马车先前就一直跟在后面,他们要乘这辆马车回京中去。
段旻轩下马车送,音歌也扶了孟云卿下来。
段旻轩要脱身,就美其名曰走得近道,所谓近道便不是官道,来往的人比官道少。老爷子心底澄澈,就在此处别过。
“一路珍重,别担心爷爷。”老爷子又jiāo待孟云卿。
孟云卿点头:“会的。”
“代爷爷向老夫人问好,若是有机会,爷爷也去燕韩看她。”
“好。”孟云卿眼中浮起一抹氤氲。
“还有你,照顾好云卿,掉一根头发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这一句是同段旻轩说的。
段旻轩鲜有笑着称好。
目送侯府的马车一路折回,老爷子不时从车窗上探出头来看他们,段旻轩和孟云卿便留在远处,孟云卿同老爷子挥手,一直到目光尽头。
再见爷爷起码是四五个月,甚至大半年后了。
孟云卿依依不舍放下手。
但这厢才送完爷爷,同段旻轩也要在此时分开了。
“段岩要同我一道去羌亚,府中的侍卫你都认识,东宫的暗卫会一直护送你到燕韩境内。”他也做临行前的jiāo待。
此次回燕韩,特殊时期,府中虽然只跟去了十余个侍卫,不过有东宫派遣的暗卫在,只怕安全得很。
“放心,有音歌同我一处,不会闷的。”她巧妙应过。
他要开口,她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早些来寻我,我等你。”
“好。”他俯身,下颚贴紧她的头顶,她发间的馨香便悠悠然浸入四肢百骸,醉人心脾。
……
“夫人,真得舍得侯爷走?”音歌打趣。人都走了许久了,远得只剩下芝麻大小的背影,有人还留在原地,动也不动。
“舍不得又做不了什么。”她叹口气。
片刻,眼前那芝麻大小的背影也消失了。
“走吧。”孟云卿吩咐一声,车夫就上前垫了凳子,音歌扶她上了马车。苍月京中到燕韩境内要五十日左右,马车正好慢行。
第172章
临行前, 段岩给了音歌一个包袱, 说是侯爷留给夫人的。
等回了马车, 音歌才拆开。
孟云卿便凑上前去,她不知晓段旻轩还留了东西给她, 也没有同她只会一声。
音歌拆, 她便好奇看着。包袱里, 是两个jīng致的锦盒,锦盒上写着“天一食府”几个字。
天一食府?
孟云卿想了想, 不曾听说过,不过就盒上的“食府”二字就知晓盒内应当是装的点心。不过大凡零嘴这类,音歌走到何处都是认得的:“天一食府的零嘴可是不好买到的,特别是这盒二月苏,夫人, 侯爷真有心。”
二月苏?
这名字可不讨喜, 音歌一脸欢喜之色,又大赞段旻轩有心, 她却看不出来什么特别之处。一侧, 音歌继续打开其中一个锦盒,锦盒里面是一个双层的盒子。
盒子上下两层都整整齐齐摆放了三十条包好的糖果。每条的颜色都不同, 糖纸上还工整写了字迹。
孟云卿取了一条红色的糖果条出来,上面没有写任何字迹, 再拿起另外一条浅绿色的,还有鹅huáng色,水蓝色, 等等……总之这上下两层,共计六十条糖果都用不同颜色的糖纸包着,一眼看去别具匠心。
只是这糖果上没有字迹,她也不知晓只是颜色不同,还是连味道都不同。
她还在想,音歌就道:“姑娘,这就是天一食府的二月苏。听说要取材自六十种不同的瓜果和花朵,并且四个季节的材料各十五种,光是取材上就很讲究。做二月苏的师傅都是祖传的手艺,每一条糖果都是当家的师傅手工做的,连上面的雕花都很jīng致,做起来很费时日,是点心中的极致呢!”音歌说起这些零嘴来,怕是每人能比得过她。
孟云卿也忽得对手中这盒“二月苏”肃然起敬来。
吃的人容易,做的人辛劳,若是不好好珍惜都觉得bào殄天物。
一旁,音歌又道:“而且这“二月苏”名字的由来也是有讲究的。据说‘天一食府’最早的老板曾是宫廷中最厉害的御厨点心师傅。退养之后,就在京中开了这家‘天一食府’,已经有两百多年历史。这食府叫‘天一’并非指天人合一,而是因为这位老师傅的夫人,名字就有‘天一’二字。后来有一日,老师傅要回乡祭祖,她夫人染了病,没有办法和他同去,而他往返一趟又要两个月的时日。一月有三十日,两个月加在一起就足足有六十日。于是老师傅耗尽心血,做了这盒‘二月苏’给她的夫人。用六十种不同颜色的糖纸包好,糖纸上还没有写上是什么味道的,老师傅让她夫人每日只食一种口味,把她尝出来的味道记下。这样,她的夫人就要花上整整两月的时间才能品尝完,而等他夫人尝完这盒‘二月苏’,他便从家乡回来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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