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韩翕就是这样一个逆子,却是韩相的老来子,韩相其实疼爱得不得了。爱之深,才会恨之切。
却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听。
“爹,你同大哥喜欢做官,我又不喜欢做官,我这般终日自在多好。”
韩相真是恨铁难以成钢。
“爹,你同大哥尽心做朝廷栋梁,我日后就负责多娶几门媳妇儿,给韩家开枝散叶~”
韩相险些气到吐血。
……
韩翕便是这样的人,他欢喜便是欢喜,活得自在。孟云卿不仅不讨厌,反而羡慕他的洒脱。
前一世,她不哭不闹又如何?
宋景城机关算尽又如何?
都不如一个韩翕活的通透。
她其实喜欢同韩翕相处,无拘无束。
……
再有就是卫同瑞瑞承诺教她骑马,一言九鼎。韩翕不睡到晌午,这一行无论做什么,时间都绰绰有余。
孟云卿活了两世,又不笨,学起来自然比旁的小丫头快些。
沈俢颐都觉得她很有天赋。
她只道自己胆子比旁人大些罢了。
卫同瑞就道,你如何不说我教得好?
她哭笑不得。
其间还有一段cha曲,起初听说卫同瑞要教她骑马,韩翕自告奋勇,“我来教孟妹妹呀。”
卫同瑞便撵他走,自己都是三脚猫功夫。
你说谁三脚猫!卫同瑞!!
如此一来,又开始争执起来,并且每次骑马,都要争执一次。
孟云卿时常想,如果韩翕不是男子,他二人倒是真的般配得很。久而久之,又像认清了既定的事实一般,即便韩翕是男子,她也觉得他二人般配得很。
一想到卫同瑞面对韩翕时候那张脸,又好笑至极。
……
于是这一路同行,时间过得也快。
转眼二十余日的路程,只剩了三两日。
离京中越来越近,孟云卿却突然开始不安起来。
她从未到过侯府,除了沈俢颐,她也从未见过侯府中的其他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沈家的人对她的态度。
沈俢颐与她亲厚,是因为娘亲同他亲厚的缘故。
府中的旁人又会如何?
她不是十二三岁的丫头,思量的自然也多。
临到入京前两日,她又开始夜里失眠,娉婷叹息,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要到京城了,又突然恢复了认生这老毛病?
孟云卿不知如何同她解释。
兴许,从一开始她便知晓,不是因着沈家的缘故。
……
翌日,马车缓缓驶入京郊。
孟云卿不禁伸手去撩帘栊。五月下旬,马车外,阳光正盛,全然不似记忆中那个寒冷夹着风雪的夜间。
她同秋棠乘着那辆马车入京。
秋棠满心期待,她却隐隐猜到端倪。
那夜的风冰冷刺骨,冷到她要将手覆在炭火周围,才会察觉一星半点的暖意。
她对京城是充满排斥的。
不是因为未知的沈家,而是因为前一世,入京的那一晚,她生生用一枚素玉簪子刺进了自己胸前。
那股寒意和痛处,即便过了多久,都记忆犹新。
容不得她去想,也不时会浮现在脑海里。
……
“姑娘,你手心怎么都是凉的?”娉婷担心,又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她都浑然不觉,“姑娘,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才回过神来,木讷摇了摇头,“有些晕车。”
晕车?娉婷是自然是不信的,这一路都是马车过来的,怎么会突然有突然晕车的道理。
“姑娘……”娉婷正yù开口,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娉婷眼前一亮,“嗖”得一下撩起帘栊,高大的城墙,雄伟的城郭便赫然映入眼前。
娉婷掩不住兴奋:“姑娘!姑娘!到京中了。”
孟云卿颤了颤眼眸,顺势望去,马车外,沈俢颐正同守城的侍卫jiāo谈,守城的侍卫恭敬回礼,然后向她这边看来。
她忽得放下帘栊,瞳孔微缩,旧事就似cháo水般,忽然决堤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028章 相迎
孟云卿缓缓垂眸,隐在袖间右手,将掌心捏出一条印痕。
“孟妹妹!”冷不丁如此一声,孟云卿僵住,就见韩翕和卫同瑞先后上了马车,先前的脸色还来不及藏住。
“孟妹妹怎么突然脸色不大好?”韩翕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一路相处,都已熟络。便想着许是六月天,日头正闷热着,来时马车上开窗放着风,是不是chuī风chuī得紧,有些生病了。
于是转向娉婷问道:“你家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的缘故?”
娉婷也一脸担忧。
孟云卿浅浅一笑,只摇了摇头,也不接话。越是说得多,引来得猜测越多,就像方才她随口胡诌一个“晕车”,连娉婷都不信,更何况韩翕和卫同瑞。
gān脆莞尔,不去应声,兴许还来得好些。
韩翕果然没有再多问,拢了拢眉头,嘱咐一句:“回侯府歇一歇,若是还不舒服就请大夫看一看。”
嗯,她才点头。
一侧的卫同瑞也只是看她,也不说话。
他不开口,孟云卿也不主动接话,卫同瑞不同于韩翕,三言两语反而搪塞不过去。
恰好马车外的声音传来:“沈公子,您可有见到我家二公子!”
韩翕一听便是自己家六子的声音。
六子是相府的家仆,肯定是爹叫来催他的。韩翕悠悠一叹,掀起帘栊道:“来了来了!”
六子见到他,眼前倏然一亮,许是很久不见了,也似见到救星一般,就差朝他扑过来:“二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我又不是回不来了!”韩翕一脸嫌弃。
六子嘿嘿笑开:“相爷等你等了大半日,在院里都来回走了不下一百趟,就去门口走了一炷香,才让小的来城门口看看。您若再不回去,相爷他老人家怕是就要自己撵到城门口来了。”
这幅说话的神态动作,俨然与韩翕如出一辙。
想来是平日就伺候他的小厮。
一听六子的描述,韩翕实在有些奈何,“还不是路上遇到有人迎亲,堵了好些时候。”
六子哪里管得了什么路上遇到的迎亲队伍,就差上车来拖他大腿。
卫同瑞便开口:“相爷都催起来了,你还不走?”
一听他开口,韩翕就恼火得不得了,眼见他一幅不以为然的模样,顿觉反唇相讥对他也没有什么效果,便扭头不去看他。
临到下车,又朝孟云卿道:“孟妹妹,改日再来看你。”
这又是哪家的小姐?小厮眼珠子都直了,若是相爷知道二公子去了趟郴州,又认了一个妹妹回来,只怕又要气得抓心脑gān不可。
遂而扯了韩翕就走。
韩翕还不时回头向她热qíng挥手。
这场面委实有些滑稽,孟云卿忍俊不禁。
待他走远,卫同瑞才沉声问道:“这京中你有何害怕的?”
他忽然开口,一语中的,孟云卿当即愣住——这京中她有何害怕的?她不知如何接话。
见她愣住模样,卫同瑞拿捏了十之八九:“沈家是你表亲,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却和蔼可亲,你无需担心。等过两日,我和韩翕来侯府看你。”
卫同瑞会错了意。
以为她初到京中,对沈家不熟,心中生了怯意。
毕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
路上还听说她夜里认生睡不好。
他会错了意,孟云卿心中却松了口气。怕她在府中没有熟悉的玩伴,又说过两日来侯府看她,孟云卿心生感激。
由着卫同瑞与韩翕这般一闹,她心中的不安确是散去不少,于是微微弯了弯眉,应和他方才的话,答道:“没来过京中,人生地不熟。”
卫同瑞也面露笑意:“隔几日约你逛逛京城。”
“嗯。”孟云卿应声。
沈家就在京中,家中兄弟姊妹又多,要说逛京城,家中长辈自然会安排。只是卫同瑞如此说,她便也如此应好。
“那你多保重,我也告辞了。”
他是专程回来给将军夫人贺寿的,虽然不像韩翕那样有六子来催,也是归心似箭的。
路上既有耽搁,想来将军府那头也是盼了许久的。
他同她道别,是拿她当作朋友。
这一路,孟云卿对卫同瑞的印象很好,就也不像旁人那般生疏:“卫公子,代问将军夫人好。”
凤凰寺时,卫同瑞就给父母祈福,孟云卿知晓他孝顺。
回京路上,卫同瑞还时常征求她意见,送母亲什么样的礼物好。她是女子,想法和他不同,他乐意听。
她便问将军夫人喜欢什么?
卫同瑞想了想,如实道来,是以孟云卿也对这位素未蒙面的将军夫人有了几分印象,再加之一侧有韩翕这张“昭告天下”的嘴在生动描述,估计在京中遇见了,她也能猜出几分。
卫同瑞便笑:“知道了。”
娉婷掀起帘栊,送卫同瑞下了马车,卫同瑞不似韩翕,径直上了马,入了城中。娉婷感叹:“韩公子和卫公子人都是好人。”
是啊,这一路以来,的确都对她多有照拂。
恰好娉婷掀起的帘栊没有合上,孟云卿顺势打量,先前就不在的沈俢颐,眼下怔同另一男子站在一处。
看着语气神态轻松自在,应是亲近之人。
孟云卿细下打量,那人腰间似是也系着同沈俢颐一样的玉佩,她手上也有一枚。
是沈家的人?
孟云卿颦了顰眉,回想沈俢颐说过的侯府的子弟。
沈修文是定安侯世子,要着朝服,这人肯定不是。
沈修武从军,她见过的付云,姜之栋,还有卫同瑞几人都是军人,军人身上特有的气势,眼前之人没有。
再有,沈修进是三房的孩子,年纪比沈俢颐还要小些。
所以,来人年纪比沈俢颐稍长,应当……是二房的沈修明。思及此处,他二人正好寒暄完,快步朝马车这边走来。
既是家中来人,没有旁人来见她,她却端坐在马车里等的道理。
原始嘱咐安东和娉婷扶她下马车,沈俢颐二人便刚好行至眼前,她则福了福身问好。
言行举止得当,又通晓世故,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沈修明心底对她生了几分好感。
52书库推荐浏览: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