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问起孟云卿来,孟云卿就在一旁接话,屋内其乐融融,也不觉无趣。
末了,老祖宗的发髻梳好,对着铜镜看了又看,“我就说音歌这丫头,兰心蕙质,日后怎么舍得你嫁出去。”
“那音歌便不嫁了,一辈子伺候老祖宗和姑娘。”
“尽说瞎话!”老夫人佯装要打。
孟云卿莞尔。
外祖母是真心疼爱她,才会把音歌给她。
……
晚些时候,各房的夫人和小姐们都来请安。
养心苑便热闹了起来。
偏厅里又好似回到了昨日,孟云卿刚来时候的场面。
音歌悄声道:“昨日里迎接姑娘,府里的姨娘们都来了,平日晨间定省,就只有夫人和小姐们。”她一说,孟云卿便明了,人确实比昨日少了几位。大房没有姨娘,二房只有一位赵姨娘,三房有杜姨娘和何姨娘,音歌小声提醒,旁人也听不到。
昨日,她才到侯府,是客,老祖宗身边的位置自然是留给她的,今日她再坐在老祖宗就不合时宜了。
侯府讲究,她不能坏了规矩。
老祖宗身边的位置就留给了侯夫人。
偏厅两侧的首位,就分别坐了二夫人和三夫人。
侯夫人先起头问了问她昨夜睡得可好,她早晨都应过外祖母了,不过再说一次,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分别表达了关切,她应付得还好。
听说沈婉婉夜里踢了被子,着了凉,天将亮就开始咳嗽。
府里请了大夫来看,世子夫人就守在一旁,没有来养心苑定省。
老夫人听说小心肝儿病了,自是着急,赶紧让秦妈妈去看看。
加之,侯夫人说了约了云韶坊的裁fèng来西院,给府中的姑娘们做几身新衣裳,几个姑娘都欢喜得很。
今日的定省也就早早散了。
结伴往西院里去,三房的沈瑜和沈楠两姐妹最为高兴,平日里母亲和姨娘关系便不好,终日闹得不可开jiāo,别说置新衣裳了,少从她们身上纠错就很好了。今日有侯夫人做主,母亲也不好说什么,这一趟西院去得,简直欢呼雀跃。
便是二房的沈妍也是暗自欢喜的。
孟云卿倒是没有开口。
方才听到“云韶坊”三个字就怔住,一直缄口,默不作声。
音歌也不知为何。
“二姐姐,好端端的,又不是年节,大舅母怎么突然想起给大家衣服了?”也唯有沈陶敢如此问。
沈琳便道:“听母亲说,月中先是将军夫人寿辰,再晚些还有尚书府顾夫人,各府的姑娘们届时都要一同前去贺寿的,正好添置些衣裳。”
京中不成文的规矩,大凡这样的聚会,都是各府的夫人们提亲说亲的好时候。
哪家没有几个公子哥,哪家又没有几个适龄的姑娘,各府的夫人们看得称心如意,就早早将婚事定下来。
是以,京中对这样的聚会都格外重视。
沈琳的婚事自是不用愁的,沈陶和府里的其他姐妹,还需要侯夫人费心张罗。
所以定省时,当二夫人听说侯夫人要给府里的姑娘们做衣裳,她jīng明的脑子就开始盘算起来。沈楠和沈瑜还小,沈妍她倒是不关心,正好趁这个时机,好好替沈陶打算。故而这姐妹几人走在一处,二夫人同侯夫人便走在队伍前头。
至于三夫人,身子不适为由,早早便回了院中。
哪有心思想着姨娘养的女儿!
等到东院,侯夫人和二夫人就一同到苑中说些体己话。
云韶坊的裁fèng正好也到了,大丫鬟韵来就在偏厅安顿好各房的小姐和丫鬟们。
加上孟云卿,侯府的姑娘一共有五位,云韶坊的裁fèng来了三人。
就将好分作三处。
孟云卿恰好同沈陶分在一处。
孟云卿先量,沈陶便在一旁看着。
娉婷不大喜欢这个三小姐,昨日里她就神色傲慢,对姑娘不是很尊重。
姑娘虽然不介意,她却心里不舒服。
故而,裁fèng替姑娘量体裁衣,她和音歌就在一旁听吩咐帮衬,也不去管一旁的沈陶。
沈陶却是兴致勃勃看着眼前三人。
“我看呀,祖母对云卿妹妹是真好,府里都知道祖母最疼音歌,竟连音歌都舍得给云卿妹妹,我们是想都想不得的。”她一面笑,一面打量孟云卿脸色,等她如何作答。
谁知孟云卿自先前起就在出神,全然没有留意到身侧的沈陶在同她说话。
娉婷和音歌都看了看她,手上的活却没有停下。
沈陶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还是娉婷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三姐姐方才是同我说话?”
一脸真诚,全然分不清她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没听到。
沈陶傲慢,只顾着嘴角牵了牵,又道:“嗯,云卿妹妹从前没有到过京中,自然不知道这云韶坊在京中可是首屈一指的布装,大舅母会想着给姐妹们添衣裳,怕是姐妹们都借了云卿妹妹的光罢了,云卿妹妹可要多做几身才是。”
她话中有话,娉婷就有些皱眉。
音歌不语,平素里,这位三小姐脾气便是侯府里最乖戾的,偏偏二夫人宠得很。
有二夫人护着,侯夫人自然不多管。
毕竟是沈府嫡出的姑娘,又没有大错,总不能像庶出的姑娘一般数落,老夫人处有时也恼得很。
音歌心底澄澈。
孟云卿掐了掐娉婷的手,娉婷会意,咽了心中话,也不作声。
孟云卿便笑:“多谢三姐姐提醒。”
这一拳倒像打在软棉花上,对方不痛不痒,她自己倒讨得没趣。
孟云卿又好似平常道:“音歌,那稍晚些,记得同侯夫人说一声。”
音歌倏然会议,应了声好。
沈陶只觉先前这棉花里又仿佛藏了细针!!
音歌若同侯夫人讲,侯夫人便心知肚明是她在嚼舌根。
母亲出来前,再三告诫,马上就是将军夫人和顾夫人的寿辰,届时事事要依仗侯夫人,让她收敛着xing子,千万别惹大舅母不喜。
她应得也好,结果光顾着想着如何顺侯夫人心,全然没有想过孟云卿会来这么一出。
侯夫人向来是最孝顺的,她方才的一番话若是传到侯夫人耳朵里,再被祖母知晓,她才是搬了凳子砸自己的脚。
沈陶虽是个傲气的,却也不是个gān傻的。
遂而眼眸一弯,笑出声来:“怎么就开个玩笑,云卿妹妹还当真了不是?方才二姐姐才说,月里有将军夫人和顾夫人的寿辰,姐妹们都是要一同去的,云卿妹妹自然也要一道。正好侯夫人体贴,叫了大家一道做衣裳罢了。”
孟云卿莞尔。
得理还需饶人,这个道理她自然懂。
只是沈陶这般一提,她也忽然想起来卫同瑞来。
沈陶口中的将军夫人就是卫同瑞的母亲,她之前还说让卫同瑞带好,没想到侯府的姑娘们都去,也不知道卫同瑞最后给将军夫人备了什么礼物。
卫同瑞教会她骑马,她也拿他当朋友。
这么突然想到卫同瑞这厢,遂又想起他同韩翕两人拌嘴,就蓦得笑起来。
沈陶眼眸一紧,以为她是故意笑自己方才搬石头砸自己脚,心中就有些不快。
娉婷好奇:“姑娘这是想到何事了,竟然自己笑出声来?”
“没事。”她不好提,就话锋一转,小声问:“音歌,三姐姐方才说的顾夫人是?”
音歌微顿,“尚书府的顾夫人哪!”
尚书府,顾夫人?
孟云卿愣住。
音歌想起她才到京中,怕是没理清这层关系,就娓娓道来:“咱们侯府的大小姐,嫁到尚书府做长媳……呸呸呸……是咱们侯府的大姑奶奶嫁到了尚书府,所以我们侯府同顾府是姻亲,顾夫人的寿辰自然是要去得。到时候姑娘还能见到大姑奶奶呢!”
沈媛嫁了顾昀鸿。
顾夫人便是顾昀鸿和顾昀寒的母亲。
孟云卿攥紧掌心,心中好似钝器划过。
“姑娘?”见她脸色有异,音歌意外,又怕是先前关顾着同她说话,没注意手上的轻重,扎到她了?
孟云卿摇头。
恰好裁fèng也道量完了,姑娘先去一旁挑料子吧。
孟云卿正好缓过神来。
音歌和娉婷却是欢喜得很,先前量衣裳委实枯燥了些,但挑布料却有趣得多。
“姑娘!这个颜色可喜欢?”音歌最先开口。
孟云卿淡淡看了一眼,“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姑娘这个呢?”娉婷也挑了一个。
孟云卿也点头。
由得她二人挑选,孟云卿却是没有心思的。
过往,她也想过顾昀寒是个怎样的女子,好奇她长什么模样,声音是否温柔婉转。可临到眼前,却忽然都不想知晓。
顾昀寒是谁,这一世又同她有和关系?
她不想见这个人,不去顾府便可。
这一世,她再不会见到宋景城,同宋景城也再无瓜葛!
……
思及此处,偏厅的屏风后就有脚步声传来。
侯夫人同二夫人一并踱步进来,姐们几人都福了福身。
“料子选好了吗?”侯夫人上前打量。
沈瑜和沈楠拼命点头,眼里都是喜色,这姐妹二人,沈瑜大些有十岁,沈楠小些才八岁,颜色都是一旁的丫鬟帮忙选的。
都是三房的庶女,三夫人平日里又是个挑理的人,沈瑜和沈楠都不敢选明艳的颜色,倒是年纪小小选得都是素雅之色。
侯夫人颦了颦眉,“太素了些。”
沈瑜和沈楠就纷纷低头。
二夫人便一手牵了一个上前,“来,二舅母帮你们看看,我们沈家的姑娘,哪个不是光鲜明媚的?”
沈瑜和沈楠就扬起脸来,笑意满满。
侯夫人心中更愁。
二夫人确实光鲜明媚,但太过明媚了些。
侯夫人不想拂了她的兴致,便由着她去,只是晚些时候怕是又要亲自去一趟三房,否则三夫人那端指不定又要跑来西院哭上一场。
家中还有客人,她只能先去三房应对。
既是如此,就不再多管三房的两个姑娘,沈琳是无需她cao心的,给她看了看心仪的料子,她也满意。
稍后,就到了孟云卿处。
孟云卿拿着一柄浅色的绣花段子,做工虽然jīng致,但未必太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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