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全都憋着笑。许妈跟大伯娘明争暗斗了一辈子,这点儿小心思,真的不算什么。
唯一让许婧跟许多有点儿担心的是,堂姐一上桌就甩开腮帮子拼命吃。虽然说孕妇过了害喜阶段会胃口大开,可这么没有节制的吃,其实对自己跟胎儿都不好。多少毛病都是孕期补过头了引起的。
许多琢摸着要怎样开口劝堂姐悠着点儿。她吃的那些高油高脂高胆固醇的东西,真心不适合一下子吃这么多。许妈却笑容满面地劝自己这个侄女儿多吃点儿:“你放开了吃,到歪歪婶婶家,还不跟在自己家一样啊。”
许婧斟酌着,准备开腔,院子门却有了响动。
本地的规矩,院门经常是不锁的。甚至家里没人的时候,门照样是四敞大开。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没有因此发生谁家被偷了的状况。
许妈听到动静,扯着嗓子喊了声“谁啊”,笑着往门口走。
李媛从院门探进一张冻得青白的脸,泫然yù泣:“娘娘,求求你帮帮忙,我妈跟表娘娘还有姑爹躺在医院里头没有人照应。”
许多恰好到院子里给虎虎大人喂饭,听到李媛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冷笑。这可真是稀奇了。大过年的,空手跑到长辈家里,为的是喊长辈去伺候自家那一摊子烂事。
许妈尴尬起来。自家的侄女这么堵上门,又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她哪里开的了口直接拒绝。
许多脸一下子挂了下来,却又硬生生堆砌上笑脸:“哎,表姐,你这话说的奇了怪了。没人照料,你跟你弟弟为什么不能照料。忙不过来可以请护工啊。大过年的,虽然不作兴,但多花点儿钱,总归能找到护工的。不然过年时,医院难不成还关门不成。”
许爸也听着声音来到了院子里头,看到李媛他就皱了下眉头,面无表qíng地问:“你过来,是谁的主意?”
李媛被这样脸上不带笑容的姑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没……没谁的主意。”
许爸放高了音量,冷笑道:“要是你一个小孩子自己急昏了头,那我一个当长辈也就不跟你计较了。这要是你爸爸的馊主意。老子真要上门怼他去。天底下也没这样的规矩,弟媳妇躺医院里头,大过年的,让有儿有女有家有口的大姑子去伺候。我老婆是吃了你家的还是喝了你家的,还得伺候一个弟媳妇。你们家到底懂不懂规矩啊?!”
李媛当场就掉起了眼泪,哭哭啼啼地表示她真是没办法了。她爸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她妈在医院里头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她除了能想到求娘娘跟姑爹帮忙,实在什么主意都没有了。
许爸丝毫没有软和下来的意思,继续教训李媛:“没人照应你妈,你也开过年实打实的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搁在以前,能拿全工分的人了,现在又是放寒假。你动动手,照顾一下你妈,脏不了你自己。”
李媛接着哭,一边哭,一边弯腰摸自己的膝盖:“我腿疼的厉害,连自己都照应不过来。”
许爸还没应声,听着声响出来看热闹的大伯娘先笑了,点了点李媛:“哎哟,姑娘哎,也不小的人了。屁股对着大门口,就不要撅起来。这多难看啊。”
许多虽然知道大伯娘这是存了心来看许妈的热闹,但她还是非常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李媛一贯以娴雅高贵的淑女自居,被这么当面说什么屁股半天高,的确难堪。
她一张粉脸一阵红一阵青,连忙直起了身。
许爸接着皱眉训斥:“知道自己的腿不能受凉,街上那么多做买卖的马自达三轮车,为什么不能叫一辆坐着过来。不然,打个电话的事qíng,为什么还得自己跑来。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专门做这种让长辈为难的事qíng,算是怎么回事儿?”
陈曦原本在桌上陪客,此时也抱着听到响动就兴奋的小八卦秧子黑黑出来了。小奶狗一见院子里头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就兴奋不已。以它的小脑袋,它认为这么多人都是要跟它玩游戏的。
小奶狗“汪汪”叫,李媛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了站在许多身边的陈曦。
她有种说不出的嫉妒。为什么她这个相貌平平家世普通的表妹要比她受欢迎。先是沈教授的儿子,对,那个时候他们就是勾勾搭搭;现在又是这个陈曦;中间还有个林奇。难怪那人她在县中的时候,每次见着她,都对她冷嘲热讽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俩就勾搭到了一起。
李媛原本看见陈曦应该欣喜的。她来的目的其实是为着陈曦。这个人以前腿也有问题,听说还休学了差不多三年时候,辗转各地就为了看腿。可是现在见他,腿脚好的很,还打篮球赛。她就想知道到底找的什么大夫,用的什么方法。
你要问李媛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问,非得哭哭啼啼地作妖?在李媛的认知里,勾起人们的怜惜之qíng,任何事qíng都事半功倍。她遭遇这么凄惨,境况如此让人同qíng,任何人见了都会生出恻隐之心。况且她又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陈曦难道不会对她别样怜惜么。
当然,顺便将许妈喊到医院里头伺候她妈也是不错的。
此刻,李媛的心qíng却是百味陈杂。许多跟个泼妇一样怼人。她已经这样惨了,被许多bī得这么可怜,陈曦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还担心许多站在院子里会冷,给她戴上了帽子。这人穿的跟头熊一样,有什么好冷的。明明冷的人是她,长款毛衣配短款大衣,好看是好看,大晚上的,压根不御寒。
第483章 金蝉脱壳
许多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 琢磨着, 年轻的姑娘果然火气旺。像她这样未老先衰的人类,大晚上的出门,必然要裹上棉服。
长点儿心吧, 姑娘。等到真上了年纪,就知道体内寒气重是件多么烦人的事qíng了。用以前带她上门诊的老主任的话说,来看慢xing盆腔炎不孕不育的, 先劝她们好好穿上衣服。
许家的院子门是个风口子。一到夏天, 周围的邻居都爱聚集到这附近纳凉, 比待在空调房里头都舒服。这大年初三的晚上, 北风一chuī,那滋味儿,反正许多自打陈曦过来后一直拿大高个子挡风。就连小黑黑这只八卦狗都缩在陈曦怀里不肯站直身子。
李媛冻得嘴唇都乌紫了,牙齿上下咯咯打颤。感谢黑夜给了最好的掩饰, 让她不至于láng狈不堪。但同时, 她的楚楚可怜也丧失了大放光彩的空间。
许爸丝毫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李家人的脸皮一贯是不同凡响。妻子这位娘家侄女儿一进门, 直接倒在他们家说腿疼不能走, 他们是管还是不管啊。他打了个电话给村子前头的一户人家, 这家人的媳妇一直在县医院里当护工。
许爸先寒暄了几句,而后直截了当地问他家媳妇这段时间能不能帮帮忙, 给个腿骨折的亲戚当几天护工。他看了眼李媛, 问道:“你妈现在在哪间病房?我给你找人过去帮忙。我马上叫个马自达,你们一块儿过去。”
李媛都吓呆了,结结巴巴道:“那个, 我妈的腿镇上卫生院处理不了,去……去县医院了。”
许爸直接笑出了声:“你的意思是,让你娘娘,我老婆丢下我们一家老小,到县城去伺候你妈?姑娘啊,你年纪虽然小,脸可真够大的。”
许多估摸着也是转院了。吴芬可是相当珍惜自己的人,哪里舍的得拿自己的腿在她一贯看不上眼的镇卫生院冒险。其实镇卫生院有位赤脚医生出身骨科大夫,治疗跌打损伤是秘传的绝活。陈曦那时候还请他帮忙看过,但不对症,人家直接说帮不上忙。
李媛急忙道:“不,不是的。”
许多冷笑:“算了,爸,你不用问了。也别找什么人帮忙了。这意思还不清楚么,转走了一个还有一双呢。躺在卫生院里,不把我们家诓过去找谁接盘啊。天底下都没这样的道理,人是在你们家门前摔的,完了还想让我么家付医药费不成。天地玄huáng宇宙洪荒,都没你们家这么大的脸,这么厚的皮。”
许妈急了起来:“你们真把人丢在了卫生院里?哪里能这样呢?”
许多皮笑ròu不笑道:“怎么不能啊。你的好弟弟只要跟人家说,没关系,你马上就过去照应他们,所有的事qíng找你就行。医院联系人也留你的名字跟号码。你家宝贝侄女儿再把你往病房里头一领,所有的事qíng不是都齐活了嚒。”
许妈还想说话,被丈夫无声地看了一眼,浑身一个激灵,没敢再吱声了。
陈曦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人还真是绝了。
别觉着这一招yīn损,倘若他丈母娘火急火燎地跟跑过去爱的奉献了,估计那一家子两口子直接赖上来没完没了了。
那时候,他丈母娘就是想撤退都脱不了身。多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风言风语,都是亲戚,哪儿能见死不救丢下人在医院不管呢。她要再说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应该找李成一家子。还会有思想道德境界特别高尚的人出来说她,你怎么能跟那样的人一般见识呢,他们不管你也不管啊,那你跟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反正许妈是死是活,许家是不是会陷入泥潭,都跟这些清风霁月不染半点尘埃的高贵看客没有任何关系。在满足了他们的围观yù的同时还不损害他们半毛钱的利益,简直皆大欢喜。
做好事也得看对象,有些人就是不识惯。
许爸冷笑着看脸上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怎么着,肌ròu一阵阵抽动的李媛,也不说话,直接“砰”的一声,将院子门合上了。
李媛一直没能踏进许家的大门,许爸在门口挡着呢。这门板一拍上,铁皮差点儿撞着她的鼻子。她本能地往后面退了一步,站在大门口冻着的时间太长,膝盖钻心疼,脚上的高跟靴控制不好方向,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委屈地掉下了眼泪。这些人怎么这样,大过年亲戚上门,还是长辈呢,居然连门都不让她进。家里还跟她想的一样正请酒席呢。他们就不怕左邻右舍说闲话么。这么心狠残忍,真是一点儿脸皮都不要了。
许爸还真不怕村里人说什么闲话。能整天东家长西家短无事生非的,都是一帮吃饱了撑着的家伙。他们厂里头,真正有事做做成事的,哪个有那闲工夫闲磕牙。自己混的不如意的,才爱这么叽叽歪歪,巴不得全世界都被搅和的jī犬不宁,他们就能心理平衡了。
他笑着招呼自己大哥一家:“来来来,不管她,咱们好好吃好好喝。小孩子不懂事,大家又不知道教,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大过年的,我家的孩子要是敢上人家这么折腾,我直接一个耳刮子过去,直接拎回家,省的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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