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余味阑珊_兜兜麽【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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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事qíng,都是临死前那一晚,夏凝霜手握针管,又哭又笑地向我控诉。我才知道,噢,到头来我才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愤之人,我有罪,罪孽深重,罄竹难书,他们都是正义的斗士,杀人放火皆有不得不做之原因,多么委屈。

  夏凝霜说:“我眼睁睁看着母亲横死在眼前,肚子里还有未出世的弟弟。她临死前握着我的手,bī着我发誓,有生之年一定为她报仇。但你母亲——那老贱人早早走了,母债女偿,我也没有办法,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不得不要你的命!你不死,怎么能腾出位置来给我?暮川哥哥怎么好意思同我在一起?姐姐,你死了,大家都轻松。”

  奇了怪,怎么不是夏知秋来偿,我忘了,他们早已经结成联盟,三大轴心国——夏知秋、夏凝霜与秦姗姗,或许包括秦暮川也未可知,目标是对付我,对付爷爷,对付夏家。仿佛天底下,供他们吃穿,任他们挥霍的夏家是此生第一仇敌,而我,我错就错在妈了个bī的装圣母,企图对所有人都好。

  装圣母不如当小三,福薄命贱。

  余味阑珊

  再次重复,夏青青就是一年年月月装十三真圣母的白痴女人。

  夏凝霜的母亲死了,无处可去,自然落到夏家老宅,但无人当她是主人,任谁都能给她白眼。要说母亲并不是那样无聊的女人,对手死了已然解恨,她没心qíng折腾夏凝霜。可夏家还有一个终日无所事事,只顾着四处散播爱心的夏青青,真假装自己是天使,对这个便宜妹妹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所有东西但凡她开口,眼睛都不眨一下送出去,除了秦暮川。

  我一生只拒绝过夏凝霜一次,便是她求我,将秦暮川让给她。唯独这一次的不快,她便要亲手将我宰杀。究竟是她变态还是我愚蠢。

  夏凝霜后来养成习惯,只要是我喜欢的,我拥有的,她一定想尽办法绞尽脑汁抢过去。邱安即是如此。我与他才算是青梅竹马,感qíng自然有,浅淡温柔,比不得与秦暮川时的浓烈,有时猜想,如果没有夏凝霜,我也许只将对秦暮川的喜欢藏在心底,平平安安与邱安过一辈子。生活总有意外,起先不过是夏凝霜与邱安哥哥妹妹一同乱黏糊,到后来夏凝霜的手段越来越像周末八点档里小三惯用伎俩,邱安身上的香水味,衬衫上的唇印,以及一次次躲开我去同她甜言蜜语煲数小时电话粥,最后一击是捉jian在chuáng,真可笑,邱安原本在夏家等我,却按耐不住与她在房间里缠斗起来,嗯嗯啊啊好激烈。

  我已不记得自己是哭闹不休还是冷静非凡,总之她跪下来求我,求我让一让位,邱安爱的是她,我不能用从前那点感qíng绑他一辈子。

  求我,求我成全他们纯洁伟大的爱qíng。仿佛我才是最恶毒的女人。

  夏凝霜的经典台词一句句重复,“姐姐,从小你什么都有了,就把邱安让给我又怎样?你是夏家大小姐,要什么男人没有?”

  尔后换成,“姐姐,从小你什么都有了,就把暮川哥哥让给我又怎样?你是夏家大小姐,要什么男人没有?”

  值得欣慰的是,未曾抓到秦暮川偷qíng现场,不然我无法想像自己会不会如泼妇一般冲上前去厮打,再或者跪下恳求夏凝霜放过我一次,将秦暮川留给我。

  我是那样爱他。

  我曾经耗尽心力去爱的人,携一身倦意,静静陷落于光影暗处,仿佛要随时踏着烟圈消逝节奏氤氲成一团模糊难辨的背景。

  而我始终记得他,他玩笑时暗藏的小小得意,他踌躇时写满烦恼的眉心,他头顶两个小漩涡仿佛是酒窝错长了地方,他在雨中狠狠将我抱拥,大到令人疼痛的力量,让我误以为终此一生都不会再与他分离,雨势大得惊人,我睁不开眼,他的唇凉透,贴着我的耳,“夏青青,你怎么这样傻。”他红了眼圈,也许有泪渗进雨里,如此这般动人场面,结局却不似偶像剧,王子公主就此幸福快乐白首到老。

  那是秦暮川二十二岁时杀了荣兴一把手的独子,给爷爷惹了麻烦,对方上门来要人,爷爷要将重伤高烧人事不省的秦暮川扔出府邸,好似扔掉一带亟待处理的垃圾,无半分qíng义可讲。

  是我,血ròu之躯挡在他身前,顶着夏家长女的身份,向对方下跪,磕头,求饶。“方大哥大人有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夏青青在这给您磕头了,求您饶过秦暮川一命。”

  他怎肯轻易应予,咬死了一命抵一命,再不肯松口。

  仍是我,放胆吼,“方大哥要杀不如连我一起杀,我绝不眼睁睁看他死。”

  我坚韧,决绝,而不要脸。

  爷爷嫌我给夏家抹黑,又下作,竟要与奴才似的秦暮川同生共死,龙头拐杖兜头下来,当即打断我一条腿。这也算给足对方面子,夏青青痛得泥地上打滚,你还不满足?

  尔后便出现我与秦暮川在雨中拥抱那样缠绵一幕,我那时幸福得忘掉疼痛,可惜短暂而难以存留。

  后来他去见柳曼姿,每每用柳曼姿是他救命恩人来敷衍,但我拼却所有帮他的何止一次,是他将我彻底无视。

  我一定是中邪,不然怎会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时刻,不知不觉走到这家余味阑珊,被秦暮川先一步发觉,想逃已失去机会。

  由店员引着,我在秦暮川对面落座,皆是淡漠神色。

  往事如烟,我是他摁灭的一只卷烟,美好过,稍纵即逝,转眼就有替补登场。

  他问我想喝些什么,我存心斗气,要一瓶二锅头,把店员雷得两条眉毛拧作一团,呐呐说没有。

  秦暮川笑一笑,招呼那傻呆呆店员给我一杯白开水。

  极端劳累模样,我担心他下一刻就死去,闭上眼,再不睁开看我。

  他的眼,沉沉入平湖镜面,倒映此刻我的局促不安,以及暗藏心底的深切不安。我在害怕,怕再一次的qíng不自禁,再一次地不撞南墙不回头,再一次地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有谁比我更清楚曾经对秦暮川至死不渝的qíng与yù,他是我的海洛因,赐予我虚幻美好梦境,留下的是再也戒不掉的心瘾。

  我多想,放声痛哭。

  “仅仅是巧合?我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秦暮川又点一根烟,云雾缭绕间,他的脸隐约透出丝丝缕缕沉寂的悲哀,被夜色渲染成一片刺骨寒凉。

  “无巧不成书。”

  “是吗?那请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法律未规定未成年人不许进咖啡屋,公共场所内,秦叔叔难道要将我赶走?”我仍在狡辩,做垂死挣扎,但内心早已抽过自己千万个嘴巴子,让你发疯夜游,一不小心游到禁地,吃饱了撑的找死。

  忽然间,他握住我的手,轻声说:“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对你如何,只是突然间有人陪伴,太过惊喜罢了。”

  他哪有半点惊喜神色,分明都是怀疑与试探。

  我打算即刻告辞,不再多做纠缠,他却问:“你恨我么?”

  “怎么会,秦叔叔对我照顾有加……”

  “我问你,你恨我吗?”他执着地重复问题,双眼迷蒙,魔障一般。

  沉默,其实他并不需要我回答。一切了然于胸,夏青青怎么可能不恨?再圣母的苦bī也挡不住这种全方位立体三百六十度狠nüè。人说苦恋,便将自己低到尘埃里,细小卑微,而我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却没那种命,熬到香如故。最终化作他鞋底又脏又黏的香口胶,急着找一块尖利土石刮个gān净,或是索xing扔掉这双碍眼的鞋。

  我怎会将自己摆放到那样卑贱的位置,甚至怀疑我曾以作践自己,往死里作践自己为爱好。

  我就是一十足受nüè狂,无人nüè时心慌慌,有人nüè时哇哈哈。

  贱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秦暮川说:“你总令我产生幻觉,仿佛她从未离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不过心已变。上天一直他妈的玩我,被掐着咽喉过活,忍rǔ负重,咬紧牙关,为的是有一天出人头地,风风光光,令她能够光明正大成为我妻子。现如今才知道,过往一切永不可追,失去的不再回。我已经决定放弃一切随她而去,为什么又出现另一个青青。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要怎样她才肯原谅我————”

  “你好好生活,从其以后,天上地下再无瓜葛,留一个清净地给她。”我原本想说你不如去死,死了我就原谅你,但我始终不够他们狠毒,面对他,我依然狠不下心

  “她举着戒指,跪在我脚下,傻傻笑,说:‘秦暮川先生,你愿不愿意抽空拥有一个家。’我不说话,她便要哭,忍着眼泪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不过没关系,那就当我是来不及扫走的半张废纸,一只空罐,无足轻重,却将自己燃尽了温暖你。’我说:‘你祖父不会让我们在一起。’她答得又急又快,没得半分犹豫,‘最多再让他打断我一条腿。阿暮,你不要怕,走到哪里我都拼了命保护你。’保护我——全世界只有夏青青会同秦暮川说这样的傻话,最终我也没能给她幸福,留下的是一身伤痛,她哭着说:‘阿暮,你知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你,无人能伤我这样深。’我似乎总是令她流泪,其实最该死的人是我,我该死,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记起来了,我是半张废纸,一只空罐,求你留我做个垃圾,长留恋于你家中,从沉溺中结痂,再次萌芽。对他的眷恋才是此生最大仇敌,我的城池,坍塌之后满地瓦砾中重建,此刻又开始摇摇yù坠,我不知自己做错什么,为何这一生,这一世都不肯轻易将我绕过。

  秦暮川紧紧攥着我的手,疼痛令我清明如镜。这是第二次,我遇见哭泣的秦暮川。隐忍的,沉醉的,挣扎的,痛苦不堪的秦暮川。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再无从前宽广温暖胸怀将他拥抱,我与他似隔云相望,如此熟悉,却又遥望千里,再不能靠近。

  时针指向十一点正,店内古老座钟敲完十一下,他已经平静如常。看一看手表,站起身,“已经很晚,我送你回家。”他依旧恍然,明明方才钟声响过,他仍盯着手表发愣,仿佛不识钟表。

  我点头,随他离开,一整晚心qíng浮沉不定,闷得想要声嘶力竭大叫一番。

  漠然不顾,好过残念辗转,相见不如怀念。我与秦暮川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车窗外,灯火辉煌,月色阑珊。

  时间过得这样快,二十分钟已到目的地。我仍似坠进梦中,不自醒。

  他侧过身,默然相顾。千言万语无从开口,各自心中都藏着不能说的秘密,终不能坦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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