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宽唾了一口,骂道,“靠他们?朔北王昨日发兵,夜里已经攻占了灵丘!尔等收到消息时,又攻占了惠城!”
“这几个城邑,兵力本是不足。”王太后道,“我等手中可还有十二万兵马,若死守,必可撑到援军来救。”
董宽看着她,片刻,冲冲地“哼”一声,“只得如此。”
冯暨在殿上与众人商讨对策,一直待到日暮时分。他见王太后露出疲惫之色,关切道,“臣送太后回宫吧。”
王太后看他一眼,点点头。
夕阳将宫室染上一层桔红的颜色,晚鸦在树上听着,叫声教人烦躁。冯暨见王太后皱眉,正要命人驱走,忽然听到前方拐角处,有人议论之声传来。
“……听说,大王就在朔北王军中,朔北王是要为大王复位而来……”
“可是大王不是在洛阳遇难了么,怎又出来了?”
“谁知道?听说那时丞相带回的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天知道那是不是大王。”
“啊,不会吧……”
冯暨心中暗惊,与王太后对视一眼,往前紧走几步,却见是两个点灯的宫人在廊下说着话。
看到他们突然出现,宫人们惊得面如土色,忙伏跪在地。
冯暨看向王太后。
王太后面无表qíng,问内侍,“方才在殿上,颁定了安内之法,传谣者当如何?”
内侍答道,“传谣者,杀无赦。”
宫人们害怕得缩成一团,连声求饶。
“去办吧。”王太后淡淡道,径自而去。
*****
初华这辈子,见过打架,但是没见过这么多人打架。
哦,确切地说,是打仗。
他们刚从清河国出发,传报便到了,说五万大军已经到了中山国的边境。
“五万?”初华皱眉,“王太后那边可有十几万。”
“五万足矣。”元煜的脸上自信满满,不多解释,只命众人加快赶路。
待得终于见到那传说中的大军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了乐邑,距中山国的都城灵寿,只有二百里。
乐邑占据山险而为城,有高墙深池。朔北军一路势如破竹,到了此地,陈兵城前,黑鸦鸦的一片。
元煜来到的时候,朔北军群qíng激昂。元煜一身行装,纵马飞驰入营,身姿如同一道闪电,而军士们呼喝行礼的声音,则宛如雷声。
初华在后面望着,心qíng竟也跟着那些雄壮的声音生出了些起伏。脑海中又出现了多年前的记忆,少年纵马驰过原野,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矫健……
安顿下来之后,初华原以为元煜会攻城。
不料,元煜却看看睿华,道,“孤若攻城,势必血流成河,不知大王作何想?”
睿华望着那城上,沉默片刻,道,“那些守城之人,虽为当下之敌,却是孤的子民。”
元煜似乎听到了有趣的事:“大王不想血刃?”
“争战岂可不血刃,”睿华道,“只是这些军士之中,未必人人都是王太后的爪牙。”
元煜莞尔:“如此,孤倒有一良策,只是要辛苦大王一趟。”
*****
元煜的策略很简单。
他得到细作的qíng报,中山国已经将八万大军遣来了乐邑,并且这个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中山国就十三万兵力,这是要把所有人都扔过来么?”徐衡失笑,“哪有这样打仗的,谁出的馊主意!”
“他们是想拖着,等待援军。”元煜淡淡道,说罢,看向曹湛,“公台曾说过,乐邑西边,有shòu道可过山险?”
“正是。”曹湛忙道,“在下年轻时,中山国曾生叛变,在下随父亲出乐邑奇袭叛军,走的就是这shòu道。”
元煜颔首,看向睿华,“如今乐邑屯守重兵,灵寿必然空虚。孤分一支兵马,随大王从shòu道绕过乐邑,直取灵寿。大王夺回王宫,昭告天下,无异于釜底抽薪。”
中山国等人听了,都知道这是良策。只是,要睿华孤身深入,却是太险了些。想到此,面面相觑。
睿华凝眉,正待说话,初华却道,“我兄长不能去。”她看着元煜,道,“那shòu道太险,我可代兄长前去。”
“不,我去。”睿华却道。
他看看初华,目光坚韧,“众人为孤而战,孤若畏首畏尾,如何当王?”
初华还想反对,看着他的眼神,却说不出话来。
“……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王……”他昨夜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她咬咬唇,道:“我与你一起去。”
见睿华变色,她理直气壮,“我能自保,不会拖累你,且你我二人或可相互照应,事半功倍。”说着,她又看向元煜,“殿下也莫反对,我当初答应留下,可是在取回中山国之后。”
元煜看着她,笑意清冷。
“自当如此。”他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很晚了,大家困了,鹅也困了,就这么多吧。
过两天放假,鹅会开足马力的!
提出“兄妹”bug的那位大人,之前看评论一晃而过,现在找不到名字了,谢谢你!mua~
☆、第27章 夺国(下)
太阳一直不远露脸,乐邑上空,浓云密布,压抑沉重。
中山国的中尉荀禄来到乐邑督战,看着城下整齐的朔北军兵阵,神qíng紧张。
“末将已经查探清楚,朔北军只有五万人,且无援军到来。”一旁的将官道,“方才使者来报,使者以往盟国求援,不日便有援军到来。”
荀禄点点头,心中却仍然不定。中山国地近北境,朔北王的名声是如雷贯耳。朔北军常年对抗外敌,历练jīng锐,且朔北王用兵神出鬼没,连年常胜。而中山国为藩国,久无战事,养兵再好,恐怕也难敌这样一支雄兵。
心中叹口气,荀禄只盼着援军快来,靠着几倍于朔北王的人数,恐怕才有十足的胜算。
天上下起微微的细雨,将大地笼罩在迷蒙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乐邑西边三十里的深山中,一支长长的队伍正翻山越岭,口衔枚,马裹蹄,没有一丝声响。
*****
天边传来闷闷的雷声,王太后在榻上被惊了一下,醒过来。
屋子里已经点了灯,窗子半开着,外面沉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宫人们见王太后已经醒转,忙过来伺候。
“我入睡时,可有战报传来?”王太后问道。
“禀王太后,并无战报。”宫人答道。
王太后讶然:“没有?”
“是。”
王太后皱眉,让人召来冯暨。
“确无战报。”冯暨道,“朔北军到了乐邑,只有小股骚扰,并未攻城。”
王太后微微颔首,不禁困惑:“朔北军一日内连下两城,长驱直入,却在乐邑前停下,连一次攻城也没有,为何?”
冯暨却不以为意,“这有何不解。朔北军五万人,我军光在乐邑便有十万人,那朔北王再chuī得神乎其神,yù以如此悬殊之数取胜,亦是要先掂量掂量。”
王太后听了这话,心中稍安,又道,“那些宫人说,朔北王放出话来,说睿华就在他军中。若此言属实,朔北王为何要帮睿华?”
冯暨冷笑,道,“我以为,朔北王军中就算有个号称是大王的人,也并非真是大王。”
“哦?”
冯暨让她坐在榻上,轻轻给她揉着肩膀,“夏初华在京城假扮大王时,曾与朔北王传出断袖的绯闻。我猜测,朔北王此番进攻中山国,乃是夏初华从中作梗。”
王太后露出诧异之色,片刻,“哼”一声,“贱人,果然是母女,一个德行。”
冯暨讶然:“母女?”
“正是。”王太后冷笑,“那贱人当初生的是一男一女孪生子,女婴才生下就被送走了。”说罢,她冷笑,“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都瞒着我。那夏初华莫非真以为自己能当上中山国的王女?白日做梦!”
这时,突然“轰”一声,似乎是一个雷在附近落下,巨响震得案上的杯子都动了动。
二人皆惊了一下。
冯暨安慰道,“无事,只是个雷而已……”
话音未落,突然,内侍匆匆来到,神色慌张,“太……太后!丞相!不好了!凤翔门……凤翔门被雷劈中,倒塌了!有乱军自城外而来,正在攻城!”
元煜派出徐衡,领着五千人,走shòu道绕过乐邑,直扑灵寿。
深夜里,骤然迸发的巨响伴着雷电般的火光,高大的城门登时倒作废墟。守城的军士目瞪口呆,直至看到蜂拥而入的士兵,才回过神来。
中尉丞李康在城中带着两万军士,与徐衡带来的人里应外合,袭击城中各处驻军之所。这般变故,始料不及,兵营里许多人尚在睡梦之中,未多时即束手就擒。
城中百姓被惊醒,恐慌迅速蔓延,许多人都准备逃难。徐衡早有预料,命军士在街上大声齐呼:“大王归国追讨逆贼,闲杂人等不得外出!”
先前李康散布的留言,早已在百姓中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徐衡此举一处,果然奏效,城中百姓关门闭户,大队人马未遇到多少流民,很快便将城中控制。
睿华穿着一身银甲,周身带着些凛然之气。他立在马车上,辚辚入城,李康与一gān大臣军士痛哭流涕,跪在车前迎驾。睿华亲自下车,闻言抚慰了一番,问道:“王太后与丞相等人何在?”
李康禀道:“太后等人俱在宫中!”
睿华看向远处,宫城的高墙伫立在黑夜的那一头,被熊熊的烛燎照亮。初华用布蒙着口鼻,跟在睿华旁边,看到他神色凝重,鼓励地握握他的手指。
睿华回握她的手,对李康道:“孤yù回宫,还请李中尉引路。”
李康等人群qíng激昂,在大街上摆起仪仗阵列,护卫着睿华,浩浩dàngdàng直往王宫而去。
*****
宫城中的守卫,全都是董氏的亲信部众,李康在城下喝令:“大王回宫,速速开门!”门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未几,城上落在箭雨,众人急忙闪避。
而当箭雨停下,一人出现在城头,却是冯暨。
他高高在上,神色冷峻:“曹湛,李康!尔等竟敢勾结外敌,叛国bī宫!”
“冯暨!”睿华立在车上,朗声道,“你与董氏合谋篡位,如今孤已归国,还不速速投降!”
“何方来的小儿,竟敢称孤!”冯暨冷笑,轻蔑道,“大王已死,尔等寻一个傀儡假扮大王bī宫,才是真正的逆贼!”
睿华大怒,冯暨却道:“曹湛逆贼!你看看这是谁!”说罢,令军士将几人拉出来,曹湛一看,登时变色。他的父亲、妻子和两个儿子都被绳索捆缚,被按在城头上。
冯暨让刀斧手将斧头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冷冷道,“你现在退兵,我保你家人不死,否则……”他顿了顿,示意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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