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闻言,抬起头来。
虽有些扫兴,但疏勒国此番出了大力,被匈奴王视为西域的重要盟国,如今安色伽要辞行,他敷衍不得。
“我去去就来。”他往媲罗的臀上用力拍一下,得意地笑两声,起身披衣。
一直到匈奴王的身影消失在大帐外,媲罗都一直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怔怔盯着边上的烛火,好似一具没有活气的木偶。
“夫人……”一个年老的女仆从外面进来,看到媲罗的样子,也忍不住哭起来,却不敢发出声音,捂着嘴连忙取来褥子盖在她的身上。
媲罗看看她,哑着声音道,“鄯善国来消息了么?”
女仆点点头,小声道,“国王说,夫人安然无事,他很高兴,还说……”她瞅瞅媲罗,道,“还说,要夫人好好留在匈奴,永守两国之好?”
两国之好?媲罗目光一动,看着她,忽而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夫人……”女仆惊惶地望着她。
“好个两国之好!”媲罗坐起来,擦掉脸上的泪水,目光冷冷,“告诉国王,媲罗遵命,乐意之至!”
*****
安色伽在前帐等了没多久,见匈奴王走出来,上前行礼。
“安将军!”匈奴王意气风发,笑呵呵道,“让安将军久候,实在失敬!”
“大单于哪里话,”安色伽微笑道,“在下贸然前来,打扰了大单于,还请恕罪。”
二人寒暄一番,匈奴王与安色伽在王帐中坐下,热qíng招待,牛羊美酒,摆得丰盛。
“是我疏忽,这些天忙着收拾逆党,慢待了客人。”匈奴王道,“安将军远道而来,怎么就要走?不如多留两日,明天王庭庆功,宴会过后再走不迟。”
安色伽道,“多谢大单于美意,在下本也想多留两日,只是国中传来急报,国王有些急事,催促在下回去。故而,只得先向大单于请辞。”
匈奴王听得此言,挽留再三,安色伽亦推让再三。
“如此,只得委屈了安将军。”最后,匈奴王惋惜道,举起一杯酒,道,“此酒,为安将军送行。安将军回去见了疏勒王,还请待我致意。”
安色伽亦举杯,微笑,“大单于客气,在下定当转达。”
为了表示对疏勒国的感谢,匈奴王赠送了大批huáng金,又将先前许诺的牛羊和糙场jiāo割,疏勒人可谓满载而归。
“要是多留两日就好了。”路上,侍从不禁回头望望热闹的王庭,对安色伽小声道,“国中又没什么事,主人为何要急着走?”
安色伽看他一眼,笑了笑,“这王庭可不是什么安稳之地,匈奴王不是傻子,见好就收,他的事我们别掺和才好。”
侍从不明所以,安色伽却问,“那日战场上那雷电一样的物事,你打听清楚了么?”
侍从忙道:“打听清楚了,不过他们防得严,只知道那是个什么火器。”
“火器?”安色伽讶然,片刻,又问,“那个夏公子呢?”
“那个夏公子正好跟这火器有关。”侍从笑道,“听说,那火器就是夏公子做的。”
“哦?”安色伽一愣,眸光微亮。
*****
匈奴王摆庆功宴的邀请,在朔北军驻扎的第四日送到了元煜的大帐里。
元煜对使者说了一番祝贺的话,答应下来。
待得使者恭恭敬敬地退出大帐,元煜的笑容复又消失。
田彬在一旁瞥着,心里叹一口气。
昨天夜里,元煜给初华送热汤,他们一gān弟兄本以为两人必定重归于好,没想到,元煜居然黑着脸摔了帐门出来,登时全体犹如被凉水浇了似的。
“我也无法了。”徐衡无奈道,“谁让殿下找了一个那么难哄的。”
田彬也是一筹莫展,从昨夜到现在,由于元煜那张板得石头一样的脸,营中一gān鸟shòu妖邪唬得无颜色,众人有事找他,都是说完了即刻滚蛋,不敢多聊一句。
“准备好了么?”正神游,元煜的声音忽而传来。
田彬回神,忙道,“准备好了。”
元煜看看他,片刻,道,“火器营呢?”
田彬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道,“火器营也都准备好了,可保万无一失。”说罢,他看看元煜,道,“夏公子也准备好了,会跟着火器营一道上路。”
元煜神色无波,只点了点头,“按原定的办。”
田彬应下,告退出去。元煜一个人坐在帐中,望着微微透着阳光的帐顶,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们不要在一起了!”
想起初华那决绝的话,元煜就忍不住捏紧拳头。
这个没良心的……
说实话,回想起昨夜,元煜有些后悔,他的确说话急了些,不择措辞。
他不是一个会执念于口舌胜负的人,但是这一次,他不打算退让。
以后比匈奴战场还有危险的事,必定还多的是。他身为主帅,最忌讳的就是分心误断,他不能,也不敢。要是每次都要关照初华的安危,他还怎么去指挥?此时不治她这毛病,等到真的遇上事,那就迟了。
而她说出那番话之后,也真的不再理会他,连他传令下去让火器营准备开拔,并透露自己会跟大军分开,初华也没有一点意见。
那个听到他要去哪里就会问个不停,求着他带上她的小shòu,似乎真的收起了爪子,不再理会他。
元煜闭闭眼,有些头疼,忽然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他真的要分出jīng力来,好好跟她谈一谈……
匈奴的庆功宴就在傍晚,午后,元煜穿戴整齐,临行前,亲自点了点人数。
没有少人,也没有多出的人跟来。
“殿下,要加人么?”田彬见他望向大营那边,眼睛转了转,问道。
“不必,出发吧。”元煜淡淡道,说罢,转身登车。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你们一个故事,我被一只恶趣味鹅附身了,那段H不是真正的鹅写的,大家擦亮眼睛~~(什么也没看到,捂脸)
☆、第57章 黑夜(上)
“安色伽近年在疏勒国中颇有威望。”金帐里,一人对匈奴王道,“他原本是个没落贵族,可是后来做生意发达了,成了疏勒数一数二地大商人,家资雄厚,连疏勒王都跟他借了不少的钱。他笼络了王国中的大批臣子,又常常施恩庶民,人望很好,听说,连王太子都忌惮他。”
“哦?”匈奴王道,“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贵族,王太子忌惮他做什么?”
“疏勒国王生活奢侈,国库已经空虚。他身体不好,大概也就这两年可活了,王太子继位,得的可是个烂摊子。”
匈奴王看看他,从安色伽由人推己,忽而想到左贤王,冷哼一声。
“知道了。”他淡淡道,却看向正为他系腰带的媲罗,笑笑,勾起她的下巴。
媲罗身穿一袭长裙,上好的丝绸,恰到好处地将她美妙地身段包裹着,露出一片洁白诱人的脖子,上面挂着宝石,与乌眸红唇相映,美得动人。
“随我赴宴,嗯?”匈奴王忍不住在她身上摸一把,笑道。
“是。”媲罗勾起唇角,嗓音低而妩媚。
*****
今日的天气并不清朗,天空覆着浓云,似乎不久就会下雨。日暮时分,天光消失得很快,黑夜接踵而至。
但是,这一点也影响不到王庭的热闹。无数的烛燎熊熊燃烧,将大地照得如同白昼。巫师在金帐前舞蹈祈福,男男女女欢声笑语,鱼贯成列,将散发着香气的食物送到金帐中去。
匈奴的王庭,多次迁徙,在此处定下,已经有五十余年。群山环抱之中,绿糙如茵,流水潺潺,万千帐篷规整地其间,远远望去,好似层叠的云朵。其中最高大,最华丽的,就是匈奴王的金帐,建在高台之上,金色的穹顶在火光的映照下,华丽耀眼。
此番庆功,匈奴的大小贵族、诸国使臣皆齐聚,车马辚辚而至,穿戴华丽的各色人等走入金帐之中,身上的珠宝饰物流光溢彩。
当朔北王的车驾来到时,气氛有些异样。虽然此番得胜,离不开朔北军的帮助,但是匈奴与朔北军互为死敌多年,如今听到传说中的朔北王亲自驾临,原本热闹的喧哗声忽而低了下去,四周的目光或多或少变得复杂。
“朔北王亲自光临,王庭蓬荜生辉!”匈奴王亲自领着诸子群臣走出来,cao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向元煜行礼。
元煜亦还礼,看着他,莞尔,“恭贺单于平叛得胜。”
匈奴王笑盈盈道:“这都是殿下出手相助,才得今日!殿下王远道而来,乃是我匈奴贵客,今夜这庆功,亦是为殿下而办!”说罢,热qíng地再施个礼,“请殿下入内!”
“请。”元煜亦拱手,踱步而入。
匈奴王表了态,王庭众人对元煜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敌意更多变作好奇。朔北王名震匈奴,待他与匈奴王在上首落座,许多人都不住朝上首窥觑,小声议论。
“原来那就是朔北王。”不远处,匈奴王的二儿子赤金不以为然道,“哼,也看不出什么能耐。”
他的母亲达娄阏氏沉着脸坐在一旁。身为大阏氏,她身上的饰物繁多而贵重,两手上戴满了嵌着各种宝石的金戒指,高傲的神色,一眼看去,就知道身份非凡。她接过侍婢送来的酒,眼睛却看着匈奴王身边服侍倒酒的媲罗,目露不喜之色。
“那个妖jīng,昨晚陪了大单于一夜?”她向旁边的于兹阏氏问道。
于兹阏氏轻蔑地看了媲罗一眼,恭敬地说,“可不是,听说,大单于想把她立为四阏氏。”
“该死的贱人!”达娄阏氏脸色难看,低低骂道。
“母亲着什么急。”赤金笑嘻嘻道,“媲罗也不过是长得漂亮一点,父王的宠妾还少么?玩几天也就厌了。”
“你知道什么?”达娄阏氏瞪他,“还有你!我看次曼刚才匆匆出去,好像得了你父王什么命令。你再这样没正经下去,就等着弟弟来做大单于好了!”
赤金讨了个没趣,只得转回去吃酒。
媲罗为匈奴王斟了一杯奶酒,恭敬地奉上之后,立在一旁。
她的余光瞥向两步开外,朔北王坐在锦垫之上,握着一直镶金嵌玻璃的银杯,缓缓饮着酒。宽大的金帐中,贵重的丝毯艳丽而柔软,乐师奏着欢快地音乐,几十名舞女和着节拍跳得飞快,旁边不时有人拊掌叫好。
媲罗收回目光,见匈奴王的酒杯空了,再给他满上。
宴上十分热闹,歌舞佐宴,美酒佳肴,宾客如痴如醉。半酣之际,一个人乘兴唱起歌来,一边赞颂匈奴王的功绩一边敬酒。那人的面相生得极为讨喜,唱词诙谐,惹得宾客哈哈大笑。
匈奴王亦笑,接过他敬来的酒,仰头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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