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阙_海青拿天鹅【完结+番外】(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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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舆回头看我,神色间似乎瞬间缓下许多。他没再说什么,稍顷,拉起我的手,向乡人们走去。
伏里祭的是亳社,我们不是商人,无须参与。姬舆牵着我,走到白叟和亥的身旁,和他们站在一起。
我与白叟见礼,他笑眯眯地点头。
亥看到我,又红起了脸,他瞅瞅隔在中间的姬舆,跟我打招呼:“姮。”
我微笑:“亥。”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姬舆却挪了挪身体,把我们的视线隔住。
亥那边再没有声音传来,我手上紧紧的,抬眼看去,姬舆面色无波地望着拜祭的人群,似乎什么也不曾察觉。
我也将目光望向前方,也不说话。眼前,乡人们的笑脸灿烂,丹和辰两人在不远处说着话,看那表qíng,似乎又在斗嘴。
心里忽而闷闷的。姬舆的决定这样突然,不久之后,就要告别伏里的生活……这么想着,找到姬舆时的雀跃心qíng不由地慢慢蒙上怅然。
手上出了一层黏汗,我憋得难受,挣了挣。姬舆讶异地回头,我瞥了他一眼:“热。”
姬舆松开手,却又结实得握在我的腕上。
日头渐渐西移的时候,祭祀终于完毕。乡人们收拾器具,又喜气洋洋地走向序中,准备晚上的酒席。
我和姬舆站了会,也随人流移动步子。
“姮!”突然,后面传来亥的声音。回头,只见他搀着白叟,朝我们走过来。“姮,”他额上冒着汗,在近前停下,犹豫了会,对我说:“我明日要同乡人往新渠中引水,你来看可好?”
“引水?”我讶然:“还未耕种,引水做甚?”
亥脸上红cháo涨起来,支吾地说:“新渠开出来,须、须试行……”
“明日不去。”亥还没说完,姬舆却开口。他看着亥,缓声道:“我与姮后日启程,明日须收拣行囊。”
亥愣了愣,看向我:“姮要离开?”
我抱歉地看着他,点头:“然。”
亥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皱皱眉头,片刻,又说:“引水不须多久,姮……”
“孺子。”这时,白叟悠悠的话音响起。
亥转头,白叟和蔼地看着他:“虎臣与贵女自有事务。”他望望周围的乡人,道:“为父与虎臣慢行,你先往序中帮把手吧。”
亥看看我们,止住话头,低低地应诺一声,快步走开。
白叟看着他远去,回头对我们呵呵笑道:“孺子不晓事理,勿怪。”
姬舆道:“白叟客气。”说着,他放开我,搀起白叟前行。
白叟笑着称谢,问我们:“二人要启程?”
姬舆点头:“正是。”
白叟缓缓颔首,道:“尔等非伏里之人,总当离去。”
看看他,我心里总觉得还有希望,踌躇片刻,试探地说:“白叟多年不曾见过家乡吧?”
白叟看向我,目光矍铄。稍顷,他摇头笑起来,脸上的皱纹绽开深深的沟壑,道:“叟已在伏里过了大半生,如今伏里便是叟的家乡,再无念想。”
他的话在我意料之中,我彻底地死心,默然点头。
“亥可出去。”白叟继续道。
我惊讶地抬眼看他。
白叟看着我,笑笑地叹了口气:“我知晓他心里想什么,不过碍着我这把骨头罢了。”他望向前方,慢慢地说:“他的心思不在伏里,终有日要出去的。”
望着他,我唇边不禁泛起笑意。
“白叟放心,”刚要说话,却听姬舆在旁开口。他看看我,道:“杞太子甚敬白叟,亥若出去,往杞便可。”
我愣了愣。
白叟笑道:“上回杞太子来敝舍相谈,也正有此意。”说着,他忽然又问:“贵女既要离开,可愿将那鬼方凤形佩再与叟观看?”
我点头,伸手到袖子里,摸了模,把小口袋拿出来,解开系绳,取出凤形佩。
白叟将它小心地接过,拿在手中拼合,仔细端详。他的面色平静,目光却深深的,一言不发。良久,他举袖拭拭眼角,叹口气,对我笑笑:“人老了便总爱忆些往事。”说着,把凤形佩还给我。
“当年此佩乃鬼方神物,声名远扬,”白叟看看我,道:“古玉有灵,此佩虽残破,贵女还当仔细收藏才是。”
我微笑:“敬诺。”
正谈话间,我们迎面遇到里宰。见礼后,他对白叟说,今日还须占卜,要请他去一趟。白叟答应,里宰让身旁的一名乡人将白叟背起,又与我们行礼告别,匆匆离开。
看着他们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姬舆再度拉起我的手,继续往序中走去。
“姮。”过了会,只听他出声道。
“嗯?”。
姬舆看看我,道:“白叟甚留恋凤形佩,你若赠他也好。”
我诧异地望着姬舆。
他目光微闪,却直直地注视着我,似有期待。
“这是母亲给我的。”我转过目光,轻轻地说。
姬舆没有说话。
夜晚的酒宴上,我们要走的消息迅速地传开。
丹和辰都吃了一惊。
“不是要多留几日吗?”丹特地从宴场的另一头跑到我和姬舆的席前,睁大眼睛地问。
我扯起个苦笑,道:“舆还须返宗周。”
丹看看姬舆,蹙起眉头:“以后可还会再来伏里?”
“勿忧!贵族何愁大舟,只要河伯不发怒,几时来不得!”辰喝了酒,一脸豪慡地在旁边笑道。说着,他端起陶尊,往丹和姬舆的角杯里都倒满酒,然后,又看向我,道:“姮也来饮。”把我的杯子也满上。
倒完酒,辰冲我们笑笑,举起陶尊,仰头咕咕地灌下口中;丹的脸上微红,小口地啜饮,不会也见了底。
姬舆看看我,拿起角杯,将酒饮而尽。辰放下陶尊,拊掌哈哈大笑:“皆言周人畏酒,你倒慡快!”
我望着他们,有些为难。知道自己的酒量,却又不好扫兴,于是犹豫地拿起酒杯,抿了两口。酒液的味道在舌头上散开,比过去喝的都要浓郁得多,呛了呛,赶紧放下。
辰瞪着红眼看我:“就这样?你真是夏人?你的周人夫君都比你qiáng!”
这小子!我也瞪眼,意气地拿起酒杯。
“不行。”姬舆说着,伸手想来夺我的杯子。我拍开他的手,举起杯子,硬是大口大口地喝光。
我打个嗝,得意地看着他们,辰和丹大声叫好。
不远处的席上有人大声地叫辰,辰答应着,对我和姬舆笑笑,拉着丹过去。
望着他们,只见辰走到那席前,又拿起尊酒……再看向四周,乡人们无不举杯言笑,商人嗜酒之名果然不虚。
忽然,觉得脸上烧烧的,眼前的东西有些晃,脑子阵阵地发胀。伸手张开五指,数数,脑子还是清醒的……
一双手扳过我的肩膀,姬舆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的神qíng疑惑,听到他的声音在问:“你醉了?”
我摇摇头,笑笑:“未……”话没完,喉咙里又打了个嗝。
姬舆无奈地看我,给我夹块ròu,说:“吃些东西。”、
我却不乐意地拨开他的手,转过头去看场中几名少女的舞姿。
她们跳得真好,裳袖舞动,热烈而拙朴。
乡人一阵欢呼,少女们随着舞步渐渐地近了。只见她们头上都缀着时下的鲜花,动作间,与年轻的面容两相映照——长得也好,我心道。
她们轻盈地转动腰身,衣裳下,显出玲珑的曲线——我定定地望着,心叹,身材也没得挑啊!
少女们又近前些,当头一人面带羞涩,双眼望过来,秋波脉脉——神采也……忽然,发现那视线似乎直奔姬舆。
我支撑着从席中站起身来。
姬舆讶然地看着:“怎么?”
我的脑袋仍有些沉,拉起他的手:“跟我去散步。”说着,拖着他就往外走。
夜风chuī在脸上,凉凉的,却怎么也赶不走脑中的混沌。
拉着姬舆往前走,星光微弱,脚下老站不稳,好几次,多亏姬舆在后面稳着才没有趔趄摔倒。不管这么多,脑中只想着往前走,一直拉着他到糙场上,止住步子。  “姮?”姬舆的声音问道。
转身,看着他在夜色中不甚清晰的轮廓,说:“我累了。”
姬舆没话,从旁边的糙垛上抱下大堆稻糙,拉我在上面坐下。
我将身体躺倒在稻糙中,软软的,舒适无比。
上方,满眼都是闪闪的星子。盯着它们看,似乎真的像人们那样,会眨眨的……我的头似乎又晕些,闭上眼睛,只觉头还在胀,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不停地转啊转啊……
“姮。”姬舆在旁边,又唤声。
“嗯?”应道,声音出来有些模糊。
一只温热的大手抚上的额头和脸颊,茧皮硌硌的,却不出的安心。“可觉不适?”他问。
“无。”简短地答道,感觉他要收回,把捉住那手,贴在颊边不放。
姬舆的动作停住。
我睁开眼睛,黯淡的光线中,他的身影模糊可见,却辨不清远近。我伸出手,像捉迷藏样地探向他。指尖触到他衣料的那瞬,突然咯咯地笑起来。
“姮?”姬舆的声音不掩疑惑。
我放开他的手,臂上使劲,坐起身来。他的轮廓近在咫尺,缓缓靠近,在鼻间触到拂来的陌生气息时,我停了下来。
微光下,他的面容逐渐看得分明些,俊美的五官模糊可辨。望着他,手慢慢地环上他的肩头。手下的身体像是微微僵住,我却不管,双唇寻找着那热气的下方,径自贴上去,流连地亲吻、试探,渐渐往深处辟入。
气息jiāo缠,我闭着眼睛,只觉手掌下,心跳鼓鼓的,似乎分不清彼此。片刻,一双有力的手忽然抚上腰际,姬舆紧拥着我,开始热烈地回应。
我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地向后撑,稍顷,两人喘着气分开。脸上胀胀地热,盯着那翕动的双唇,呼吸急促地低喃:“此后也只许对我一人如此……”
“好。”姬舆声音低哑,复又埋下来。
火热的气息如酒般甘醇,似乎能将我溶化。身体在重压中倾下,呼吸间溢满禾糙的香味,脑中软绵绵的,意识渐渐地在酣足中扩散开去……
伊水清波漾漾,舟人丁和一名当学徒的年青乡人合力撑出竹篙,大洲微晃着,缓缓离岸。
水边,送行的乡人仍不离去,丹和辰站在前排,看到丹不时地用袖子抹眼睛。我心里满是涩涩的,站在舟首,不停地向他们挥动衣袂。
水波拍在舟下,哗哗地响,视野中的人群渐渐变小,茂林与碧水相接,他们消失在青绿的原野那边。
世界只剩下风声和水声,放下酸疼的手,仍眺望着隐没的大山中的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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