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说:“我也不知,听说足有四五千。”
载吃惊地看他。
“怎会突然有戎人?”这时,罂也走了出来,听到宾得的话,上前问道。
宾正要回答,载却开口:“我去见睢侯。”说罢,他看了罂一眼,带着宾朝前方走去。
二人脚步匆匆,身影很快隐没在夜色之中。
“册罂,”羌丁看看宫道那边,神色忧虑:“怎么办?”
“要快些逃走呢。”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传来,他们看去,却见是奚甘。
微光下,她满脸害怕:“我母亲以前曾去过羑里,她说那里曾被戎人攻破,邑中之人不分贵贱长幼,全都给杀死了!”
罂沉吟。
睢国的历史她曾向小臣驺了解过一些,这里在王畿北面,初封之时就是为抵御戎人而设。不过许多年以来,商人势力扩张,睢国已经一百多年没有了城下之危。
“不怕。”她安慰道:“睢国城墙坚固,戎人要攻进来也不容易。”
“不是不是!”奚甘的声音快要哭了:“宗女不知么?虽有城墙,可青壮已经尽被征走,邑中只剩老弱妇孺!”
这话出来,罂的心猛地一沉。
“……王子跃伐工方,天子令睢国登三千,邑中男子几乎都出征去了呢。”小臣驺白日里的话犹在耳畔。
“册罂……”羌丁也感觉到了不妙,不安地看她。
“去收拾细软。”罂不假思索,转身朝宫室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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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绝大多数的人想法与罂一样。
当罂等三人简单地收拾好行李出去,只见宫道上到处是匆匆奔走的人,每张脸上都掩不住恐惧。许是卫士都调去了守城,他们没有受到阻拦就走到了大街上。
街上更是混乱,到处是背着行囊的妇女老幼收拾起了行囊,罂三人才走出来,就被人cháo拥着走向了城门。
“罂!”羌丁被人挤得几乎变了形,突然发现身旁不见了罂,着急地大喊。
“在此!”罂喊道,一手牵着奚甘,用力挤了过来。
可是人实在太多,他们怎么样也走不出去。喧嚣的吵闹和哭喊不绝于耳,虽然看不到城外qíng形如何,罂的心qíng却不由地更加紧张起来。
人群一直向前,没多久,城门赫然矗立在前。燎火在城上熊熊燃着,将四周照得通明。睢邑的城门被新运来的木料顶着,几十卫士手执兵刃戍守在此,人cháo虽拥堵,却靠近不得。
“戎人来攻,国君有令,无论如何不得开启城门!”一个彪形大汉站在城门大吼。说话间,卫士们过来驱赶,一时间,人群四处躲闪,哭嚎声大作。
三人险些又被挤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又聚到一处。
“此处出不得去!”罂已经出了一身汗,喘气道。
“我知道还有别处,随我来!”奚甘道,说着,带他们朝一旁挤了出去。
奚甘在睢邑生活多年,对地形极是熟稔。她带着罂和羌丁钻入小巷,避开了人cháo。耳边突然清静下来,罂和羌丁都觉得松了一口气。奚甘不却放慢脚步,黑夜里,那动作敏捷如白日,教罂刮目相看。
“奚甘,你家人呢?”路上,罂忍不住问她,“不一起走么?”
“我父母都死了,只有我一人。”奚甘头也不回。
罂与羌丁对视一眼,不再言语。
三人七转八拐,没多久,走到了另一条街上,不算宽,却很是笔直,能看到尽头的城墙。
“这是何处?”罂问奚甘。
“那城墙处有邑中唯一的侧门,” 奚甘说,“只是多年不用。”
罂颔首,与他们一道走过去。
不过,守城的卫士显然没有疏漏这里,再靠近一些,他们看到几个执矛的人影在城门晃动。
奚甘和羌丁的脸上明显浮起失望之色。
罂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地响起:“羌丁?你在此处作甚?”
三人都被惊了一下,看去,却见是个瘦高的人,肩上扛着一根粗大的木头。
“丙!”羌丁将那人看清,松一口气。
罂借着模糊的光照,也认出了这人。他叫羌丙,是去莘国迎接罂的仆从之一,羌丁一路上跟他玩得很熟。
“你们要走?”羌丙看到羌丁肩上的包袱,问道。
羌丁点头,道:“羌丙,你也走么?”
羌丙叹口气,道:“我走不得。自从闻得戎人攻城,小宰怕仆人跟着作乱,把邑中所有的仆人都看了起来。我力气大些,他们就叫我出来搬运,妇孺却还在圉中。”
罂觉得诧异,问:“睢邑圉中有多少仆人?”
羌丙道:“两千有余。”
几人相视,一时无言。
羌丙看看他们,岔话道:“你们要走此门么?有人守卫呢。”
羌丁搔搔头,道:“我们也无法,只有此门守卫最少。”
羌丙想了想,道:“你们要出去,我倒可帮上一帮。只是你们即便出得去,脚力若是不够,恐怕要撞上戎人。”
这话出来,三人皆是一振。
“脚力无须担忧,你果真可助我等?”罂按耐着激动,道。
羌丙颔首,望望城门那边:“只是要快。”
罂点头,对奚甘说:“你可知宫囿在何处?”
奚甘说:“知道。”
“羌丁留在此处,奚甘随我来。”罂说罢,拉着她朝宫室的方向奔去。
“册罂!”羌丁不明所以,追着问,“你去宫囿做什么?”
“找马。”
“马?”羌丁吃惊:“那可是国君的,囿人怎会给你?”
罂没有答话,羌丁还想再问,她的身影却一下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再度回到睢侯的宫室,这里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吵嚷。宫道空dàngdàng,傍晚的松明残火时而可见。
罂取下一截还在烧着的松明,跟着奚甘一路奔跑到囿。
夜色沉黑,囿中并无他人,只时而能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野shòu鸣叫。奚甘很快找到了马厩,许是被突如其来的明亮打扰,罂听到一声轻轻地响鼻。
她举着松明细看,只见一匹马拴在几步开外的棚子里。
“是枣马!”奚甘欣喜地说,“我父亲驯的,国君最喜欢它呢!”
“只有一匹么?”罂举着火把,往旁边仔细看去,其他地方都是空dàngdàng的。
“是呢……”奚甘也注意到,露出失望之色。
“总好过没有,走吧。”罂管不得许多,动手去解缰绳。
枣马发觉了陌生人靠近,躁动不安地刨起蹄子。
“我来。”奚甘忙上前,摸摸枣马的鬃毛,在它耳旁道,“勿惊勿惊!”
枣马慢慢平静下来,待它不再动作,奚甘即刻把缰绳解了开来。
“先走出宫道。”罂对她说。
奚甘点头,牵着枣马走出了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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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上很安静,时而能听见些隐约的呼喊声,教人感到无形的诡异。
两人抄着偏僻的路径走了一段,眼见宫门在望,奚甘指指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问罂:“有乘石,骑上么?”
罂看看枣马,心里有些觉得没底。
“你会御马么?”罂问奚甘。
“会。”奚甘说。
罂正要开口,忽然,一声喝问在身后响起:“何人?”
二人又被惊了一下。罂回头,望见一个身影举着火把,正从宫道那边走来。
罂的心一下高高吊起,睢侯的马就在这里,这种时候,再笨的人也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就在焦虑之时,罂瞥见两丈远的地方有一处岔道,急中生智,忙教奚甘牵着马躲进去。
那脚步声很快走到,罂转过身去,借着火把光,却见是一名小臣。
“宗女?”那小臣看清了罂的脸,惊讶地说:“你在此处作甚?”
罂努力镇定心跳,不答反问:“小臣可见到了宗女姱?”
“宗女姱?”小臣明显愣了一下。
罂皱着眉点头:“她不见了,母妗心急得很,我来寻她。”
“如此。”小臣露出忧虑之色:“我也未见呢。”说着,他却举着火把照向四周,“我方才听到些杂乱之声,还以为有歹人进了来,不想只有宗女……”
“杂乱之声?”罂说,“小臣怕是听到了宫外的声音,我方才也正担心。”
小臣颔首,叹口气,道:“今夜也不知如何,我还须去别处巡查,宗女万事小心才是。”
罂点头。
小臣举着火把,再一礼,转身走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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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身影消失在宫道的转角,罂才松了口气,把手心里的腻汗往袖子上擦了擦。
“出来吧。”她朝岔道口里说。
奚甘牵着枣马走出来,火光下,神色又是害怕又是庆幸:“宗女……可吓死我了,他要是发觉……”
她话未说完,罂却拉她走向那大石:“快上马。”
奚甘回过神来,赶紧登上大石坐上马背。罂咬咬牙,仿照她的动作,也骑上马背。
“宗女坐稳!”奚甘对她说,罢了,双脚一夹马腹,枣马跑了起来,朝宫门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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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仍然拥着不少人,奚甘很机灵,挑着偏僻的道路,马不停蹄。路上遇到不少行人,罂和奚甘大声呼喝,他们看到枣马急急奔来,惊愕地闪到两旁。
待得那侧门出现在眼前,奚甘勒起缰绳,枣马驯服地停了下来。
“册罂!”羌丁看到她,一下从藏身的巷口奔出来。
罂从马上下来,喘着气问:“羌丙呢?”
“在城门。”羌丁说着,把手拢在嘴上,发出一阵犬吠。
那声音惟妙惟肖,一旁的奚甘忍不住笑了出来。
羌丁瞪了她一眼,这时,一个人影朝他们跑了过来,正是羌丙。
“回来了么?”他问。
“回来了!”羌丁笑嘻嘻地指着枣马。
羌丙点头,道:“此时门外无戎人,你们在此等候,见他们撤开,就去冲出去。”说罢,他转身走入漆黑的巷中。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等了好些时候,突然,有人大喊:“失火了!快救火!”
三人闻声望去,只见层叠的屋脊后面,一团亮光渐渐明了,能隐约看到滚滚的烟气。
“救火!救火!”那声音仍然在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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