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玄鸟纪_海青拿天鹅【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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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物?”罂咽下,问载。
“豚脑。”载说。
罂一愣,片刻,终于想起这原来是猪脑,自己以前最讨厌吃的东西之一,只是时间太久忘了滋味。
罂放下木匕,拿起水盏“咕咕”地灌了一大口。
“你不吃么?”载诧异地看她。
罂抱歉地笑笑,道,“吃不下。”
载神色奇怪:“怎吃不下,我最爱吃。”
罂了然,将小簋推到载的面前,道:“如此,赠与王子。”
“做甚!”载瞪她一眼,把小簋推回去,“你可知豚脑难得?保妇说头伤之人食用最好,我才命膳夫烹来!”
罂苦笑:“可我真吃不下。”
载看着她,冷笑:“是么。”说罢,转头对小臣道,“将其余食物收走,只留豚脑。”
罂瞪起眼睛,觉得他不可理喻。
载昂着头。
人在屋檐下……罂的心里念叨着,好一会,她深深吸口气,脸色缓下。
“我吃。”她说,头也不抬地把小簋拿过来。
太阳的光芒被西边的原野吞尽,夜风缓缓,拂过王宫大大小小的宫室。
商王的殿上,乐声徐徐,商王听着悦耳的石磬声,缓缓饮一口金爵中的美酒。
他看向一旁。
跃坐在下首,面前也摆着酒杯,却没有饮酒,也不说话,只将眼睛看着堂下的乐师。
商王放下金爵,击掌两声。
乐声戛然而止,乐师们向商王一礼,纷纷退下。
跃诧异地看向商王。
“孺子。”商王看他一眼,缓缓道,“今日膳食,皆昨日行猎所获,可还美味?”
跃颔首,答道:“甚美味。”
“哦?”商王莞尔:“可我见你兴致颇淡。”
跃微怔,随即道:“我……”
“孺子。”不等他把话说完,商王长长叹口气,似在思忆:“你母亲离世,有十年了吧?”
跃望着商王,有些不解,答道:“再过两月,正好十年。”
商王颔首,看着他:“我记得彼时你才八岁,如今亦已成年。我平日忙碌,今日遇到载的事我才记起,你还不曾娶妇。”说着,他微笑,“兕侯前几日来大邑商时,曾与我提过此事。兕骊自幼与你相善,年纪亦合衬,你母亲从前就有意于她,孺子意下如何。”
跃听着商王说话,目光渐渐凝起。
“父亲。”他向商王一礼,正容道,“我无意娶妇,兕骊于我,向来视若族妹,并无他想。”
商王看着他,没有说话。
“孺子与睢罂相识?”过了会,他忽然道。
跃一怔,知晓此事瞒不过父亲,颔首道:“正是。”
商王唇角完了完,意味深长。
“孺子。”他声音悠悠,“载有井国,且生母为后,再娶qiáng妇则锐气过重;你不同,兕方富qiáng,补益之术可明白?”
跃神色沉静。
“父亲,”片刻,他开口道,“当年凡国声势疲弱,父亲仍毅然娶了母癸。”
商王面露讶色。
跃望着他,目光直直。
“孺子。”商王低低一笑,将金爵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不是猪脑果真有用,一夜过去,罂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竟轻松了许多。
她用手指按按后脑,还有些痛,原来的眩晕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真有效呢。心里嘀咕着,她穿好衣服,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
清晨的阳光掠过屋檐,直直晒到罂的脸上。她没有像过去一样躲开,微眯着眼睛深吸口气,只觉呼吸中都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两三天来,她第一次踏出这个屋子。只见这是一个很宽敞的院落,屋檐和廊柱都做得大气而jīng致,壁上还有彩绘。罂朝左右望了望,只见厢房齐整,自己睡的地方的地方果然是一处侧室。
“睢罂,你醒了呢。”一个声音传来,罂转头,却见一个男子走过来,那面容似曾相识。
“你……”罂望着他,有些懵然,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人是王子载的从人,以前在睢邑也见过。
“宾。”她说出来。
宾看着她,有些惊讶,笑道:“呵,也并未痴傻。”
罂无语。心想他不愧是载的从人,说话和载一样毒舌。
宾看看罂,继续道:“你要出去么?不可出去哩,王子方才遣人来说大王和王后要来此处,你不可走远。”
“大王和王后?”罂吃了一惊,“来做什么?”
宾却笑:“来到你便知晓。”
罂疑惑,还想再问,宾却指着她身后,道,“看,保妇来了哩!”
罂望去,果然,昨日见到的妇人正远远地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几名仆婢,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原来她就是王子载说的保妇。
待她们走近,罂上前,向妇人一礼:“媪。”
妇人看着罂,颔首道:“今日好些了么?”
罂答道:“已痊愈,多谢媪照料。”
媪微笑:“我不过听从王子吩咐,册罂勿多礼。今日大王与王后将临,还须早做准备。”说罢,她挽起罂的手臂,带她朝侧室走去。
这般举动多少有些亲昵,罂疑惑地回头,宾还站在那里,脸上仍然笑嘻嘻的。
到了室中,保妇命仆婢们将带来的东西放下。罂看去,只见除了些盛着早膳的食器,还有几只大小不一的漆盒。
保妇让侍婢伺候罂洗漱gān净,用过膳食后,又让人把那些漆盒打开。罂望去,只见里面各盛着衣衫、首饰和丝履等物,一看即知制作jīng良。
“这是?”罂讶然问道。
保妇笑笑,道:“大王与王后特地来宫中,总不可失礼。”说罢,她将一块铜镜取出,放在案上,让罂坐在前面,又让侍婢给罂梳头。
罂一头雾水,觉得这般伺候对于一个小小的作册而言实在太过,即便她此时是王子载的客人,也不需要这样殷勤。正疑惑着,她看到侍婢的手摆弄头发,没多久,一个漂亮的双髻渐渐有了形状。
她愣了愣。
无论莘国或是王畿,这样的发髻她见过多次,乃是女子成年许嫁专用。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双髻的含义是鹅乱掰的,请童鞋们擦亮眼睛。本来想写多点的,眼皮打架了~有件事鹅很崩溃,编辑又扔了一个榜单过来,下一周的日子也仍然要日更日更日更日更更更更更……
共膳
载一早同几个要好的贵族子弟到宫苑中习she,听到商王和妇妌要去他宫里的消息,吃了一惊,匆匆地赶了回来。
“来了么?”才回到宫前,他看到宾,急忙上前问道。
“还不曾。”宾说。
载心里松一口气,点点头,走进宫门。
“宫中可有准备?”他问。
“准备了。”宾答道,“保妇才听得小臣来说,就让人找来了膳夫,还让人仔细打扫了门庭,睢罂也打扮好了。”
载停住脚步。
“睢罂?”他回头,不解地看宾。
宾笑笑,正待再说话,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从宫门外传来。
“王子!”一名小臣匆匆地走进来,对载说,“大王、王后车驾已至。”
载应了一声,让宾去吩咐宫中仆从,自己整了整衣冠,快步朝宫门前走去。
才到影壁前,只见队列浩dàng,车马辚辚地沿着宫道一路驰来,竟有好几乘。开道的武士之后,商王的车驾赫然当先,待停下,载却发现上面坐的不止商王一人。
商王面带笑容,神色慈祥,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童。待车驾停稳,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年在车前向商王一礼:“祖父,叔父宫室已至。”
商王颔首,笑呵呵地从车上下来。他将怀中小童放下,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那名少年,朝这边走来。
载认得这两个孩子,他们都是兄长王子弓的儿子。
他再看向后面的车驾,果不其然,王子弓和他的妻子妇丹也来了,还有跃,跟在最末。加上妇妌,今日商王一家竟难得地齐聚至此。
载的脸上也露出笑意,上前向商王和妇妌一礼:“父亲,母亲。”毕后,又与王子弓和妇丹行礼,“兄长,长嫂。”
王子弓前些日子往河边祭祀河伯,晒黑了好些,笑容却温文不改。
“载。”他含笑道。
两个王孙也向王子弓行礼,一口一个“叔父”,众人都笑了起来。
“今日我到你长兄宫中,见这两个小儿,甚是欣喜。思及许久不曾共处,便带出来四处逛逛。”商王道。
载微笑:“宫中已备下膳食,既父亲母亲及兄嫂齐聚,可为家宴。”
“哦?”商王眉间一展,看向妇妌,笑道,“载如今也是大人,可预备家宴哩。”
妇妌一笑,看着载,双目弯弯。
众人说着话,一路朝宫室中走去。
载回头,看到跃跟在最后,故意等两步走到他身旁。
跃看着他。
“我昨夜让她吃了豚脑。”载低声说。
“嗯?”跃明白他指的是谁,不禁笑笑,“而后呢?”
“不知。”载抱歉地笑,“今日还不曾见她。”
跃莞尔。
说话间,众人已到堂前。保妇领着宫中的仆婢迎候,向商王行礼。
“妇嘉。”商王看着保妇,笑道,“载说膳食已备好,想来是你的功劳。”
保妇亦笑:“大王过誉,这等宫中庶务,王子日日cao劳。”说罢,她引众人往堂上落座。
商王在上首坐下,抬头望望厅堂四周,少顷,抚须道,“许多年了,这宫室仍是原来模样。”
妇妌听闻,微笑道:“我闻大王当年未即位时,曾在此处住过。”
载听得这话,面露讶色。他看向跃,跃双眉微微扬着,似乎也并不知晓。
“正是。”商王颔首,说着,他看看王子弓,“当时你母亲还在,带着你也住在此处,你应当记得。”
王子弓微笑:“记得。”
商王的目光落向王子弓身旁的两个王孙,叹道:“今日见这小童,恰似你当年模样,更感时日飞逝。”
一番话说罢,众人脸上皆有感慨之色。
商王似乎想起什么,问王子弓:“你母亲周祭,轮在何时?”
王子弓答道:“就在入秋之时。”
商王颔首,道:“我许久不曾亲自祭祀,到时可重祭一番。”
王子弓在座上向商王深深一礼:“敬诺。”
小臣们鱼贯而入,将准备好的膳食一一呈到各人案上。
商王看向载,问:“怎不见睢罂?今日齐聚,可唤她出来共膳。”
载望着商王,片刻,明白了商王的意思,脸上忽而浮起赧色。
“她……”载话语结巴,目光闪向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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