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阿客之间,本就是一个死结。
他这么简单就接受了一个替身,其实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
这么一想,他的心竟就淡漠下来了。就算接受了又怎么样?卢佳音毕竟不是阿客,不是他那么艰难、固执的喜欢的那个。
他抬手扶住阿客的肩膀,俯身亲吻。
庭院里傩舞依旧未停,鼓声耳,长歌当风。长安城此夜不寐,万户狂欢。只倏然有东风chuī落梅花千树,卷起漫天漫地的香雪。
外间忽有捷报传来,是王宗芝西疆克敌制胜,平定了叛乱。另送来年礼与寿礼,恭贺佳节,遥祝君安。
苏秉正暂回紫宸殿受贺。知道阿客醉了,便叫萧雁娘送她进侧殿休息。
萧雁娘将她安置chuáng上,似乎也有些心不焉。阿客也隐约觉得这喜讯有哪里不对,可她脑子里只是一团浆糊,此刻已活络不开,便问道:“有心事?”
萧雁娘就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憋心里难受,又因阿客醉了,便一吐为快,“不瞒说,外间都传说,起兵叛乱的是……废太子之子苏秉良。苏秉良他,跟陛下从小一块儿上学、玩耍,更兼是兄弟。王宗芝这胜了,陛下是不是要杀他?当然,也不是同qíng叛逆——哎,跟说不清楚!”
“懂。”阿客只这么说。除夕夜的喧嚣这一刻沉寂下来,她就那么静静的说,“懂。”
她的眼睛里泪水滑落下来,却并没有真的哭出来。
兄弟相残,不死不休,不论谁杀了谁,都没有赢家。且这两个,曾经都是她心底里,最无可取代的。
不过,幸而已结束了。良哥儿不可能要死两回。
“良哥儿早就死了。”阿客俯枕头上,轻轻的说,“那个是假的。”
萧雁娘总觉得她语气不对,可也没有十分意。
论说起来,苏秉正是她的表哥,苏秉良何尝又不是?且苏秉良自幼xingqíng跳脱,为又仗义,姊妹间是最可亲可靠的。比起苏秉正病秧子兼闷葫芦,萧雁娘跟良哥儿关系反倒更好些。此刻心事便也十分多。
“才说不懂……那个匪首,十有八_九是良哥儿本。”
阿客脑中便“嗡”的一响,一时便酒醒过来,清明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我的xing格也不不适合做全职写手,各种玻璃心,容易被各种事扰乱qíng绪。然后一动笔就各种心烦不开心,于是就扭头找好玩又放松的事去了。如果我是个全职写手,可能因此就没钱赚,养不活自己。
这是个很痛苦的命题。很多读者总觉得一牵扯到钱就不是真爱。可什么工作一牵扯到“可能会养不活自己”,就能扼杀真爱。
不过既然想做,就必须得考虑到这种qíng况。
——我确实有些不负责任,随心所yù,散漫由心。十分的飘忽和跳脱,基本想一出是一出。这点我不能不承认。有些人说我人品不好,我很愤怒。但直接骂我散漫、始乱终弃,不负责任,我大概就无话可说了。
可我还是想改,想变成一个“负责任”的网文写手。日更,保质,保量,留住我的读者。
追根究底,我还是喜欢写故事。大概喜欢了十二年这么久,确定自己想gān这行,也有五六年了。
在生活中我是个很边缘的人,比起自己追逐什么,更喜欢看别人追逐什么——很早之前就发现了,我喜欢旁观人生。而写故事让我觉得安定和圆满,因为写故事而有很多人喜欢和评论,让我很有成就感。
当然,还有养活自己……
所以,我要全职写故事了。
嗯,差不多就是想告诉大家这件事^^
请大家继续支持。
正文 40风起(三)
萧雁娘的父亲是当朝宰相。
事涉敏感,他不可能信口胡说。如果连萧镝都相信,这次叛乱的匪首十有□就是良哥儿本,那么必定有足够的理由。何况前线还有华阳和王宗芝,他们都认识良哥儿。尤其华阳从小跟良哥儿一起长大,最熟悉不过。匪首是良哥儿,他们有动机谎报作旁。可若匪首不是良哥儿,他们断不可能谎报作是。
gān系到皇统,便无小事。
萧镝也不会瞒着苏秉正——很有可能,从一开始苏秉正就知道。
阿客已经坐起身,却忽然感到无所适从。她全身都抖。
良哥儿还活着。这喜讯骤然砸过来,可她并没有感到喜悦。
——良哥儿率众叛乱了。
他就非要跟苏秉正不死不休吗?他就不能安安静静的,悄无声息的活下去吗?他以为自己还是太子府上的皇长孙,有能力撼动这偌大的帝国吗?他究竟想做什么?让苏秉正杀他第二回吗?
……她又该怎么办?
阿客忽然就觉得走投无路了。当年她明知不可,也还是固执的挡良哥儿的前面。皆因她既不能见良哥儿死,更不愿苏秉正手上沾了亲的血。可这一回是良哥儿要杀苏秉正。她若还是非要挡良哥儿的身前,黎哥儿该怎么办?
可难道她就该眼看着良哥儿去死吗?
阿客忽然就感到头晕,脑中一阵阵的泛白,已坐不稳了。心口像被胡乱踏了许多脚,跳得混乱又局促。她知道是酒意涌上来了,这回醉酒竟醉的这难受。
她握了心口,抬手去拉萧雁娘的衣袖。
萧雁娘不曾照料过,便不十分周全。然而也看得出她面色苍白得骇,似是十分痛苦。就迟疑着问,“……不要紧吧?”
阿客张了张嘴,终于发出声音来,“采白……”
“让采白姑姑进来?”
阿客点了点头。
萧雁娘也不敢十分耽搁,忙出去寻采白。出了门又忽然想起来,见门外有宫女守着,便道,“进去照看卢婕妤,等采白姑姑来。”
阿客俯枕上,只觉得喘息艰难。她脑中乱成一团,知道自己醉了,却又疑惑。她不过饮了一盏酒,以她的酒量,当不至于。
过了一会儿才猛的想起来,这不是她的身体。也许卢佳音尤其容易醉些……她也是知道自己醉酒的毛病的,湛湛就出了一身汗。想回忆自己是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脑子糊涂着,竟不能思考。
混沌着,却又想起良哥儿和黎哥儿来,不由悲从中来。
其实良哥儿为什么作乱,她就真不知道吗?全家上下,父兄子弟都叫先帝给杀了。连自己也差点死苏秉正的手里。但凡有些血xing,总是要报仇的。
当年她固然拼命去救良哥儿,甚至不惜以身代死。可她也知道,放走了良哥儿,便是一个极大的变数。也许终会危害到苏秉正和这天下。可她就只是违逆不了自己的心。
他们三个,每个都有自己的理由。也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就只不可调解罢了。
所以良哥儿死了,她并不恨苏秉正。这是合该出现的结果,她认。
可良哥儿没有死。他捡回来一条命,不好好珍惜,却非要去造反、去报仇。她不能不恨他自寻死路,非要将那已了解的恩怨接续起来。然而她的心不曾变过,依旧不能不再陷进那困境里。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自己怎么会再陷进那困境里呢?如今的局势,便是她想救良哥儿,又能做什么?
……她分明就只能看良哥儿死第二回。
她身上鬼压一般的重担忽而便消失了,眼睛里簌簌落下泪来。
她想,她忧虑得太早了。良哥儿不可能被押解回长安。
王宗芝既然知道匪首是苏秉良,就不可能生擒他。他只会让他死得无可辨认,无可对证——王宗芝是有这份聪明的。就算王宗芝没有,苏秉正也必会授意。盖因这是最省力且平稳的解决方式。
而苏秉正也不可能承认匪首的身份。若事qíng不曾传扬开,便就此隐瞒下了。若传扬开,苏秉正也只会说是有冒充。然后,为了彻底断绝此路,苏秉正该会追省往事,替父亲补偿苏晋安一系,譬如将宗室一子过继到苏晋安名下。从此苏晋安一系有了正统传承,外想借他的名号掀起风làng,就不可能了。
……
阿客不停的流泪,她泪水就没有这么多过。
此刻平静下来了,虽依旧冀其万一,盼望良哥儿已逃脱了。可也知道这才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她又想,当初自己为什么不肯跟良哥儿远走高飞?若她跟着他走了,必然不会叫他再步上绝路。他们三个便不会有今日这纠结的乱局了。
“就只是想看看……不再见一面,总觉得死了也不能瞑目。”阿客记得那夜山寺清幽,弦月如钩。良哥儿满身脏污,却还是清洁好脸面,戴正了衣冠,到她跟前来,“不过,反正都回来了。阿客,愿不愿意跟一起走?”
他就能这么风轻云淡的邀请她一道亡命天涯。就像少时,阿客再怎么冷漠疏远乃至躲着他,他也要不依不饶的缠上来。
他明明什么保障都不能给她,甚或就是让她跟他一起去送死。阿客也还是那么那么的想点头,说,好。
为什么就没有点头啊?
那个时候她想起的是自己初入晋国公府时,楼夫让她抱着黎哥儿,说“以后他就是的阿弟了。”那襁褓里的孩子,于是挥舞着手臂,对她笑起来。
她不想让黎哥儿成为她的敌。
她时刻记得自己的父亲为了谋求功业,死塞外,到底没能再令家族兴旺发达起来。她需得担负这责任。
她不可能为了跟喜欢的一起,就放弃一切去亡命天涯。
那个时候,她确实就是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抛弃了良哥儿。她从来就是个贪慕富贵的女,只他总辩不出罢了。
“就是看活的不畅快,”她就又想起了良哥儿的话。彼时晋国公府花繁叶茂,孙辈少年们俱当无忧无虑的年纪。良哥儿就跨站桃树的枝桠上,摇落了满树花雨。他挑着明亮的双眼望着她,“所以忍不住就想找麻烦。生气起来的模样,真是鲜活好看。不知道笑起来时,又该多么的明媚动。阿客,要不然给当老婆吧。看这院子里,就只有能令生气。所以,也一定只有,才能令畅快的笑起来。”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
——“就只会笑蠢罢了。”她说。
紫宸殿里的景象,却并非是所说的“受贺”。
苏秉正并几位宰相们正议事,虽说不上乌云压顶,却也绝对不是愉快的。
王宗芝确实已经将叛军击溃了。然而匪首率领残兵逃往突厥,消息传来。匪首已到了突厥将军沙伯略的营中,受到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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