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说那个gān嘛,我不是你弟弟吗?”我道:“还差几十万?”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别问了,我爸说他会想办法的。”
见得如此,我也不好继续追问,“哦,要是实在没辙了,你记得跟我说。”
“……嗯。”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简难,从某种角度讲,袁雅珍比邹月娥还要可怜一些,父亲公司破产,哥哥嫂子出车祸身亡,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全部落到袁雅珍肩头,又要养孩子,又要还债,省吃俭用到连件衣服都不舍得买,确实挺不容易的。
第二天清早。
我睁开眼的时候,两片裹着秋裤的柔顺美臀正在我面前晃dàng,是袁雅珍在穿裤子,刚提到一半,吧嗒吧嗒,皮带还在逛游着,我怦然心跳了一下,急急忙忙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几分钟后,我才打了个哈欠,睁眼迷茫地看看四周:“姐,醒了?”
“嗯。”大概是还债的压力太大,袁雅珍眉宇间dàng漾着一股浓浓的愁绪,挥之不去,“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怎么都行,麻烦你了。”我没好意思从被窝里爬出来,而是跟被子下面穿起裤子。
七点多钟。
等袁雅珍和小龙出门,我就拿起电话给两个接触过的拍卖行工作人员打了过去,继续不肯放弃地寻找着月季花杯的踪迹,不出所料,常年混迹在拍卖会的彭先生和小郝也从未见过月季花杯,从小郝口中得知,如果五彩十二月花神杯有十一只的话,保守的估计,大约能拍到三百五十万以上。
我决定再找两天,实在不行,三百五就三百五吧,保利拍卖的秋拍过几天才开始,正好可以赶上。
上网,打电话,逛古玩市场。只要我见过的人,我几乎都会问一遍。
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一无所获的我回到牛街,刚要拿钥匙开门,发现门居然没锁,推开进屋,只见用手抵住脑门的袁雅珍正坐在chuáng上发呆,就连我进屋都没能把她从思考中唤醒,一动不动地盯着水泥地板看着。
“姐,这么早就下班了?”我关心道:“怎么了?”
袁雅珍瞅瞅我:“……被银行开除了。”
我愣住了:“啊?你不是有合同吗?又没犯什么大错?怎么说开除就开除?”她本来就负载累累,现在再失去工作,无疑是火上浇油。
袁雅珍面无表qíng道:“我不是老员工,我爸公司破产以后我才去的银行上班,现在的合同都是几年一签的短期合同,我正好到期了,加上跟行长和大堂经理关系处的不好,所以这次找了个由头没给我续签。”
“那怎么办?”
“……不知道。”袁雅珍迷茫地仰起头,呆呆看着天花板。
我刚想劝她几句,铃铃铃,她手机响了。
袁雅珍接起电话:“……喂,爸?什么事……你把小龙接走了?他还没放学呢,你接他gān嘛……什么意思?”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你再说一遍……你……为什么不先跟我打招呼……不行!我不同意!绝对不行……你gān脆把我卖了吧!我告诉你!你现在马上把小龙给我送回来!他哪也不许去!必须留在我身边!什么!已经……”
袁雅珍瞳孔猛然一缩,手机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与此同时,她身子晃了两下,徒然朝前跌倒!
“姐!”我心中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搂住她,“你怎么了?怎么了?”
袁雅珍晕了过去,我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急得跟什么似的,忙把她扶到chuáng上躺好,用力掐她鼻子下面的人中xué,“姐!醒醒!快醒醒!”
就在我都想打120叫急救车的当口,chuáng上的袁雅珍慢慢睁开眼睛。
“姐,你快跟我说,小龙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眼中没有一丝神采,好像丢了魂一般低声念叨着:“……小龙走了……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不回来了……小龙……我的小龙……”
我急急道:“走了?走哪去了?你说清楚啊?”
袁雅珍却没有回答我,整整一个多小时,她就这么喃喃念着小龙的名字。
蓦地,们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走进来一男一女,中年,比我妈岁数还要大上一些。
“雅珍!”一进屋,那头发花白的中年女人就朝chuáng头扑了过来:“雅珍你怎么了?”
他俩应该是袁雅珍的父母了。
我道:“我姐她刚刚晕过去了,醒来以后就叫着小龙,问她什么也不说。”
袁母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哭着把袁雅珍抱住:“……对不起……妈也是没办法啊……对不起……呜呜……”
袁父哀声一叹,看着我道:“你就是雅珍提过的弟弟吧?”
我道:“是,叔叔,小龙到底……”
袁父颤抖着双手从兜口摸出一盒烟,点上一支狠狠抽了两口,眼睛有点微红,“我不知道雅珍跟没跟你说过,我儿子和儿媳妇出车祸去世了,留下了小龙,因为当初我家经济条件不错,法院就把小龙判给了我们两口子……”
通过袁父的叙述我得知了真相,原来小龙是被袁雅珍嫂子的父母,也就是小龙姥姥姥爷带走了,以后小龙的抚养权也会转jiāo到他们手里,过些日子就去办手续,作为条件,小龙姥爷会替袁父一家还清余下的债务,而且由于车祸是袁雅珍哥哥喝醉酒而一手造成的,两家矛盾颇深,所以小龙姥爷还提出一个要求,从今以后,不许小龙跟袁雅珍一家再有来往,嗯,事qíng大概就是这样。
了解到这些,我心中泛起一丝怒意,“您二老等于是把小龙给卖了?”怪不得袁雅珍会这样,一直相依为命的小龙突然离开了她的生活,换了谁也受不了。
闻言,袁母的哭声更大了。
袁父qíng绪也有点激动,“是,五十万虽然曾经对我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现在,五十万就是个天文数字,我上哪凑这些钱去?而且小龙的病qíng一直不见好转,我们家又没钱给孩子看病,这么拖下去只会害了小龙。”吸了两口烟,袁父道:“小龙姥爷的钱下午已经到账了,他也答应过我,以后会带孩子好好到医院做检查,该治病治病,该吃药吃药,绝对不会亏了他。”
我深吸一口气:“小龙知道吗?”
袁母哭道:“……我们没隐瞒,上午就告诉他了……呜呜……小龙这孩子懂事儿……一听能帮家里解决困难……立刻就答应跟他姥爷走了……呜呜……走的时候……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呜呜……”
袁父走上去几步,看着痴痴望着写字台上铅笔盒的袁雅珍道:“雅珍,别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了小龙好,你应该明白,跟着咱们家,小龙的病早晚有一天会耽误了,到那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袁雅珍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雅珍……”
“都给我滚!”
袁父一叹,靠在衣柜上一口口吸着烟,气氛有点凝固。
不多久,我提议道:“叔叔,阿姨,这事儿对我姐打击太大了,她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要不您两位先回去吧,这儿有我照顾呢。”我说的很委婉了,其实意思就是:我姐看你们烦,你们走了她qíng绪没准才能恢复一些。
袁母抹着眼泪与袁父对视一眼,接着对我道:“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嗯,您给我留个电话和您家地址吧,有事qíng的话我再去找您。”我拿出纸笔递给他们,等袁父写完递给我时,我眼珠子一动,又加了一句:“小龙姥姥家的地址能告诉我吗?我想去看看他。”一犹豫,袁父还是写出来给了我。
等他们走后,我关好门,叹息着坐到袁雅珍身边,“姐,咱们走,去看看小龙。”
袁雅珍眼眸中黯淡无光,什么话也不说。
“你不去?”
她还是不言声。
叹了叹气,我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见时间已是五点多钟了,我就到外面的饭馆要了两道菜,拿回来用勺子喂她,可袁雅珍却不张嘴,即使米饭被我硬塞了进去,她也不嚼不咽,好似行尸走ròu一般。要不是我拿着瓶子扒着她嘴巴倒了些矿泉水,袁雅珍连水都不愿意多喝一口。
这么下去可不行!
我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怀疑她不会想不开自杀吧?有了警惕,我一宿都没敢合眼,生怕她偷着跑出去。夜里,我也不知道袁雅珍睡没睡,反正那边不时传来阵阵呼唤,“……小龙……我的小龙……你回来……姑姑再也不骂你了……再也不打你了……你回来吧……小龙……”
她不吃不喝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
然后我发现,袁雅珍脑门烫的离谱,一试表才知道,她发烧了——三十九度一,高烧!
我顿时心急如焚,抱起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往马路对面的宣武医院跑,医院人太多,早没有病chuáng了,只能跟大厅的塑料椅子上打点滴,几个小时后,见她高烧退下了一些,我跟医生询问了一下,gān脆带着袁雅珍回了她父母新租的平房,让老两口照顾她。
从她家出来,走在马路上的我自兜口取出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五十万吗?
是多了点,但……
咚咚咚。
东三环一栋刚落成的小区里,我敲了敲302室的防盗门。
开门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你找谁?”
我道:“您是小龙的姥爷吧,我叫顾靖,袁雅珍的gān弟弟。”
老头一皱眉:“你来gān什么?”
“能进去说吗?”
迟疑了片刻,老人还是给我开了门,客厅里,小龙无jīng打采地扒在窗台上,望着西南方发呆,我知道,那是牛街的方向。
“小龙。”我叫了他一声。
“叔儿!?”小龙神qíng一震,惊喜地回头看着我,然后,满含期待的目光望向我身后,“是不是姑姑来看我了?”几秒钟后,见得我后面没人,小龙脑袋蔫巴巴地垂了下来,惊喜之色烟消云散,被沮丧的表qíng取而代之,不过多一会儿,吧嗒吧嗒,眼泪已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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