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地向吴有金走过去,卢卡斯警长则从马靴里拔出了匕首。“别把事qíng做绝了,劳埃德。”他做出防卫的姿势,挡在他面前。
吴有金觉得内心一热,有种换到这个男人前面去的冲动:“他有枪,德拉克,他——”
“闭嘴,蠢货!”卢卡斯警长恶狠狠地骂道。
“你们两个都够蠢了!”劳埃德正要开枪,发现对面的两个人表qíng同时一僵,他内心闪过一瞬间的不祥感,还没有来得及回身,就感觉到背心一凉。
就在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吴有金这边的时候,在不远处的道尔顿夫人突然跃起,从腰上拔出短刀,双手紧握着cha进了他的后背。
劳埃德发出惨叫,想要转身,而道尔顿夫人飞快地抽出刀,又一下子捅进了他的侧腰。
血喷出来,飞溅到道尔顿夫人的脸上、身上,她就仿佛是浴血的复仇女神,双眼中燃烧着火焰。
“你这个婊子!”劳埃德想要对她开枪,但是伤口和失血让他失去了准头,而道尔顿夫人瞅准了机会一刀砍在了他的手上,把半个手掌都削下来,连带枪也掉在了地上。
恶láng的獠牙和爪子都没有了。劳埃德倒在地上,徒劳地想用手去捂住伤口,然而快速失血和剧痛让他的意识模糊。道尔顿夫人那两下一定刺穿了他的肺部,他张嘴大口呼吸,鲜血却涌出来,堵住了他的喉咙,泛着泡沫的血水流出口腔,浸湿了周围的泥土。劳埃德挣扎着,咒骂每个人,从道尔顿夫人到吴有金,然后是他的父母和上帝。他的眼睛仿佛长出了荆棘,滴出了不甘的毒液,脸上肌ròu因为痛苦和狂怒而扭曲。没有人知道他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每个人都看到了死亡是如何带走他。
很快,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动作也迟缓了,最后眼中慑人的光芒消失了。
他死了。
浑身是血的道尔顿夫人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劳埃德的尸体,把刀丢在旁边,捡起了那把残留着劳埃德体温的枪。
她走到卢卡斯警长面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不该收走我的枪,德拉克……”
吴有金的心咚咚直跳——眼前的女人就仿佛是莎拉·康纳和雷普利准尉的合体!(注1)要是戴维在的话,立刻就会爱上她的。戴维……吴有金难过极了,真遗憾他看不到此刻这位复仇女神的英姿。
道尔顿夫人不再理会男人们,她回到灰雨身边,把那姑娘搀扶起来,尽力安慰她。卢卡斯警长抹了把脸,看着躺在地上的劳埃德,又转向那台机器——
在这段时间里,它重新变回了一块光滑的金属模样,平整而光滑,就跟刚刚生出来的jī蛋一样完整。
“好了,”警长抹了把额头的汗,对吴有金说,“我对这怪东西不感兴趣,但是你如果要带走我也没有意见,现在我们最好想办法离开这里。”
“那戴维怎么办?”吴有金有些不甘,“还有血láng。我们要放弃他们吗?”
“如果不找到出去的办法,我们连自己都得放弃了。我有个主意:先出去,然后你想怎么折腾那机器都行。”
在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吴有金可以说经历了人生最惊险的波折,他的脑子有些混乱,qíng绪上也很不稳定,但是卢卡斯警长说的是实话,呆着这里只有等死。现在机器无法启动,他就算想要撇下其他人逃走,也不可能。
他脱下外套,小心地把那重新陷入沉睡的机器包起来——这未来金属的质量很小,虽然提起来感觉只有5磅重的样子。但是吴有金将它放在身边的时候,却感觉无比沉重。他听到卢卡斯警长让道尔顿夫人看着下面幸存的人,包括灰雨和受了重伤的黑参孙,然后自己去上一层看看塌方的qíng况。
吴有金没有跟上去,他觉得很累,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劳埃德的尸体,对于这个他曾经很畏惧的qiáng敌就这样死在面前,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但转念一想,从他来到这个时空,似乎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他愣了很久,终于颤巍巍地伸出手,qiáng忍着恶心,把尸体脖子上的链子取了下来。链子上的十字架和钥匙都沾满了血和沙,吴有金不得不用自己的衬衫一角擦拭了半天,才放进口袋里。
“你为他难过?”道尔顿夫人坐在啜泣的灰雨旁边,面无表qíng地看着吴有金。
“不,不。”吴有金连忙摇摇头,“我只是……我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可是我也很想活下去。我愿意劳埃德死,但我又有点可怜他……你可以说这是伪善。”
道尔顿夫人冷冷地看着他:“不,艾瑞克,这是愚蠢。”
吴有金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有反驳。
这时候卢卡斯警长从上面一层下来,脸上带着欣喜。
“有个好消息,朋友们,”他说,“我找到炸药了。”
(下)
吴有金重新回到地面上是一天之后,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地狱湖那诡异的地貌在朝阳所制造的yīn影中显得柔和而瑰丽,仿佛是后现代派用黑色、红色、huáng色和金色的油彩所堆积出来的作品。他站在矿坑的出口,还带着夜晚寒气的风chuī在他的脸上,夹着沙土的味道,可是让他觉得甘美无比。
他在看到这个画面的一瞬间,有一种孤独的感觉,就好像在这片蛮荒之地只有他一个人。
而从某个角度来说,他在这个世界也的确是一个人了。
在几个小时前,卢卡斯警长在矿坑的第二层中找到了一小箱炸药,除开略微受cháo的一些,还有不少能用。在“饿死于矿坑中”和“被石头砸碎脑袋”的选项中,大家都觉得后者会痛快一点。于是他们决定用炸药把堵住通道的石头弄开。
道尔顿夫人和卢卡斯警长跟开矿的淘金者们打过许多jiāo道,多少知道一些炸药的使用方法,难就难在把握分量。用少了炸不碎石头,多了则引起更大的塌方。他们谨慎地确认了这塌方是几根支撑柱倒塌造成的,其实并非整条道路都被堵死,因为在石头的fèng隙中间能感觉到灌进来的风。
于是他们先用保守的量试验。第一次只是让最大的石头崩掉了几块,第二次稍微好点,第三次才把巨石炸掉——他们也没有更多的炸药来试第四次,
除了受伤的黑参孙,所有人,包括女士都来清理这条通道,还包括将那几具血ròu模糊的尸体搬开。
“可以把维纳先生带回去吗?”黑参孙虚弱地问道,眼睛里流露出恳求的神qíng,他的凶悍似乎随着主人的死去和自己的负伤而消失殆尽。
“有马的话也许可以,我们带他回去,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吴有金忍不住安慰道——虽然他觉得维纳先生算不上什么好主人,但对于黑参孙来说,可能没有判断就没有选择。
总之,他们gān了几个小时,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大汗,最后被饥饿和疲惫折磨得连话都不愿意说。但最后他们都出来了,带着伤员和那台机器。然后他们找到了马,包括劳埃德他们的那几匹,疯狂地灌下水和食物。
稍微修整过后,卢卡斯警长和吴有金一起用碎石把死者掩埋在矿坑里,包括劳埃德。用油布裹好了温吉利·维纳的尸体,并且牢牢地困在马背上,开始踏上了归途。
这是吴有金走过的最沉默和漫长的旅程。每个人骑在马背上,不跟周围的人jiāo谈。没有了维纳先生带路,卢卡斯警长在最前方依靠记忆往回走。他们一直离开了地狱湖的外围磁场才正常,指南针发挥了作用,让他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回到了洛德镇。
当吴有金缓缓走近这一片毫无美感的陈旧建筑时,他发现自己隐约地有一种安全的感觉。他记得起这里的街道,看得见警局外树立的旗杆和教堂高耸的十字架,闭着眼睛也能走到huáng玫瑰旅馆去。
卢卡斯警长下了马,对他们说:“好好休息一下,先生们,还有女士们。今晚你们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我们明天再碰头,怎么样?”
道尔顿夫人毫无意见,她表示会带灰雨回去,这姑娘需要洗个热水澡,还有真诚的安慰。而黑参孙表示自己无处可去,卢卡斯警长问他是否愿意在教堂先栖身,安德鲁神父会收留他的——之前他也收留过同样不幸的黑人。而且,维纳先生也可以葬在教堂的墓地里。参孙当然觉得这是很好的安排。
最后是吴有金,卢卡斯警长拍了拍他的马,仰头望着他:“告诉我你没事,艾瑞克,向我保证你不会做傻事。”
“能做什么呢?”吴有金耸耸肩,“我现在只想睡觉。”
卢卡斯警长看着他的眼睛:“我会来跟你谈谈的,你得等着我。”
“我保证。”
“很好,”卢卡斯警长重新上马,带着黑参孙和托着尸首的马向教堂的方向去了。吴有金看着他的背影,好一阵没动,直到他仿佛感应到一样回头看了看,吴有金才不自然地挥挥手,催动胯下的马向自己的家走去。
他一手拎着那包在衣服里的机器,一手掏出钥匙打开门。多日没有居住的木屋子里有点灰尘的味道,但所有的东西都规规矩矩地呆在原地,并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吴有金站在门口,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地方:客厅不太大,在角落里堆放着备用的木料,椅子和桌子一类的家具刚好够两个人坐下来,其他的橱柜什么的也不多——以前的主人本来就没留下多少东西,而他一直坚定地要回去,也没想过添置什么。实际上,如果买点布料来做几个软垫肯定会更舒服些,再弄点杯子来泡咖啡和茶,甚至可以买点酒。
吴有金意识到,他其实一直把自己当成这里的过客,而实际上这里是他唯一的避难所。
他来到楼上的卧室里,从chuáng下最里面的角落里拖出了一个小木头箱子——
这里面有些衣服,很久没穿了,包括戴维的星战T恤,还有水磨的牛仔裤,早就没有电的防水运动表和手机——两个,一个自己的黑莓,一个戴维的苹果。这些原本藏在小木棚里,后来戴维发现了,他俩就把它带回屋子。现在这些都堆在箱子的左半边,而右半边是一个更小的箱子,四角抱着铜皮,有两根铜条加固,坠着一个生锈的铜锁。
吴有金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链子,拇指和食指摩挲着链子上光滑的铜钥匙,然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把钥匙cha进铜锁里。
虽然外表满是绿色的铜锈,但钥匙稍稍一转,锁还是轻易地就打开了。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原来真正到手的时候,好像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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