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拽住朱棣的袖子,带着他往旁边移了移位置。
现在就先让朱标和洪武帝的人争执一会儿吧。
陆长亭仰头看了一眼头上的牌匾,随后他微微眯起了眼。陆长亭慢慢静下心来,视线也就随之变得更加的清明。然后,他看清了那牌匾间的东西。
这个方位角度还真不错!陆长亭在心底感慨了一声。
那是一块布,似乎原本是夹在牌匾后的,但是不知为何有一角散下来了,于是当风chuī过的时候,那块布便会在牌匾后飘动起来。因为动起来的缘故,才使得它在朱色作底的牌匾后变得微微显眼了些。
陆长亭搜肠刮肚了一番,也没能想到什么规矩是要求在牌匾上挂红布条的。皇宫之中应当更是讲究,绝不可能在牌匾上挂什么布条,否则那成了什么?岂不是反跌了皇家的面子?朱家虽然是泥腿子出身,但他们如今可都是遵从礼制而来的。
一定得将那牌匾取下来瞧瞧才是……
陆长亭刚想到这里,便听人远远地道:“都站在门口做什么?朕不是让你们进门去,将太子妃请出来吗?”这声音浑厚低沉,带着十足的气势,再难让人将这和慈祥联系起来。
这开口说话的自然是洪武帝朱元璋。
洪武帝就像是没看见朱标和手底下人的僵持一般,他大步走了过来,陆长亭从他身上看出了点儿来势汹汹的味道。朱元璋毕竟做了这样久的皇帝,他相当沉得住气,但是在面对最为喜爱的长子时,陆长亭觉得他怕是很难保持理智。朱标越是在此时维护太子妃,洪武帝心中的怒火便会越是层层拔高。
朱标面露急色,快步走到了洪武帝的跟前,面上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父皇怎么来了?父皇应当好生休息……”
洪武帝很有耐心地听长子说完了这串企图含糊过去的话,然后才淡淡道:“去请太子妃。”
朱标面上的表qíng顿时就僵住了。洪武帝有多了解他,他就有多了解洪武帝。当洪武帝表露出这个态度之后,朱标就意识到洪武帝绝不会更改主意了。
朱标一急,竟是回头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
他怎么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
朱标都看向他了,洪武帝自然也就跟着扭转目光看向了陆长亭。
面对喜爱的长子,洪武帝尚且可以有耐心,但是面对陆长亭,洪武帝却没什么耐心。洪武帝的目光落到陆长亭身上,当即冷声道:“太子,你难道还要将我拦在门外吗?太子妃有异,你有心隐瞒我,我可曾怪过你什么?但如今不同。允炆不见了,你身为他的父亲,难道还要庇佑凶手吗?太子!你该分得清孰轻孰重,莫要教我失望才是!”
洪武帝何曾与朱标说过这样重的话?朱标登时面色发白,讷讷说不出话来。
而其余众人都被洪武帝的气势所慑,全部低下头去,不敢再发一语,东宫之中一时间安静到了极致。
陆长亭跟着低下了头,他可不愿对上洪武帝那一身锐利的气势。
待低下头后,陆长亭还偷偷朝朱棣的方向看了一眼。
朱棣面色冷凝,看不出qíng绪泄露。但是陆长亭却敏锐地觉得,此时的朱棣不高兴极了,比对朱标心有不满时,还要不快得多。只是这些qíng绪都未外泄出来,加上此时主角不是他,自然没人注意到他的身上。
难道他是担忧朱标?这……这不大可能啊。
朱标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在洪武帝跟前让了步。
朱标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一旁去,他垂着头,看上去颓然极了,一身的太子气势此时消失了个gān净。
洪武帝见了他这副模样,心底更为不快。
对于洪武帝这样的人来说,自己喜欢的儿子自然是千般好的,若是一点有何处表现得不合人意,那一定是别人的过错。此时洪武帝便将这个账算在了太子妃的头上。
陆长亭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暗暗摇头。朱标的xing子固然好……但却实在不知变通。
洪武帝抬手示意:“进去。”
那跪在地上的太监这才忙起身,带着一行太监宫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这些太监宫女都有些膀大腰圆的味道,当然不会是单纯的宫人。他们定然是被洪武帝jīng心挑选出来捉拿太子妃的。若非顾忌到太子脸面,怕是就直接上锦衣卫了。
很快太子妃吕氏便被两名宫女抓出来了,身后还围着太监,看上去她cha翅也难逃了。
吕氏头发散乱,清秀柔美的脸上落下了不解和难过的表qíng:“父皇?太子?这是做什么?”
朱标回头看见吕氏这般模样,哪里还能忍。
陆长亭估摸着朱标那颗慈心又被挑动得难以忍受了。
果然,朱标紧紧抿着唇,额角的青筋都生生绷了起来,他的双手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半张脸都被憋得微微发青了。这是憋到极致才会有的表现。
“父皇……”
洪武帝面色更沉,锐利的目光却是再度扫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陆长亭:……
他知道洪武帝是不希望他在这里看皇家丑闻,但是……但是陆长亭还真不能走。现在无非就是在得罪洪武帝和得罪朱标中择其一,陆长亭宁愿在眼下得罪了洪武帝。毕竟事后洪武帝再回想起今日时,至少会认识到陆长亭的坚定不移,多少还能唤起点洪武帝的欣赏之心。若是选择得罪朱标的话,日后洪武帝只会想到这人毫不留qíng地背叛了自己的长子,着实人品不佳!
陆长亭可不想落入这样的境地,所以他站在那里巍然不动,装作察觉不出洪武帝的冷漠。
就在状态快要再度胶着的时候,吕氏口中突然爆出了一声尖叫。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了过去,紧接着,大家都看着吕氏那张温柔的面孔一点点扭曲狰狞起来……直到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端庄自持。她明艳的眉眼都顿时透出了一股诡异,朱标愣愣地看着她,心底也再难对着吕氏这副模样生出怜惜之qíng了。
“太子!太子!”吕氏定定地看着朱标,一边挣扎一边从喉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洪武帝厉声道:“将太子妃带下去!”
吕氏突然停住了挣扎,目光冰冷地看向了朱标,其中怨怼之深,朱标纵算是个瞎子也能感受到了。
朱标这时候也陷入了一片挣扎之中,他面露苦色,半晌还是对洪武帝求道:“父皇,将太子妃留下来罢……”
说罢,朱标又看向了陆长亭:“长亭……”
陆长亭骤然再度被拉入到了战局之中,而这次显然他很难再从战局中逃脱出去了。陆长亭无奈,只得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请皇上莫急,既然太子妃就在这里,不如先找到太子妃的症结所在,再做处置?”
“什么症结?”洪武帝冷淡道:“她是病了,病了便不应当在留在东宫了,否则致使太子和皇太孙染了病,该当如何?”洪武帝对陆长亭的不满不再掩饰了。
陆长亭微微垂下的目光注意到了一旁的朱棣,就在洪武帝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朱棣便微微绷紧了。
陆长亭可不希望朱棣也如朱标那样,因急失态。陆长亭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顶着朱标焦灼期待的目光,伴随着太子妃吕氏挣扎低泣的声音,他开口了:“皇上,长亭知道症结所在。”
此话一出,所有人便将目光都聚集到了陆长亭的身上。其中唯有一道充满了焦灼和担忧。陆长亭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属于朱棣的。
因着陆长亭从前的表现着实太过良好,洪武帝此时一闻言,倒也不好直接截断陆长亭的话。毕竟弄清楚症结所在的确很重要,若是不清楚,他第一件事自然是先扣下太子妃这个祸端,但若是弄清楚了,那自然是先问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唯有知道到底出了何事,有何而起,洪武帝方才能真正安心。
但是洪武帝仍旧还对陆长亭有所不满,于是他面色一冷,并未立即松口,反而是冷声道:“你可知诓骗朕,有何下场?”
“知道。”陆长亭依旧巍然不动,面上神色都始终都淡淡的。
在这样的时候,还能保持住这样的风采,实在称得上是不卑不亢了。
朱标心中好一阵激dàng,望着陆长亭的目光都微微激动了起来。
洪武帝面上冷色更甚:“那你知道若是说错了,又是何下场吗?”
显然,在古代帝王的跟前,你是不能和他讲究什么人权的……反正错了就等于死,这个逻辑放在古代没毛病。
陆长亭点了点头:“知道。”
同时陆长亭再度注意到,身边的朱棣浑身紧绷,面色顿时黑沉了下来。幸而那也只是一瞬,朱棣在收敛qíng绪上比朱标做得要好太多。
而这时候洪武帝也终于松了口:“那我便听一听你说这症结所在,究竟何处!”
朱标猛地松了一口气。
抓着吕氏的宫女微微松了手上的力道,吕氏先前挣扎耗光了力气,此时软了软,坐倒在了地上。
陆长亭抬手指了指头上的牌匾:“先请个人将它取下来吧。”
陆长亭此时当真胸有成竹吗?当然不是。他心底也只隐约有个脉络,究竟如何,却还得一一验证方可得结果。说起来,也算作是一场豪赌了。
但奇迹的是,陆长亭这会儿并不觉得有半分紧张。
也许是因为毕竟他与风水打了不少jiāo道的缘故吧……风水一道,于他来说已经如吃饭喝水那般了。
“这如何能取?”洪武帝拧眉:“难不成那背后有什么?”
陆长亭道:“取下便知。”待说完,陆长亭又觉得自己的口吻似乎有些不尊洪武帝,不过此时洪武帝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
洪武帝眉头再度皱了皱,还是吩咐人如陆长亭所说那样去做了。
焦语紧张极了,在他看来陆长亭这个要求简直是滑稽的。他忍不住拽了拽朱标的袖子:“太子……”
朱标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焦语咬咬牙,只得转头继续看着陆长亭。
此时焦语也说不清自己心底,是期待陆长亭跌个满头包,还是希望他赶快解决了东宫这摊子事……
很快,有人搭了梯子去取。
为了防止上面掉落东西下来砸伤贵人,洪武帝一行人便挪动位置,站到了较远的地方。
侍卫很快爬到了梯子顶端,紧接着众人便听那侍卫一声惊呼,充满了惊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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