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点了点头。
道衍也不再多留,他心知若是再多留,恐怕朱棣不会再给他半分颜面。道衍识趣地离开了燕王府,总算换得朱棣恢复了好脸色。
因为消耗体力过多,陆长亭在饭桌前坐下来,就迟迟没有挪动位置。食物尽摆在了他的面前,没一会儿就被扫dàng了个gān净。朱棣一直用温柔的目光盯着他,一口都未尝。
陆长亭不由得怪异地看了看他:“四哥不饿?”
朱棣这才转身对下人拍了拍手掌。
随即丫鬟们便又一一踏进厅中来,献上飘着香气的菜肴。
陆长亭呆了呆:“四哥这是何意?”
珍珠翡翠白玉汤、红油肘子、chūn饼、煎排骨……香气直直窜入鼻。
但他腹中已经撑满了,这会儿只能闻着味道流一流口水,而胃里却本能地对食物发出了抗拒的反应。陆长亭又想吃,又有点想吐。
朱棣道:“长亭的身体,不大适合吃这些。”
陆长亭:……
亏他刚才还心疼了朱棣一把。
陆长亭面无表qíng地起身将朱棣甩在了后头。等回了院子后,陆长亭便立即吩咐下人另外收拾了间屋子出来,陆长亭便从善如流地住了进去。等朱棣用完饭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陆长亭的踪影了。
朱棣叫来下人一问,才知道陆长亭换屋子睡去了。
那怎么成?明日长亭还要往庆寿寺去,这便是最后的时光了。
好不容易将长亭吃到手,便要独守空chuáng……
朱棣心中郁卒,叫来下人领路。
待到了屋子外,里头烛火都熄了。
朱棣抬手拍了拍门板:“长亭……”“长亭,我是四哥。”
“……”里面一片寂静无声。
朱棣面色不变,转身道:“去搬个椅子来。”
下人愣愣地看着他:“主子?”下人颇为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像是主子和陆公子闹了不愉快似的?可主子要椅子来作什么?总不会是……砸门吧?下人露出了惊异的表qíng。
“去。”
下人不敢再耽搁,忙一溜烟儿地跑去搬了个椅子来。
就在下人胆战心惊,以为朱棣会发脾气用椅子砸门的时候,却见朱棣拖过椅子,轻飘飘地落了座,然后再没别的动作了。
静寂在庭院中蔓延开。
下人却丝毫不觉得放松,他战战兢兢地盯着朱棣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才确定主子当真只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夜渐渐深了,挂在屋檐下的灯笼晃了晃。
下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等回过神来,他往朱棣的方向看了一眼。——主子怎么还在?
下人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主子,该歇息了。”
朱棣摆了摆手:“你们陆公子昨日做了噩梦,今日睡不着觉,我在门外守着才好。”
下人恍然大悟,难怪呢,原来是陆公子做了噩梦啊……下人老老实实地又站回了原位。
朱棣此时jīng神好得很,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陆长亭在里头也没睡着。白日里睡了一天,就是再多的疲累也都消除了,他又不是猪,怎么会再睡下去?陆长亭在屋子里打了会儿拳,消了消食,又看了会儿书,直到听见外面传来朱棣的声音。
陆长亭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儿,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其实欢。爱过后,都会不自觉地变得亲密起来。但他们已然温存了一个白日,再混到一起,搞不好就又是一夜chūn。宵。
陆长亭掂了掂手里的书。
还是让四哥就这么憋着吧。
反正憋了这么多年都憋出经验来了,再憋一日也坏不了。没见昨日那般生龙活虎,让人承受不住吗。
陆长亭捏着书回到了桌案前,点起灯往下看去。以道衍的xing子,明日定会将他叫过去先考校一番……还是挑灯夜读,临时抱个佛脚比较好。
朱棣坐在门外,听着脚步声渐渐地远了,微微有些愣。这和计划中的不一样啊……长亭难道不该心疼地将门打开吗?
朱棣无奈,只能当真坐在那里当个门神了。
左右等到明日一早,长亭总会出来的。只可恨道衍……
这一夜过得极为漫长。
朱棣从椅子上起身时,腿脚都有些微微发麻。不过这算不得什么,朱棣也全然没放在心上。他令人撤掉了椅子,便站在外面等着陆长亭出来。
陆长亭伸着懒腰从里头走出来,一眼就见着了朱棣。
朱棣下身的衣摆微有褶皱,上身则是gān净整齐。陆长亭怔了一下,他真的在门外坐了一夜?他傻了吗?
陆长亭忽略了心底细密泛开的心疼,快步走到了朱棣的跟前:“四哥腿不酸吗?”语气颇为嘲讽,其中还夹杂着一点儿不高兴。他没想到朱棣真在外头坐了一夜。
朱棣却只是笑了笑,一手揽住陆长亭,凑在他耳边暧昧地道:“这话该问长亭才是。”
陆长亭:……
此时有下人疾步走来,道:“主子,道衍主持前来求见。”
“来得倒是快……”方才还面带笑容的朱棣这会儿就沉下了脸。
陆长亭掐了掐朱棣的腰。
朱棣猝不及防地疼了一下,脸上的表qíng都微微变了。一个原本不快的表qíng,生生被扭转得怪异了起来。
陆长亭低声道:“道衍如今已是你一条船上的了,四哥冷待他无妨,但却不能对他喜怒无常。”单单只是冷待道衍,别人肯定会认定是道衍何处惹恼了朱棣。但若是面对道衍喜怒无常起来,那些手下便会觉得朱棣太过难以捉摸,自己不知何时就会得罪了他,于是从此便战战兢兢生存在他手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并不代表建立起了威严。
只会让手下感觉到惶恐不安的主子,谁还会愿意跟随你刀山火海都不眨眼呢?
朱棣脸上涌现了淡淡笑意:“长亭说的是。长亭如此为四哥着想,四哥自然不会再如此。”
旁人只见他们耳语,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下人们只暗暗道,就说嘛,主子与陆公子感qíng甚笃,哪会有闹不愉快的那一日?昨日果然是陆公子做了噩梦,才面有不快吧。
“走吧,去见道衍。”朱棣淡淡道。
“嗯。”陆长亭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被朱棣一把拽了回来。
等朱棣握住了他的手,陆长亭才反应过来。哦,现在走路都要牵着手了。
怎么闹得跟幼稚园差不多?
不过腹诽归腹诽,陆长亭到底还是没有挣开朱棣的手。
反正……朱棣的手又宽大又炙热。握上去很舒服的啊。
下人们将陆长亭收拾好的衣物、书本带上,一同抬到了花厅中去。道衍站在花厅中,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过来。见陆长亭和朱棣进门,道衍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鞠了一躬:“燕王殿下。”
朱棣微微点头,虽说脸上没什么笑意,但也没什么冷意。
“长亭可准备好了?”道衍问。
“还不曾用早饭。”
道衍笑道:“待你进了庆寿寺,我亲手为你做斋饭。”
陆长亭闻言便立即看向了朱棣,果然,朱棣眼底的冷意快要压抑不住了。
虽然说陆长亭也很好奇,道衍能亲手做出什么样的斋饭来。但现在朱棣还在旁边呢……陆长亭摇了摇头道:“在府中用过饭再走吧。”
也不急在这一时。道衍略一想就答应了。
这便又在燕王府中多留了一会儿。
但总归都是要走的。陆长亭擦净了嘴,净了手,站起来身来。道衍已经在不远处站着等他了。
朱棣扣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四哥送你出去。”
陆长亭点了点头。
道衍仿佛不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最终别开了脸。燕王手中权势渐长,脾气也更为狠戾了,这时候再催促,道衍毫不怀疑燕王会将自己剁开。
道衍走在前。
朱棣便牵着陆长亭走在了后面。
王府上下都知道陆长亭这是要去庆寿寺安心读书,见自家王爷亲自送了陆公子出去,他们不免在心中好一阵感叹。真是兄弟之楷模啊!这般qíng谊深厚,在平民家恐怕都难寻得啊!
可见王爷是何等重qíng义的人!
众人一番感慨,也为日后毫不犹豫随燕王反动靖难之变埋下了种子。
当然,此时众人都还不知晓未来会如何。
走到王府门口去的陆长亭也没想到,朱棣的手下竟通过他待自己的qíng深义重,从而认定朱棣乃是个好主子,于是愈加忠义起来。
陆长亭若是知道他们的心思,肯定会忍不住道……这兄弟和媳妇能一样吗?
你见过断手断脚走街上的,但你见过不穿衣服走街上的吗?
“上马车吧。”道衍出声道。
原来道衍连马车的都备好了。
朱棣面色陡然一沉,牢牢攥住了陆长亭的手不肯松开。
陆长亭有些哭笑不得。
朱棣这个年纪的人,竟然还会做出这等耍赖皮的事?
陆长亭只得抬起小拇指勾了勾朱棣的掌心,色qíng挑逗的感觉袭了上去,朱棣立刻放开了手:“长亭……”
陆长亭瞥见了他眼底深藏的火焰。
……撩一下就着了?
还真是……血气方刚啊。
陆长亭抽回手冲他勾了勾,示意他附耳过来。
朱棣自然听从地凑了过去。
道衍看着这一幕,脸色微微发青。
“他也未曾说过,四哥不能上庆寿寺来啊。”陆长亭轻飘飘地道。
朱棣先是一怔,随后嘴角勾起:“长亭说的是……”
道衍见朱棣被陆长亭一句话就乐得换了表qíng,心底顿时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但这预感从何而来,他又摸寻不到。反正……反正长亭要去庆寿寺便足以。
陆长亭和朱棣分开来。
朱棣这会儿倒是大方地道:“长亭去吧,四哥等你回来。”
这话从朱棣口中这样平淡地说出来,道衍不由得微微惊奇,心底的怀疑顿时更浓了。
而此时有人疾步走来,高声道:“且慢!”
陆长亭回头看去,就见邹筑墨同罗贯中大步走了过来。
邹筑墨沉着脸,比朱棣方才的脸色还要难看。这是怎么了?陆长亭心中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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