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祖孙在书房里密谈山西布政使袁仲儒的事,又说到范川的贪银案。老侯爷很赞成叶限的做法:“先皇驾崩,你父亲受了重伤……长兴侯府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这些乱七八糟的咱们cha不上手……放任张居廉,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叶限若有所思。
老侯爷则看了自己孙子一眼,慢慢开头道:“你上月刚满十六吧,寻常世家的少爷,这个时候就算没有娶亲也早就定亲了。我看你的婚事还没个着落。”
叶限看了自己祖父一眼,挑眉哦了一声。慢慢地道:“孙子不急。”
老侯爷说他:“你当然不急!”叶限这么懒的xing子,他急个屁!那是自己心里挠心挠肺的急着。老侯爷清了清喉,随即说:“我和你外祖父商量过了……我觉得武定候嫡长女尚可,你外祖父则觉得武英殿大学士何文信的嫡次女尚可。你回头和你母亲商量一番,看到底选了哪个,好请了你外祖父上门提亲。”
老侯爷不喜欢文人,对身为翰林院掌院学士的亲家更没有好感。说是商量,其实是两人商量商量着就意见不合,chuī胡子瞪眼的不欢而散了。
高大人嫌武定候嫡长女连开蒙的《三字经》、《弟子规》都没有读过,太没底蕴。老侯爷则嫌弃武英殿大学士的嫡次女xing子太文静了,死沉沉的。
叶限沉默了,祖父说的这两个个无疑都是世家女子中的翘楚。武定候祖上是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的将军,荣宠百年不衰。武定候的嫡长女才十四岁,美人坯子的名声却已经传开了。
而武英殿大学士的嫡次女不仅长相出众,难能可贵的是出身书香世家,才学不凡。刚及笄的时候,提亲的人就踏破了何家的门槛,但是何家一直都没有看上眼的。
他作为长兴候家的世子,理应承担让长兴候家继续繁荣昌盛的重任。娶一个门当户对,能够对他们家有所帮助的妻子是一定的。
叶限突然想到了顾锦朝。
他名义上是顾锦朝的表舅,身份地位差别实在太大。他能求取世家女子中的翘楚,因为他是长兴候世子爷。那么顾锦朝呢……她以后就要嫁给她表哥了?嫁了人之后,他也不能随心所yù地去看她,和她说说话,或者像原来一样,把自己养的仙人掌送给她。
叶限从祖父的书房里出来,望着黑沉沉的夜色,紧抿着嘴唇。
他是长兴候家唯一的嫡子,刚出生不久就请封了世子爷。他所做的事不仅代表他自己的,还有长兴侯府。他不可能真的随心所yù。
但他一点都不想娶什么武定候嫡长女,武英殿大学士的嫡次女。她们怎么能像顾锦朝一样,像她一样……叶限也不知道顾锦朝在他心里是什么。他望着夜色轻吐了口气。
李先槐走了过来,“世子爷……您让我去查的东西,都问清楚了。”
叶限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让他继续说下去。
顾锦朝要嫁的人,他总要好好的了解清楚。自己欠她那么大的人qíng还不了,帮她在亲事上把好关。
他私心里,倒是真希望顾锦朝这个表哥为人不善。
他不希望顾锦朝嫁给别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隐qíng
李先槐随即道:“……纪家祖上是贩卖茶叶起家,到了他们太爷那代出了个都转运盐司副使,从此才富庶起来。纪家从官之人不多,有一个捐出来的府同知。但几代为皇商,经通州运河,南北贸易,其富庶的程度着实吓人。他们那个太夫人如今是掌舵人,我看是个聪明的,这些年纪家凡事都不冒头,反倒越做越大……”
“这个纪尧倒也算个人物,不过被身家给拖累了。和他们家老太太背地里不通气儿,暗地做了许多老太太不知道的事。”说到这儿李先槐嘿嘿笑了两声,“世子爷还记得原来那个皇商罗家吗?他们家那个长子罗泰。您曾经在六合酒楼看到他,您泼他一身茶的那个?”
叶限想了想。当年他十岁刚回燕京一年,和高家的表兄出门游玩,在六合酒楼里小坐过。有个长相清秀,身材瘦弱的年轻人因小事和他表兄起了争执,他嫌此人太吵,泼了他一杯滚烫的热茶。这年轻人被烫得大叫,扬言要他出不了酒楼。他们身后的侍卫才指了指叶限跟他说:“这位是长兴候世子爷。”又指了表兄:“礼部尚书高大人长孙。”
这位声称自己是罗家长子罗泰的年轻人顿时说不出话,再被侍卫冷冷地看了一眼,吓得跪下磕头求饶。
“小丑一样的东西。”叶限并不在意,“和顾锦朝表兄有什么关系?”
李先槐就回答道:“他们家老太太肯定不知道,这个纪少爷一直和罗泰有往来。老太太为商刚正,从不克扣手底下的人,也不赚昧良心的钱。这个罗家恰好相反,老太太厌恶他们到极点。也一直不要家里的人与罗家往来……不过人家纪少爷有次赏花会,和罗泰认识了,违背老太太的意愿一直和罗泰来往着。”
叶限看着李先槐:“……你挑重点的说。”
李先槐挠挠头:“我去打听的时候,他们罗家那个罗泰的随侍说了许多。想给您说清楚些……他和罗泰往来倒是不要紧,那罗泰是个什么样的人,走马斗鹰也就算了,又常去些勾栏教坊类的地方,哪有不带上这位纪少爷的……不过这纪少爷也不是真的沉溺于此,随他去了一两次就没去了。”
他声音压低了些:“纪尧只点艺jì作陪,洁身自好……但是这罗泰心思也多啊,早想着拉纪尧下水了。就搁纪尧酒里下了东西,纪尧就把那个才十四岁的艺jì破身了。随后纪尧就不再和罗公子来往,他却不知道那艺jì因此有孕,被罗泰找了个院子养下来,打算以后用这孩子拿捏纪尧……”
叶限听得眼皮一跳。人总有少不更事的时候,没犯下大错倒也无妨……不过这个纪尧确实也不聪明,就算是qíng动破了人家的身,怎么还敢留下孩子给人家拿捏?顾锦朝以后要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该怎么是好?这样的人娶了顾锦朝,以后她能好过吗!
叶限深吸一口气:“你打听的事都属实吗?”
李先槐看了一眼世子爷,他这还是第一次问自己这样的话。李先槐看上去大老粗的样子,心里比谁都明白,世子爷这么关系顾大小姐的事,原先还特地赶路去看她,要是他心里没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了想说:“奴才买通了罗泰的随侍打听的,也许这个随侍的话不全对……”
叶限随即说道:“无风不起làng,你把这个艺jì找到,让她私底下去和纪家对峙。”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地传出去,“一定要私底下,看纪家究竟对这个孩子是什么反应,到时候就知道真假了。”不仅能知道此事的真假,他还能知道纪家对顾锦朝的态度。要是他们敢不管不顾把这件事瞒下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去迎娶顾锦朝,这个纪家顾锦朝不嫁也罢。
叶限又想了想,又道:“快进腊月了,我也好久没去见长姐了。替我准备了东西,我们明天就去拜访顾家。”
这事一定要和顾锦朝说清楚,他不能让她所托非人。
叶限心里又有些迟疑,如果顾锦朝不嫁给纪尧,以她的名声,又能嫁给哪个好的世家子弟呢?
以如今的qíng形来看,这个纪家最多能荣耀二十年,除非中途没落,不然肯定会受到打压。官商势力做大,对于朝廷来说是不好的。所以罗家在太爷那代之后迅速衰落,反倒是保全自己的好办法。纪家老太太是聪明的,知道财不露白,但是纪家再这么做下去,迟早会出事。
士农工商,老太太有点看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她毕竟眼界不够宽。
而大兴顾家,冯氏这几天则频频找锦朝过来说话,言中大有此事已定之意:“……眼见着你要是和纪二公子定亲,五月除服就要嫁过去了。祖母这时候多和你说说话,免得你嫁了之后我想得慌。你要是嫁妆上有什么不足的,大可和我老婆子说了,我得多给你些添箱。”
冯氏笑着和锦朝说了。顾德昭那份财产收益归到了顾家,顾家也因此宽裕了许多。她是怕顾锦朝母亲死得早,嫁妆什么的没打点好,到时候她出嫁也不好看,那丢的还不是顾家的脸。
顾锦朝笑了笑:“祖母不用担心此事,我没什么缺的。”冯氏似乎已经有了把这事定下来的打算,让顾锦朝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自己该屈从于现实,嫁给纪尧。但是她心里始终有疙瘩解不开。
永阳伯四小姐对她对的笑容,和她孩子的脸,还有纪尧淡漠的眼神。这些都挥之不去。
不过冯氏突然问起母亲嫁妆的事,倒是让顾锦朝心里一紧。
她是不过问还好,等自己出嫁的时候,嫁妆直接就出了顾家门。但是冯氏要是过问起来,母亲留下的嫁妆可实在不少。她出嫁,冯氏有不过问嫁妆的吗?
这是隐晦地跟她提一声,她的嫁妆冯氏是要过目的。
锦朝旋即笑了笑:“母亲的嫁妆,我原是打算给锦荣留下一半的。若是事qíng定下来了,也把册子给您看看。”她来给冯氏看,总比冯氏自己想些有的没的比较好。
冯氏嗯了一声。纪氏是通州纪家的女儿,这嫁妆焉能有不丰厚的道理。平日里顾锦朝的吃穿用度虽然都不显眼,但是她身边的丫头婆子比别的庶女多,也没见哪个吃穿差的。可见她母亲嫁妆丰厚,但是究竟有多少,冯氏却不知道。
顾锦朝随后告退回了妍绣堂,对佟妈妈说:“我的私库,母亲的嫁妆原先都是清点过的。你再清点一次上了册子,母亲的嫁妆一分为二,要给荣哥儿留下。”她想了想,道,“金银楼的账面不算在里面。”
金银楼账面上流通的银子数额大,这部分钱她以后再给荣哥儿,他现在还小。
佟妈妈应诺,带了识字的采芙和白芸去清点东西。
锦朝刚坐下不久,就有小丫头过来通传说,长兴候世子爷来访了,去了五夫人的院子。
他说过他腊月会过来,顾锦朝想起了。但是此时年岁终,正是要忙的时候。
他应该是来看五夫人的吧,五夫人的孩子还有三月就要临盆了。
顾锦朝打发小丫头下去。闲着无事,她就给五夫人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袄。她坐在火炉旁边,针黹摆在大炕上,由青蒲帮她配线,绣五蝠献寿的图案,蝙蝠尾巴上打了小小的络子,十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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