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父亲无此灾,因为那时候他和顾家的联系并不紧密。最后遭殃的是顾家,顾家在朝堂之后不断被张党打压,后顾锦贤和叶限在朝堂中崭露头角,但因五夫人的死,他们更是对顾家恨之入骨。父亲那时候反倒平平稳稳的,但要说一点都没受到牵连,也着实古怪……
这世要是按照前世的路子,父亲被打压之后,顾家别的人也难逃罹难。
但是二十万石粮食……这个窟窿怎么填得上?即便拿出顾家全部家当都保不起。就算是财力qiáng大到能保下这件事,收购二十万石粮食,那也不是简单的事!这是会造成京都粮价振动的。
叶家也应该不会坐视不理,但他们能怎么管?只能在此事事发的时候力保父亲,最多能保下父亲的xing命,官职是肯定会被革去的,而且永不续用。
朝堂之事岂容妇人置喙,明面上她是不能做什么的。但是私底下她还是能做一些事的。
顾锦朝觉得最奇怪的,还是陈彦允给她递了字条,他为什么要帮她?或者说是帮顾家。他可是张居廉派系的人!
如果明白了陈彦允为什么要帮父亲,说不定能从他那儿找到突破口,保下父亲的官职。
顾锦朝不由得想起前世,她刚嫁去陈家的时候,陈彦允对她还十分好的。成亲的第二日,他陪着自己梳妆,陪着自己去给陈太夫人请安。虽说没和她说什么话,但是处处维护,没有人看轻了她。
但这段日子不过月余,他就不再往她这儿来,甚至也不去任何侍妾那儿。gāngān净净的修身养xing,连酒ròu都忌了起来。
她偶然看到他左手上盘着一串奇楠沉香佛珠,觉得那是他开始信佛了吧。等到这世一看,那串佛珠原来早就在他手上了。
陈三爷究竟在想什么,他心里有何打算?如果要想帮顾家,为什么不说清楚,仅仅留下‘司庾主事’四字。是不是因为他还是张居廉派系的人,而不好把这件事说明白?
顾锦朝觉得头疼。和陈三爷打jiāo道,比和叶限费力无数倍,叶限做事其实很好猜,他想做什么就会这样做,全凭心意。陈三爷呢?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做的这些事是不是有长远目的,她都不清楚。
这个人啊!
她放下小绷,让青蒲拿了清凉油过来。
过了一会儿曹子衡从外院过来,和锦朝把刚才商量的事说了:“……顾二爷的意思,还是说按兵不动,他们先去找长兴候侯爷说项,看看长兴候府能不能解决。如果不行的话,就让老爷上陈qíng表说明,最多是革职查办,要是长兴候家愿意力保,也许还有回旋余地。”
这也的确是顾家唯一能走的路。
但是顾锦朝觉得也并不是无路可走,至少陈三爷那里,说不定还有办法。
第一百六十章 对策
按说陈家的事,她也该知道七八分才是。如今却十分的不确定了。
顾锦朝犹豫了一下,吩咐曹子衡:“你暗中打探一下……看看父亲和陈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牵连,或者是咱们不知道的关系在里头。”
曹子衡一愣:“大小姐说的陈大人是……”
锦朝轻吐出几个字:“户部尚书陈彦允。”
曹子衡的脸色郑重起来,忙拱手行礼离开了。
吃过午饭,顾二爷就和父亲一起乘马车前往京城,要去拜见长兴候侯爷。
定国公樊家六小姐由嬷嬷陪着过来了,是要准备着给顾怜当赞者的。冯氏把于明瑛和樊六小姐都安排在客房,派了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去伺候着。
第二天,给顾怜祝贺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没有人知道顾家即将有一场巨大的罹难。就连冯氏都不知道,她还在和二夫人商量着,要请德音社的戏班子过来唱几天戏。府里一派喜气洋洋,顾怜被冯氏拉着见这个太太,那位小姐,忙得脚不沾地。
锦朝不爱凑这热闹,也不想这时候往人面前钻,要不是冯氏叫她,她连妍绣堂都不想出一步。
下午姚家夫人过来了,众女眷都被叫到东跨院,要给姚夫人行礼问安。锦朝带着青蒲、采芙二人往东跨院去,姚夫人也就是如今文华殿大学士姚平的正妻,姚文秀是她的第二子,这顾怜的及笄礼,她无论如何也得来一趟。
冯氏和姚夫人在宴息处说话。锦朝才走到宴息处外,就看到一众陌生的丫头和嬷嬷垂手站在外面,丫头们或穿着十样锦印花面冬袄,或穿素面锦缎面冬袄,耳垂上缀着小小的金银丁香。嬷嬷们穿着檀色比甲,腕上还套着只手指宽的赤金镯子。面上的表qíng都淡淡的,来人都不看一样。
这应该是姚夫人带来的仆妇了。
顾锦朝看了一眼就往宴息处里走,先给冯氏行了礼,冯氏召她坐下。都顾不得和锦朝说话,笑着同正饮茶的妇人道:“……说到饮茶上面,我倒是更喜欢用松子蜜饯泡水,清淡又慡口”
锦朝这才看向坐在正宾位的妇人,三十多的模样,穿了件湖蓝色五蝠捧寿刻丝褙子,戴着南海珠子箍,金笼耳坠。长得白净丰腴,气质不凡。只是眼睛细长,颧骨高了几分,并不显得平易近人。
姚夫人笑了笑说:“茶饮多了也是伤身,老夫人用蜜饯泡水喝,倒也是不错。”
冯氏就让丫头上了盏松子蜜饯泡茶给姚夫人,姚夫人接过之后却放在了一边,问冯氏道:“老夫人,这坐了小半天了,你们怜姐儿怎么也没来拜见。”
冯氏道:“姚夫人可别见怪,她那是去和樊家六小姐说话了,我派人去喊了,稍后就过来。”
冯氏心里也不由觉得顾怜不知轻重,别的人缓缓不行吗。姚夫人以后可是她婆婆,她要是在婆婆面前落下个不好,以后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看着姚夫人也不是个简单的,正三品诰命夫人,人家端得十足十。就是她才能和姚夫人说两句。顾二夫人和姚夫人才算是正经亲家,只有坐在旁的冷板凳上喝茶的份儿。
听到丫头隔着帘子禀说二小姐过来了,冯氏心里才算松口气。
顾怜和顾澜一起进来,两人都是jīng心装扮过的,屈身行礼过后,冯氏让顾怜过去说话。姚夫人的目光在顾怜身上一转,才笑着说:“怜姐儿捯饬得好看,我上次见你,你还像个小豆丁似的……”
顾怜笑着回道:“您上次见着我,还是十岁的时候呢。”
这可是姚文秀的母亲,她要拿出十分好的姿态来面对。顾怜随即又屈身道,“怜姐儿想着要见您得慎重,特地回屋换了衣裳过来,因此才迟了些,您可别和我生气。”
姚夫人笑了笑并不说什么,过了会儿才由二夫人陪着,去客房住下了。冯氏一直笑到姚夫人离开,才瞪了顾怜一眼:“……换不换衣裳有什么打紧的!你也太不知轻重了些!”
幸好姚夫人没有计较。
顾怜委屈地撇了嘴:“您是不知道,我和澜姐儿去找樊家六小姐玩,刚好看到于明瑛也在那里,说她那串枚红色碧玺的手串有多值钱多好,还说我身上穿的妆花褙子都洗旧了,一点都不好看!我想着要来见姚夫人,才回去重新换了衣裳。您要是不信,只管问澜姐儿!”
顾澜正yù说话,就被冯氏冷冷地看了一眼,冯氏又接着说顾怜:“这样的话,她能说,你却说不得。一串枚红色碧玺的手串能值多少钱,你听得她说!”幸好在这儿的都是顾家的小姐和丫头,让别人听去了,还会以为顾怜眼红人家于明瑛的东西。
冯氏又对顾澜说:“亏你还是当堂姐的,你怜堂妹不清楚,你还不知轻重!当即就该催了她过来。”
顾澜咬了咬嘴唇应是,心里却觉得很委屈。冯氏这是迁怒,顾怜想做什么事,哪里有她能阻止的道理。这事能说到她头上来吗?
锦朝在旁暗想,于明瑛倒也不算说大了,她那串枚红色碧玺手串剔透圆润,个个都有指甲盖大小,十分罕有。她倒也有串一百零八颗的碧玺手串,不过是较常见的huáng碧玺,没有于明瑛的那串贵重。
冯氏又说了顾怜几句,才道:“算了,懒得多说你。但人家于明瑛是来给你当赞者的,你明日还得去和人家说说话才行。”她把在座的几个孙女都看了,目光落在顾锦朝身上,别的几个庶女身份不够,还是顾锦朝最明白事理,她随即就吩咐顾锦朝,“朝姐儿,明日我陪你怜堂妹去见于三小姐。你是个懂事的,祖母信得过你,说些好话……让于三小姐和怜姐儿缓和些。”
锦朝想着明日父亲他们就该回来了……
她站起身应了诺。
顾二爷和顾德昭递了名帖,还在厅堂里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长兴侯爷出来。听完他们所说之事后,长兴候皱眉想了许久,让人去请老侯爷过来一起商量。
老侯爷听后问顾德昭:“……这次赈灾调集的通仓粮食是多少?”
顾德昭想想回道:“先后会送出去五批,共是十二万石。如今粮仓的粮食加起来只有九万石。”
老侯爷又想了许久,才说:“我们长兴候家如今韬光养晦,凡事我都让叶限隐忍些,避其锋芒。这次要是帮了你们,我们叶家势必会和张首辅正面对上……”
顾二爷听得脸色一白,忙拱手道:“老侯爷,这些事理咱们也明白。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也不会求到您这里来,您要是也不管这事了,咱们顾家还真是走投无路了……”
老侯爷淡淡道:“我没说不帮。只是这要如何帮,得拿出一个章程来……”
顾家在别人眼中自然算是叶家派系,如果长兴候家任由顾家倾颓,其他依附于叶家存在的势力会怎么想,难道不会生出树倒猢狲散的想法?
他侧身问长兴候:“叶限呢?我这几日怎么都没看到他?”
长兴候摇头道:“您就别问他了,如今整日整日的在大理寺里,他母亲想让他先去相见何大人家的小姐都找不到人……”叶限最近行事古怪的,又找了不少翰林院和六部新进的两榜进士名单看,说要挑了好的给长兴候家当幕僚,人家两榜进士会给他当幕僚吗!再说这些新入翰林和六部观政的进士也不适合做幕僚,简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要是叶限在,这事指不定能想出办法来。
老侯爷叹了口气:“这事他还是别cha手吧,他如今忙的事也多……”
粮仓的空缺是填补不上的,长兴候家和千户营、五军营关系虽好,但也不可能打开卫仓补通仓的粮。而且动静也太大了些。如果能把这个孙石涛找到,那么还好说。但如今人肯定是被张居廉的人控制起来了的。长兴候爷问顾德昭:“这登记的文书,是不是只有你们手头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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