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陈美锦_沉香灰烬【完结+番外】(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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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有一次,万历七年的时候,叶限掌管大理寺时,想研究凌迟之刑最多可割多少刀,动用权力把犯人调出来,兴致勃勃地亲自试,当时足足杀了三十七人,才让他研究出了最多的割法。

  此事震惊朝野,许多谏官上言要让皇上定叶限的罪,偏偏皇上喜爱他得不得了,说长兴候为国征战数年,保卫边疆,怎能因为几个犯人就定他儿子的罪。又当朝问起叶限怎么才能割最多刀。

  叶限缓缓摇头道:“不用刀,将人绑在木chuáng上,浇灌开水。再用铁刷刷到直见骨……”

  ……想到叶限后来做过的那些事,顾锦朝脸色一阵阵难看。千万不能惹这个活阎王,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入夜之后垂花厅里点了八盏羊角琉璃灯,又摆了夜席。

  太夫人由五夫人服侍着入座了,举头看去却没见到叶限,招手让顾锦潇过来,问他道:“你表舅怎么不在席上?”

  顾锦潇恭敬回答道:“祖母,表舅说他呆在这儿闷得慌,想到处走走。”

  太夫人皱起了眉:“你怎么那么不省心!你表舅病还没好,要是在这府中犯病了可怎么办!”

  五夫人在一旁安慰她:“母亲,您不用担心他,请了贵州普定的萧岐山医治后,他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您先喝这碗川贝莲子银耳羹,我派人去找就是。”

  既然是五夫人说话,太夫人神色稍霁。又想起二夫人所说今日下午之事,看着五夫人清丽gān净的侧脸,却不知该如何问,或者是她该不该问。她虽然是五夫人的婆婆,但是她也是长兴候的嫡女……

  太夫人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五夫人招了好几个护院过来,还没等她吩咐好去哪里寻找。就看到一个清瘦削长的少年走来,衣带翩跹,灯光渐渐拢在他身上,侧脸白玉无瑕,泛着暖玉的微光。忙迎上去拉住他的手,也有几分担忧:“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叶限淡笑说:“二姐不用担心,我钓鱼去了。”他手上提着糙绳,拴着一只huáng色的锦鲤,还活蹦乱跳的。他提在五夫人面前晃了晃,好像要讨她夸奖的样子。

  五夫人哭笑不得:“这鱼是太夫人养的!算了,懒得说你。”

  叶限收了自己的鱼,道:“这鱼稀奇,别的鱼都聚过来抢食,它偏不动。你看--鱼也有脾气了!知道不食嗟来之食……不过我可不觉得这鱼聪明。”

  五夫人道:“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快洗了手入席了。”

  叶限便把鱼jiāo给一旁站着的书童,嘱咐他:“放在我书房的大瓷缸里,和乌guī一起养着。”书童怕鱼死了,立刻就提着鱼往回跑,想找个水缸先养起来。

  五夫人又和太夫人说话,席过后顾四爷一家也该回去了,不知道该是谁去送。

  太夫人就道:“我也该去送送,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恩怨不能了解的,再者纪氏都已经病成那样了……你再库房里找两株百年人参,给老四带回去……”

  五夫人点了点头:“媳妇知道了,等得空了,我也去瞧瞧四嫂。”

  席罢后夜色已浓。

  顾锦朝最后乘着青帷华盖马车离开祖家,父亲便要和她乘坐同一辆车,他听说了下午横斜居的事qíng,有些兴致勃勃地问女儿关于她女红的事qíng。

  “……还是澜姐儿和我说的,我竟然以前都不知道,你怎么没告诉过我?”

  顾锦朝突然想起刚才宋姨娘给他擦眉毛上的白霜,轻声说:“父亲,要赢得过别人,便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什么底牌。”

  父亲就皱了皱眉:“你要赢得过谁?还什么底牌不底牌的,难道有谁会害你不成?”

  锦朝笑了笑,就不再说话了。

  次日她去给母亲请安,那两株人参已经送到了,徐妈妈熬了浓浓的人参乌jī喂给母亲喝。

  锦朝接过青釉菱纹的小碗亲自喂母亲,那次犯病之后母亲的jīng神一直不太好,怏怏地靠在大迎枕上,听着锦朝慢慢跟她说话。喝完汤之后,她又替母亲捶腿,怕她长时间不动腿会不舒服。

  纪氏跟她说:“昨日你弟弟来陪了我一天,我跟他说起你……那孩子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和你一点都不亲。你十二回外祖母家的时候,带他一起回去看看吧,他也少去他外祖母家里住……”

  锦朝点点头,顾锦荣不喜欢她这事她也知道。再怎么说,顾澜跟他灌输这个观念也有十多年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她恐怕也要想些办法让顾锦荣和顾澜生疏一些,现在母亲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发作,要是顾锦荣还事事都听顾澜的……恐怕日后会很艰难。

  纪氏轻喘了口气,慢慢说:“你还记得你二舅吗?”

  锦朝笑了笑:“当然记得,二舅喜欢养蛐蛐和鸟,还送过我一对画眉鸟……”

  外祖母只生了大舅和母亲,二舅是庶子,因而过得十分清闲,喜欢侍弄花糙,也喜欢养些鸟和鱼。

  纪氏道:“你二舅有一房姨娘,叫云锦,原先是他通房,你二舅妈嫁过去之后才抬起来的。云湘是云锦的妹妹,两人长得很相似……你父亲当年十分喜欢云湘。”

  锦朝不知母亲为何突然提起二舅的姨娘,疑惑地看着她,纪氏的神色却很平淡:“云湘应该有两个姐姐,还有一个早年放出府了,嫁了一个县丞的儿子做妾。云湘当时去看过她,她生了一个女儿……”

  锦朝突然预感到母亲要说什么,她握住了母亲的手,紧紧地看着她:“母亲……”

  纪氏继续道:“那个孩子,今年该有十五了,和你一般大。”她说着自己却已经忍不住了,声音抽紧,渐渐的弱下来,眼眶已经通红,“你去找云姨娘问问,那个孩子出嫁没有……”

  锦朝却又安静下来,她怔怔地看着窗外枝桠的影子投在黑漆的小几面上,炉里烟直直上升,慢慢都散开了。这屋子里yīn沉沉的……没有点炉火,gān冷的屋檐挡住了阳光,母亲的脸上只有一片淡淡的yīn影。

  她想了想,轻声问:“墨雪姑娘,是不是把祖家发生的事都告诉您了?”

  纪氏轻点了头,如果不是这事,她恐怕还下不定决心……她竟然不知道,顾澜的胆子都这么大了,虽然她的锦朝也不是好欺负的,但是看着听墨雪说当日的场景,她心中却又忍不住抽痛……哪个母亲见得自己女儿这么被欺负。如果不是宋姨娘,顾澜敢这么对她吗?

  顾德昭宠爱宋姨娘,她也知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之间早没了当年的感qíng,留不住的终归留不住,当初顾德昭一心为了娶她离开祖家,后来抬姨娘纳小妾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她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但是,宋姨娘要是敢仗着宠爱来害她女儿,那却是万万不能忍的!

  明知道母亲同意这件事,她应该高兴才对。但是顾锦朝却实在高兴不起来,母亲为什么同意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为了她和弟弟,她怎么可能同意。

  她继续替母亲揉着腿,轻声道:“母亲,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

  第二十五章 纪家

  锦朝找了罗永平过来,吩咐他准备给外祖母的东西:“……要几匹颜色庄重的素缎织布,是清居阁的最好。还有几整盒的松仁粽子糖、琥珀糖、葱糖,另外还要准备一把长命金锁……”三表哥的嫡子也快满一岁了,正好送给孩子做见面礼。

  罗永平应下来,一天之后置办的东西就到了,都装在红漆梨花木的盒子里,十分jīng致。

  顾锦荣却不太愿意和她一起回去,和纪氏说:“……我还有功课没做,先生说描摹状物,要写一篇与格物致知论相同观点的文章……”

  锦朝正在旁边,头也不抬地问他:“是八股制艺吗?”

  顾锦荣紧抿着嘴唇,方才点了点头。

  锦朝便说:“你才十一岁,周先生就已经让你写八股了?你通读四书了吗?”

  顾锦荣一时没话说了,这不过是他找的由头,他现在可还不能写八股制艺的!没想到顾锦朝还真的懂这些,见顾锦荣不再说话,纪氏就暗叹了口气。

  顾锦荣也没办法,让清修帮他收拾了箱笼,跟着顾锦朝坐上另一辆青帷马车嘚嘚地往纪家去。

  纪家所在的通州三河县与适安路程较远,锦朝只带了青蒲和采芙,父亲派了一大帮的护院婆子跟着他们,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到了通州地界,外祖母早派了人在官道上等着他们。

  锦朝早就给了外祖母书信说要回来,看到连外祖母贴身的管家都派到这儿等着迎他们过去,锦朝也只能无奈笑笑,外祖母还是宠爱她的。

  顾锦荣似乎与她赌气,这一路都没有和她说过话,锦朝也想不起又在哪里得罪了这位小祖宗,心想怕是私底下顾澜跟他说了不少话,也就不想理他。她挑开青色螺纹细布帘看窗外,通州为京杭大运河的最北端,沿着京杭大运河的宝坻商号众多,非常繁荣。三河县也有宽大河流,浩浩dàngdàng,码头旁边停靠着船坞。

  要是走到郊外,还能看到打渔人家,屋檐下挂着腊鱼。大雪堆积着,农家糙房也贴了红红的对联,孩子在田地间跑来跑去,这些全是她所熟悉的景象。

  锦朝看得眼眶一热,前世嫁进陈家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三河县。

  她想起了自己的外祖母。

  外祖母与母亲柔和的xing格不同,她掌管纪家之大小事宜。

  纪家在通州是有名的富庶,虽然在朝为官的族中人并不多,也无高官位之人。但是纪家有贯通江南与北直隶商运的商号,又有通州诸县多处田产、地产。当年外祖父年轻时突发疾病死亡,外祖母成为未亡人,亦将纪家管理得有声有色。

  虽说士农工商,尊卑有别。但是像纪家这种大户,在燕京还是有很大名声,官吏之家也常与之往来。

  在锦朝眼中,外祖母不同于一般的长辈,她不喜欢女子被拘在闺阁中,也并不要求纪家女子学习女德。她对锦朝更是十分宠溺,由于外祖母的影响,锦朝幼时一直比别的女子更自由。

  她甚至还能在丫鬟陪同下去田庄里玩儿,到田里捉蝴蝶。

  回去的时候满手都是泥巴,外祖母坐在灯旁挑了灯花看书,笑着让一旁的宋妈妈帮她擦手,又抱了她在膝头上教她认字,若是认出一个字,就奖励一块绿豆糕。锦朝调皮不肯认字,赖在外祖母怀里要和她讲今天又做了什么,谁又惹了她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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