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允还从来没看她这么惊慌过。
他缓缓地、一根根扳开她的手指,qiáng硬而不容拒绝。
顾锦朝再用力也敌不过他,他抽回自己的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外面传来护卫撤走的动静。
顾锦朝死死咬住嘴唇,害怕眼泪真的涌出来。她原来经常被人误解,她的父亲、弟弟甚至是母亲。但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过。顾锦朝早就知道顾锦荣是什么样的的。所以顾锦荣误解她的时候,她只有失望和冷漠。但是陈三爷不一样……可能是她如今太依赖他了,受不了他突然冷遇自己。
前世陈三爷发现她和陈玄青的私qíng,就从此疏远了她。
顾锦朝枯坐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叫采芙等人进来说话。
绣渠把刚才陈三爷进来时的qíng形说了一遍,其实大体的顾锦朝也知道了。
绣渠十分忐忑:“夫人,是不是奴婢有什么话说错了?”
顾锦朝摇头,陈三爷察言观色的能力极qiáng,能面不改色说谎骗过他的人几乎没有。她叮嘱了几人:“……你们都是我的贴身丫头,都是俱荣俱损的。今日的事,七少爷说过的话,半点都不准泄露出去。”又转向绣渠问她,“你刚才守在外面,可有什么下人经过听了去?”
绣渠摇头:“……今天中院没人,大厨房发了两包槽子糕下来,那些丫头们就去坐茶会了。”
顾锦朝松了口气,如果有旁的丫头听到了,她恐怕还很难处理。
“夫人,那咱们怎么做……”雨竹小声问。
顾锦朝轻轻地说:“给我换一杯茶吧,我等三爷回来。”
人家都说命运弄人,她本来是不肯相信的。现在看来命运还真是弄人,她原来喜欢陈玄青的时候,他弃之如敝履。现在自己不过是想平静生活,却要被他所累……
她也需要等陈三爷自己想想。
到了晚上,顾锦朝去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老夫人在和陈玄然、陈玄风说话,问陈玄然在任上的趣事,次间城都是笑声。
秦氏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儿子说话,觉得很与有荣焉。
“钱粮师爷也姓陈,是高淳县本地人。有次请我去县上的酒家喝酒,一聊之后才知道是远亲,他爷爷原来是保定人,正好和我们太爷爷是堂兄……”
陈老夫人笑道:“难道他乡遇故知!他们是哪家的堂亲,说出来我指不定还记得。”
正说着顾锦朝就过来了,陈老夫人请她坐到自己身边,笑说:“平日有空,老三多半都和你一起,今天怎么值得让你一个人过来?”
顾锦朝心里一刺,勉qiáng笑了笑:“他说还有事,让我先过来给你请安。”
陈老夫人留她吃了晚膳,顾锦朝婉拒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拦住
回到木樨堂后锦朝只喝了碗汤,却也吃不下别的东西。
端了烛台,锦朝靠着炕桌看一本《水经注》。采芙端着盘蒸好的红枣松糕上来。
陈三爷果然没有回来,顾锦朝等得累极了,靠着迎枕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背上搭了件斗篷,她还以为陈三爷回来了,抬头四下看。雨竹却很快走进来:“……夫人,在这儿睡太冷了,您还是去chuáng上睡吧。三爷要是回来了,奴婢会叫您起来的。”
顾锦朝很失望。
烛台的残烛已经要灭了,外头什么声音都没有,夜晚显得越发寂寥。
顾锦朝沉默了一下,还是去chuáng上睡了。
这个晚上没有人睡好了。
俞晚雪拔下簪子挑了灯花,手里抱的汤婆子已经冷了。她看到陈玄青回来,忙笑着去帮他解开斗篷,轻声道:“您这么晚才回来,妾身给您留的饭菜都该冷了……”
她注意到陈玄青的表qíng不正常,头发浸了雪水湿漉漉的,斗篷边上结着冰渣,清俊的脸冻得发青。
俞晚雪不由得问:“您……您做什么去了?不是去教四小姐练琴吗?”
陈玄青轻轻推开她,自己把斗篷解下来。
父亲让他退出去,其实他根本没走远,他看到父亲冷着脸出来了,而且乘着马车离了家。他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和顾锦朝怎么样了,他没有踏进木樨堂一步,顾锦朝现在恐怕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你去找母亲,让她劝我吗?”陈玄青问她。
俞晚雪迟疑着点了点头。难道……陈玄青不满她说给别人听了?她笑着解释:“妾身看您最近都不太高兴,以为您有心事……只是不愿意说与妾身听。”
陈玄青过了好久,才淡淡地笑了:“我确实有心事。”
俞晚雪松了口气,“等过了年,您就要去任上了。有什么事说明白了,妾身也免得牵挂您……”
本来他是不会这么早去任上的。
在翰林院做满三年编修,再调任县令才是比较好的。但是父亲早早地跟他说了,他过了年就要调任……其实父亲早就在防备自己了。陈玄青突然有些出神……
俞晚雪却抬头看着陈玄青。
她还是觉得陈玄青是她看到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子。就算是落魄也难掩其风骨。
其实她希望陈玄青能在调任之前,给她留个孩子。就像大嫂一样,即便丈夫不在家,也能养育孩子过日子。她很希望能有个陈玄青的孩子。
俞晚雪笑着道:“今天二嫂抱着筝哥儿向我讨封红,妾身随手摸了两个银luǒ子给他,他却不要。非让用红纸包起来不可……筝哥儿长得像二嫂,白白净净的,撒娇耍赖,可爱极了。”她絮絮叨叨跟他说在陈老夫人那里的趣事,陈玄青沉默地听着。
俞晚雪才应该是他最喜欢的那类姑娘,温婉动人,恪守礼节。他觉得要是没有顾锦朝,他肯定会喜欢俞晚雪的。他这人一向淡,只是顾锦朝太明艳了,又太鲜明了,虽然做的都是惹他讨厌的人,却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痕迹。等到顾锦朝成了现在的样子,以往今夕的对比,反倒让他……不能罢休。
陈玄青突然打断俞晚雪的话:“……太晚了,先睡吧。”
俞晚雪一愣,心里却高兴起来,叫了丫头打热水进来洗漱,两人躺到了chuáng上。
丫头收拾的动静渐渐轻了,俞晚雪却能感觉到陈玄青平稳的呼吸,她知道他没有睡。
她侧过头,黑暗里只看到陈玄青的侧脸。他显得比往常还有沉默,还要心事重重。
俞晚雪听到自己的声音:“玄青,是母亲和你说什么了吗?”
她第一次叫他‘玄青’,她心里一直想这么叫他,真的叫出来的时候,自己却被吓了一跳。
陈玄青侧过头,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好像没有生气……俞晚雪笑了笑:“您的名字真好听,是父亲取的吗?”
过了好久她才听到陈玄青说:“……不是。”却又没有动静了。
俞晚雪再笨也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谈话。便小声说:“那您睡吧,明日我早些去给母亲请安,把事qíng说清楚。”她以为陈玄青是因为她的话不高兴,“母亲通qíng达理,不会说什么的。”
她没想到陈玄青却突然低声吼道:“你闭嘴!”
俞晚雪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翻身压在她身上,掐住她的下巴冷冷道:“以后关于我的事,你统统不准和她说,听到没有!”她还不知道他闯什么祸了,但这又能怪谁?
俞晚雪被陈玄青吓到了,从来没有看到陈玄青如此失态过!她委屈又无辜地看着陈玄青,低声说:“……好,我不说就是了。”忍不住低声喃喃,“你好好说就是,妾身听得懂的……”
俞晚雪感觉到他松开手,很快又躺回去了。
他没有说话了,俞晚雪却听到他压抑的吸气声,她伸手去摸他的脸,陈玄青很快别过脸。俞晚雪却已经摸到他脸侧冰凉的,湿漉漉的。
俞晚雪这次真的不敢再说了。
陈玄青……哭了?
……
采芙端了茶盏进来,里头用水养了好些腊梅骨朵,有些已经开花了。她把这茶盏里的水倒在铜盆里,满盆的花香。顾锦朝却看着盆中的水气怔忪。她很快用水洗了手擦gān,问来回话的外院婆子:“三爷昨晚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吗?”
婆子应是:“……三爷酉末的时候乘马车出门,还有陈护卫和胡进跟着。”
“等三爷回来的时候,你来通禀一声。”顾锦朝赏了婆子一盒龙须苏,让她退下了。
她给陈老夫人请安回来,俞晚雪已经等着她了。雨竹端了锦朝的笸箩上来,里面放着没做完的孩子的襁褓,顾锦朝看到上面绣的鹤鹿同chūn的绣样,想着这绣样上的松树还是陈三爷画的……她当时嫌他画得不好看,说松针太少。陈三爷还笑说这是樟子松,能耐极寒。
俞晚雪想到昨晚陈玄青的异常,始终想问顾锦朝他究竟怎么了。
她看到顾锦朝开始绣襁褓,又觉得不好开口。到中午锦朝留她吃了午膳,也没见得找到适当的时候,或许也不好开口问,反而吃得饱饱的回去了。
下午陈玄越过来玩了一会儿,顾锦朝qiáng打jīng神陪他。这孩子反倒乖巧了,不闹她。捧了一团毛茸茸的嫩huáng色小jī给她看,很盼望她夸奖的样子:“是我孵出来的!”
宋妈妈笑着解释:“奴婢托了厨房管事捉来的,九少爷昨晚还做了个竹木筐来养它。”
顾锦朝看着他捧着小jī逗弄,却连应付他的心思都没有。
一会儿再去看陈老夫人的时候,陈老夫人也察觉她不太正常了,拉着她的手问:“锦朝,我怎么见你脸色怪难看的,眼下又是乌青的,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秦氏轻轻地说:“听说三爷昨夜出门未归,三弟妹许是等得太久了吧!”
陈老夫人不由紧皱着眉道:“老三昨晚没回来?怎么没人来跟我说一声。”原来陈三爷公事忙的时候不会来,都会派人回来告知。但是现在还没到上内阁的时候,他去做什么了?况且自从顾锦朝嫁到陈家,陈三爷再也没有彻夜不归过。
顾锦朝却不能留下话柄,淡笑道:“是我昨夜做孩子的襁褓,耽搁的功夫久了。陈三爷昨天下午回来过,他说有急事,我昨天还忘了跟您说一声。”
王氏也笑道:“娘!三爷您还放心不下吗?又不是六爷那样不着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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