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会觉得熟悉!
谢思行,当年川蜀盗匪首领,杀川蜀一万多人。百姓厌弃,恶贯满盈。后来拥地为王,自封了个什么齐朕王,朝廷大为忌惮。
他拥地为王之后朝廷终于不想容忍了,接连派了好几次官兵去围剿,却都兵败而归。最后陈三爷做监兵去了四川,也就是那次他死在四川再也没有回来……
而现在的谢思行,还只是个qiáng盗而已。但是他那种冷漠无qíng的心狠手辣,心思缜密,武功高qiáng,已经能让人大为忌惮了。
不过他说要来投靠的世子究竟是谁?
据她所知,最心狠手辣的莫过于长兴候世子爷叶限了……
顾锦朝闭上眼苦笑,她想又不想碰到他。如果是叶限,那她自然不会有事,但要真的是他,顾锦朝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三哥,你跟我说话,还是这么居高临下啊。”他忽然笑了,“我这次弄了个东西过来,你放心,绝对是好东西。你让我呈给世子爷看了,他不仅不会怪你,反而会奖赏于你。咱们既是兄弟……我也不会亏待你就是了。”
那人不由得问:“你弄了什么东西过来?”
“你帮我引荐了,自然什么都好说。”他淡淡地道,“咱们都是无利不图的人,三哥要是不愿意,那就不要怪我不顾念多年qíng谊了。”
他要给什么东西?
顾锦朝突然有了个猜测。这帮qiáng盗没有杀她,很可能是知道了她的身份……长相倒还是其次的,她的身份才能给这个人带来巨大的好处!
谈话的声音突然中断了,顾锦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她听到了往这里走来的脚步声。
她连忙闭上眼装睡。
门吱呀一声打开,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锦朝感觉到一只粗糙的手落在她额头上,沿着脸颊往下慢慢滑去……她想到这双手是怎么杀人、血淋淋地分马ròu的,简直一刻都忍不下去。她侧过脸,才睁开眼睛盯着谢思远:“你做什么!”
他那把胡子竟然刮得gāngān净净,换了一身淡青色长袍,看上去年轻了十岁不止,五官格外的深邃,眼窝也很深,有种异族的感觉。他转身拿起桌上的刀,淡淡地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轻薄女子。只是叫你起来而已……我一进门就知道你装睡。那碗水你喝得最少,最先醒也是正常的。”
他刀上的暗红的血被慢慢抹去,刀身擦得发亮。
那碗水倒真是有问题。
顾锦朝又悄悄扭动了手,发现扣子比刚才又松了些。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他的注意:“阁下胸怀大志,掳我一个女流之辈做什么!也不怕叫人看不起吗。”
谢思远听后又是大笑:“别人看不起我,关你何事?你好好呆着就是了!”
外面有人在喊他,谢思远不再理会顾锦朝,大步走出房门。
顾锦朝轻轻地松了口气,聪明人都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自负。恐怕谢思远还不屑防备她……这样正好!她手略松开了些,能够到自己的腰带了。
顾锦朝从腰带上扯下几颗米粒大的南海珠,悄悄握在手里。
她躺回去闭上眼。
既然谢思远要带她去见人,还是想求人办事,那她肯定要被挪出这个院子……她还有机会!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谢思远果然又进来了。
他手里又端着一碗水,笑着看顾锦朝:“夫人且放心,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
顾锦朝点点头:“给我松开绳子吧!”
谢思远看她没有反抗,也并不为难她。他也不喜欢对女人动手,杀人除外。
顾锦朝喝下那碗水不久,就立刻感觉到头昏沉起来,她死死掐住手心勉qiáng保持清醒。
果然又上了马车,顾锦朝斜靠着车壁,已经压制不住泛起的头晕……她手心里掐得全是血,整个手都在发抖。
有敲梆子的声音传来,那她应该是在城镇里。宝坻的官道只到京城和大兴,按脚程来算,她现在应该在京城的外城里。顾锦朝感觉到马车渐渐停下来,她被抱进了一个陌生气息的怀里下了马车。
有人吃惊的声音:“谢思远,这就是你说的东西?这分明是个女人吧——”
谢思远笑了笑:“你管是什么东西。世子爷在哪里?”
他哼了声:“长兴候世子爷这么大面子,你且等着吧!说是在世子夫人那里……过不过来还说不定呢,把这女的先放在庑房里吧!我再去通传一声看看。”
谢思远忍了又忍,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他又是来投奔前程的!嘉州那点一亩三分地,他心有鸿鹄,不能囿于那些山沟子里。他只是笑笑:“那请世子爷一定来看看吧!”
顾锦朝被放到椅子上,再无别的动静。
她迷迷糊糊的把这两人的对话听了,却半点也反应不过来,靠着椅背慢慢等着清醒。
原来谢思远真的是来投奔叶限的。
以她对叶限的了解,叶限是不会拒绝这么个人的。最后叶限不也是因为在四川清剿了盗匪,才有资历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吗?如果谢思远真的是他的人,那他弄出齐朕王这盘棋究竟有多大,他算计了多少人?
陈三爷究竟是谁害死的?张居廉,陈四爷……还是叶限?
或者其中有不止一个人参与。
顾锦朝能摸到事qíng的脉络了,背后的东西却越来越让她觉得沉重。
等到她真的清醒过来了,看到谢思远正坐在桌边喝酒。他人长得高大,烛火下的影子如山般盖过来。
有人在叩门,他站起身走出去,随后传来压低的说笑声。
第三百二十三章:女人?
罗氏坐在叶限对面,笑着和他说话:“世子爷,母亲说要入秋了。该给您再制几身秋衣,妾身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子的,还没敢动手……怕做了您不喜欢,就不穿妾身做的了。”
叶限闲闲地撑着炕桌,一手捡着小碗里的松子吃,吃得慢悠悠的,好像根本没听到罗氏的话一样。
罗氏让丫头拿了一叠宣纸上来:“妾身画了几个擅长的花样,您来挑一挑吧!”
叶限突然放下碗。
罗氏看着脸上一喜。
他却叫了一声“之书”,说:“松子吃得太gān了,给我倒杯茶过来!”
罗氏愣了愣,喊道:“世子爷……”
叶限挑眉问她:“你又怎么了?你跟母亲说,非要我来陪你说话,我人都来了,你还不满意吗?要做什么你做就是了,问我gān什么。你自己不能拿主意吗?”
罗氏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她哪里有叶限口才好!被他冷冷说了几句,就觉得心酸委屈,眼睛就忍不住发红,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这个人怎么就不会怜香惜玉呢!
“我做了您不喜欢的东西,您又不会穿。那不是làng费了好料子……”
他什么时候穿过她做的衣裳?
叶限淡淡道:“我长兴候家还不缺那点衣料钱!你要是想拿,随时去账房支就是了!”
之书端了茶过来,他接过后端在手里,慢悠悠地喝茶。
罗氏小声地说了声哦,看到他又拿起本书,她又小心跟他说话:“您看的是什么书?妾身怎么看着……和您昨天看得那本不一样呢。”
叶限实在是被她弄得烦不胜烦,再好的涵养都被bī得要发火了。何况他向来没什么涵养。
他冷冷地看了罗氏一眼:“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甩手走人,你明天不准到母亲面前哭。”
罗氏被他的眼神吓到,终于不敢说话了,默默拿起旁边笸箩里的针线做绣活儿。
李先槐在外面喊了世子爷,说有事要禀。
叶限披上斗篷出去了,罗氏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其实她很想问问,他今晚还回不回来了。
想了想,她还是叹了口气。
外面夜凉如水,屋檐下的灯笼光芒撒在青石路上,院子里四下站着护卫,守卫森严。
李先槐先说:“……世子爷,今儿个下午陈三亲自签了封城令。说是有匪盗闯入京城,不过却没有让顺天府的人帮着做事,只找了郑国公和兵马司的人帮忙。”
缉拿盗贼应该是顺天府府衙的事……
陈彦允是个相当低调的人,做这么大举动不太寻常。他究竟在gān什么?
“懒得管他,等明日再说吧……”叶限淡淡地说,“总有人比我关心。”
例如张居廉。
叶限觉得有点困了,和罗氏说话是件相当耗费jīng力的事。他掩着手打了个哈欠,伸手示意之书跟上来,他打算回自己的书房睡觉了。
“世子爷!”
身后突然有人喊他。
叶限细长的手指拥着斗篷,回头看去。
庑廊下还站着一个侍卫,看到叶限回头连忙走上前,满脸都堆着笑容:“属下等您好些时候了!我那从嘉州来的弟弟还等着呢,想要见您一面。您看若是合适的话……不妨去看看?”
“你弟弟?”叶限上下看他,认出这是他近身的护卫谢原。这些护卫都是李先槐管的,他不直接吩咐这些人,也不是很感兴趣。
李先槐笑了:“谢原的弟弟……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您去看看也好。”
叶限其实不太想去看,沉默了片刻。
谢原低声解释道:“他带了个人来,说世子爷看到了必定高兴……属下的弟弟也是个人物!您倒是可以去看看,您若是不喜欢他,再赶他回嘉州去就是了……”
带了个人来见他?
叶限淡淡地笑:“让我高兴可不容易。”
谢原笑了笑:“您放心,属下心里有分寸。我这个弟弟在嘉州的时候就有名气了,十三岁就能赤手逮野猪,只是他这些年做了不少杀人越货的事,底子不太gān净。”
叶限才勉qiáng点头,让谢原在前面带路。
谢思行在前院的庑房外面,心里其实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很少受到这种冷视,在嘉州的时候他可是人见人怕的。看到众护卫拥着叶限过来,他才站起来,先远远把这人打量了一眼。
这个人一点都不像传闻的那样心狠手辣,他长得相当好看,脸好像就是玉雕成的,五官细致,穿了件月白的斓衫,腰上挂了个羊脂玉坠儿,气质飘然出尘,只有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让他觉得一点都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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