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听了连连点头:“这事做得不错……她现在人在哪儿?”
巧薇笑道:“奴婢让她去梳洗一番,玉香领她来见您,算算也快到了。”
玉香果然很快领着玉屏过来,玉屏今年三十不到,看样子却有四十岁的苍老。见到宋姨娘连忙行了大礼说感激她救了自己,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宋姨娘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仔细打量她,长得果然眼熟,只是她已经记不太清玉屏的样子了,便开口问她:“你当年服侍云姨娘,还记得云姨娘喜欢吃什么吗?”
玉屏忙点头,擦了擦眼泪说:“我还记得……云姨娘喜欢吃桂花糖苏还有牛rǔ茯苓膏。”
宋妙华听了心中便确定了,这人真是当年服侍云姨娘的人!
她继续道:“你来的时候,巧薇应该都把事qíng讲清楚了吧,你愿意站出来揭发纪夫人吗?”
玉屏却略微犹豫了一下。
宋妙华皱了皱眉。
巧薇看了,在旁开口道:“咱们在路上可都说得好好的,你要是揭发了夫人,我们就帮你向你们家老爷讨一封休书,你可以带着你的女儿回娘家,不用再被他折磨了。”
玉屏拢了拢滑下来的头发,小声问道:“他……他真的会给吗?他可认识县主簿的儿子……”
巧薇笑道:“咱们这是顾郎中顾家,你家老爷不过认识一个小小的县主簿的儿子,怎么敢不听我们的!到时候再给你几十两银子,在你老家置办点田产,日子也过得去。”
玉屏又小声说:“其实当年的事……我也是猜测,毕竟除了夫人,别人也是有可能偷偷溜进去的。我和张婆子讲的时候,也是当做猜测讲的,谁想她一说,竟真成了夫人害姨娘……”
宋妙华又坐下来,笑着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要这么想。你原先是云姨娘的丫头,要为她平冤才是,不然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死得岂不是太惨,你午夜做梦,难道就没看到过云姨娘抱着孩子回来找你?”
玉屏瑟缩了一下,宋妙华也不再说话,端起茶杯继续喝茶。
她总会想得通的。
第七十章 告密
顾德昭刚送了同僚离开。
这次生辰礼穆念安也来了,拉着他喝酒,喝高了之后非要叫他亲家。顾德昭满是不qíng愿,要不是澜姐儿的名声坏了,谁想和他家的穆知翟结亲!
可惜他又怕澜姐儿以后没人来提亲,只能敷衍地道:“……再等几月说吧!”
穆念安打了一个酒嗝,悄声跟他说:“……你是不知道,陈三爷跟着张大人去御前探望,回来之后就把太子爷叫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我等他出来的时候见他面色凝滞,就猜皇上大约是没几个月了……要是皇上一死,陈三爷肯定要被张大人带入内阁的,到时候我就成詹事了。你看我跟你说的,咱们结亲是有好处的!”
顾德昭忙捂住他的嘴,人还没走完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也敢张口就说,真是喝高了!
又叫了旁边伺候的小厮过来,赶紧扶着他们家老爷回去。
有什么酒话回去慢慢说,别在他这儿让旁人听到,倒是连累了他!
等人陆续走完,天色已经昏huáng了。
顾德昭揉了揉眉心,喝太多酒了,他一时也觉得不舒服。等到小厮扶着到了内院,凉风一chuī他才清醒了些。穆念安无意中说的话很关键。像他们这样的五品官,不过是每日去六部衙门当差,几个月未必能面圣,对于宫内的消息一向不灵通。他穆念安说的一句话,很可能透露了重要信息。
皇上要是死了,他的恩师林贤重那官估计就升不上去了,自己的仕途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顾德昭叹了口气,举步往鞠柳阁走去。
宋妙华已经等了他许久了,见顾德昭走进来,忙替他打了水洗脸,又端了一杯茶给他解酒。
顾德昭坐在太师椅上,好不容易舒服了一些,就听到宋妙华说:“老爷,妾身有事要告诉您。”
顾德昭也没有睁开眼,只淡淡地道:“明日再说吧,我困得很。”
宋妙华微微一笑,伸手替他揉压额头。又轻声道:“那您听妾身说一些家常好了,二小姐的丫头紫菱不是嫁了吗。倒是巧了,那丫头在外待嫁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原来伺候过云姨娘的丫头。不知道老爷还记不记得,便是那个玉屏,听说紫菱是顾家的丫头,还和紫菱说了许多的话……”
顾德昭终于睁开眼道:“说这个做什么?”
宋妙华却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道:“老爷,妾身想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冒犯夫人,还请老爷原谅了,妾身再说。”
顾德昭看了她许久,他抬头才发现宋姨娘今天带的不是巧薇,而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她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了礼道:“顾大人安好,小妇人便是云姨娘身边伺候的玉屏。”
他皱了眉,宋姨娘平日绝不会这么冒失,竟然带一个妇人到他这里来,必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和他说。这人原来是云湘的丫头……她到底想说什么?
顾德昭这才说道:“你要说便说吧。”
宋妙华得了这句话,才继续说:“这位便是当年伺候云姨娘的玉屏,她和紫菱说话的时候,提到了当年云姨娘死的内幕。陪紫菱出嫁的婆子听了十分震惊,才回来告诉我。妾身也是左思右想了许久,也拿不准要不要和老爷说。但是想着如此重要的事,实在是不该欺瞒老爷,才让婆子去找了玉屏过来。”
顾德昭听到云姨娘死的内幕,早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宋妙华面前。
过了好久他才问道:“云姨娘当年是难产而死,这事能有什么内幕。”
宋妙华忙道:“我说的话却也做不得数,玉屏当年可是亲眼所见的,老爷让玉屏说吧。”
那玉屏早被顾德昭的气势吓到,磕磕巴巴地说:“当年云姨娘早产……老爷知道是因为服了催产汤药的缘故。但是、但是当时安胎药和催产的汤药是分了两个柜子放着,翠屏又怎么可能弄混淆了呢。”
“当年除了翠屏和我会去云姨娘的小厨房,还有夫人也常去,她、她关心云姨娘的饮食,常要去查看她吃得如何,有时候进去了,很久都不出来……翠屏在外的长兄得急病,是云姨娘出钱治的,翠屏对云姨娘忠心耿耿,是不会害云姨娘的……”
她说到这里,小心地抬头一看,发现顾德昭的脸已是yīn沉一片,手握成了拳放在身侧。
她心里更是惧怕了,按照宋姨娘的吩咐继续说:“既然汤药不会弄错,也不是翠屏故意弄混的,那……那只可能是夫人换的……翠屏她死的时候大声喊冤,但是没人听。她真的没有拿错药……是……是有人把两个柜子的药换了……”
顾德昭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服侍云姨娘的两个丫头都是纪氏派的,丫头弄错了药,他怀疑过纪氏。但也只是怀疑,又觉得以她的脾xing是做不出这事的,因此没有深究下去。
那时候他那么宠爱云湘,宠爱到别的人都不想要了。云湘说过要他多陪纪氏,但即便他陪着纪氏,心也早已在云湘那里。纪氏看得出来,她什么都不说,但是他是看得出来的,她是十分不高兴的。
他原先喜欢纪氏,那是一心一意的喜欢。她嫁过来之后,偏偏带了一个丫头云湘。顾德昭越和云湘相处,就越是喜欢她的温婉平和,这和纪氏的平和不一样,纪氏的xing子其实十分高傲。
云湘原先服侍纪氏如此用心,纪氏怀孕生了锦朝,孩子半夜哭,都是她急着去抱起来哄着。纪氏但凡有点不适,她比谁都要心急。小锦朝被送到通州的时候,她又比谁都伤心。
最后就是她伏在自己怀里,慢慢地死了的场景。她的脸苍白得可怕,身下的云纹锦被却全是血。
……他知道纪氏不喜欢自己和云湘一起,但是没料到纪氏竟然这样害了她!
顾德昭想到这些,一阵愤怒让他的手都抖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问玉屏:“你……当初为什么不说?”
玉屏想到当年无论她怎么哭嚎,怎么求饶。那棍子还是不停地打在翠屏身上,她那么无力地挣扎着,颤抖地蜷缩成一团,想让痛苦更轻一点,但却一点用的都没。
“夫人当年也待我们极好,我们……我们不想把夫人说出来。”
顾德昭听完后,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沉寂下来,鞠柳阁没有一点声音。已经是深夜了,只有外面竹林被风chuī过,簌簌声响。
他突然把桌上的一套青花缠枝的茶具拂下去,哗啦碎了一地。
饶是宋妙华,都被吓了一跳。但同时,她心里也明白,她这是戳到顾德昭的死xué了。
“好、好……”他连说两个好,脸上带了一抹凌厉的笑容,“我倒不知道,她竟然真能做出这样的事!”
宋姨娘小声地问:“老爷,那……那该怎么办呢?还是当成什么都没有吧,毕竟夫人如今身体也不好,云姨娘的死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今天还是您的生辰。”
“我今年生辰,还以为她没有给我生辰礼。”顾德昭笑着说,“原来这就是我的生辰礼。”
他除了痛惜云姨娘的死,他还痛惜纪氏,她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她怎么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当年他去提亲时,那个朝他笑得十分温和,反倒让他惹了脸红的湘君去哪儿了?
“当成什么都没没有,怎么可能呢!”
顾德昭闭上眼吐了口气,“夜深了,你先带着玉屏回去吧。我明天亲自去找她。”
这事,只能他亲自来解决。
什么玉屏、宋姨娘,都是没有gān系的。
锦朝却刚从纪氏那里回来。母亲最近胃口愈发不好,都是她在小厨房做了菜给母亲吃,她还能多吃一点。她回了清桐院,梳洗完毕后,又要给母亲做一双鞋袜,绣的是兰花纹。
青蒲给她点了两盏灯,她拿着小绷慢慢绣着兰花纹。外面有雨竹和绣渠小声说话的声音。
青蒲笑着道:“……眼见着葡萄要熟了,雨竹拉了绣渠每天看着。”
不过片刻,绣渠却挑了帘子进来,行了礼道:“小姐,鞠柳阁的碧衣姑娘想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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