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口气恭敬中不失亲昵,表qíng欣喜中满是关怀,只是那内容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不是大骂胜似大骂,宁戈息没想到这个小王八蛋这么大胆子,自己又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反驳,只憋的满脸铁青。
林湛假装抬手摸鼻子,好不容易才掩去了唇边压不下的笑意,这时,宁予辰回身拱手道:“陛下。”
他也不是磨磨唧唧的迂腐之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林湛既然两次阻拦他下跪,那便是不喜欢宁予辰跪他,因此宁予辰也就没有坚持全了这个礼数,而仅是以拱手代替。
林湛看向他,脸色立刻柔和下来,让近距离围观的宁戈息心中惊疑,只听皇上温和道:“你说。”
宁予辰道:“糙民要向陛下请罪。方才陛下您说——这群英会是为了江湖上有本事却无门路的平民所设,然而糙民身为世家子弟,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实在是因为走投无路,想要谋个职位而已。却不知这是违反规定的,还请陛下责罚。”
他知道林澄一向韬光养晦,之前在表面上,这大颖朝朝堂中的势力分别把持在林湛和林渲二人手中,如今林湛胜出,安洋侯府作为过去岳王林渲的支持者,地位十分危险。虽说或是因为林湛对林渲余qíng难了,或是因为尚且有些忌惮安洋侯府的势力,没有跟他们算账,但内心深处却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感。宁予辰正是把这些看的明明白白,这才敢公然上眼药。
林湛眼中掠过笑意,口气平平地问道:“哦,你堂堂侯府公子,又怎么说的上‘走投无路’四个字?”
宁予辰道:“陛下明鉴……”
“予辰,圣驾面前,你这是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还不赶紧住口!”
宁戈息猛然开口再次打断了他,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他也不知道擦,在皇上看不见的角度用一种yīn冷的目光威胁一般地看着宁予辰,口气却放的很慈爱:“你这孩子遇到什么事不能回家来,找爹和哥哥帮忙,哪里就至于走投无路了?”
宁予辰温文的微笑中带着惊讶之色:“就在上个月月初,我回家了啊。”
宁戈息只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以为宁予辰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圣驾面前,不顾一切地将自己利用亲子把谋逆的岳王李代桃僵之事抖搂出来。他已经不想听到宁予辰后面的话了,哪怕引起皇上的怀疑也顾不上,这个时候必须要不计任何代价地让宁予辰闭嘴!
然而宁戈息的手刚悄悄抬起,就被宁予辰一把握住了,他年轻时也是久经沙场,这时候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被外表文弱的儿子不动声色地制住,一下也动弹不得。
宁予辰的面部表qíng没有丝毫变化,亲热地攥着他的手,继续说道:“只不过我回家的时候,门房并没有让我进门,他说安洋侯府只有宁征宁大少爷一位公子,其他的人听都没听说过,让我这样‘山里来的穷小子’不要乱攀亲戚,不然就要把我送到衙门去。父亲你不知道吗?”
他并没有闹个鱼死网破的打算!
宁戈息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宁予辰现在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然而为了把之前那件事遮掩下去,他却不得不捏着鼻子把这件事认下来。
“安洋侯,可有此事?”宁戈息沉默的时间太久,已经听见皇上不耐烦地发问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林湛的口气似乎含着某种意料之外的恼怒。
“……是。”宁戈息无话可说,只好苦笑道:“是臣治家不严,亏待了予辰。”
宁予辰笑了笑,松开了他,故作惶恐地道:“父亲言重了。”
宁戈息亏待嫡妻次子的事不少人都知道,只不过他的正室逝世多年,小儿子又不知道被送到哪个山旮旯里面去了,因此如今也已经很少有人再去提及这件事。这回八卦猛料卷土重来,在场的中老年男子顿时都跟风一样唾弃起他来——仿佛这样就能显得自己对待糟糠之妻多么忠诚热qíng似的。
“想当初程大人在世的时候,他那个独生爱女可是如珠如宝,是京都有名的美人。最后抵不过安洋侯世子再三求娶,这才嫁到了他们府上,却没想到他去世不到两年,闺女就生生被妾侍给bī死了,连外孙在府里都没了立足之地。这安洋侯平时一副假正经的样子,呸,说到底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东西。”
“他们家那个宁征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到底是贱婢所出,从根上就是卑贱之人。居然还有脸面打着‘嫡长子’的旗号招摇过市?我今天见了宁予辰,倒还觉得宁家算是真正有后了。”
“可是……他长的未免也和岳王太过相像了罢?还有皇上的态度……怎么那么古怪?”
人群窃窃私语终于结束了。
林湛刚见到宁予辰,恨不得跟他多说几句话,根本就不耐烦有别人在边上,他不再理会碍眼的宁戈息,尽量放缓严肃惯了的声调向宁予辰道:“所以你到这里来,也是想当宫里的侍卫?”
宁予辰心道,我是想勾搭你。
他半垂着头,恭谨而又圆滑地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能报效皇家,一直都是糙民的心愿。”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扯淡,但这个十分“宁予辰”式的回答让林湛的心qíng莫名好了起来,他甚至弯起唇角,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弃了自己的棺材脸,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意:“原来如此,那朕现在就封你为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好不好?”
四下哗然。
宁予辰:“……”
他现在已经有点弄不明白皇上对他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了,要说对他青眼有加罢,这一举一动都是等于把他一个毫无根底的人推到了风口làng尖之上,要说这是想坑他……人家堂堂天子,整人用得着这么迂回吗?
他暗暗问道:“ 3022,我和这皇帝,我们以前认识的?”
3022耿直地回答:“没有啊,按理说你们以前跟本就没有见过。”
宁予辰:“……亲哥,你的‘理’指的是剧qíng吗?那算了,当我没有问过。老实说现在想起‘剧qíng’两个字我的内心不是感到很安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龙舌兰给《扒一扒》扔的两枚地雷,也谢谢鼓励(≧▽≦),爱你哦!
其实……本来以为爱看古耽的人很少呢,何况我又那么矫qínghhhhh,但每天都有小惊喜的感觉好幸福,突然有种彻夜码字存稿的冲动。爱大家,么么哒!
白城小伙伴也来了哎,开心*^_^*,记得上一次看到你时,是还在上篇文吐槽生不如死的期末考~话说一般脸熟的小天使,咱们大约说过什么,在文的什么位置,泥萌喜欢的评论方式,大约什么时候来的,我基本都有些印象[jian笑],怕不怕啊各位~
第40章 旧日皇宫(四)
宁予辰不算太冤, 他起初的感受终于获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共鸣——大家一致认为皇上这是真的疯了。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 林湛似乎没有发一会疯就结束的打算, 他甚至邀请宁予辰立刻随他进宫去,到侍卫统领那里报道。
皇上请你去他家里玩,你去吗?
这应该是道送分题。
但皇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其实宁予辰原本是还想试图挣扎一下,把属于自己的这一场武比完, 只不过在他将要开口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痛苦。
不是疼, 也不好说是身体的哪个部位,一定要说的话, 就是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心脏的麻痹,几乎令人窒息的紧缩,不断紧缩,又一直传导到了四肢百骸, 似乎连血液也在这种高压之下跟着沸腾起来。
宁予辰总是上扬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一张嘴, 就会有血从口腔中狂涌出来。他的喉咙动了几下,努力咽下口中的血腥,维持住表面上的浑若无事,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
3022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怎么回事?”
“没什么。”宁予辰轻描淡写地道:“这具身体应该是先前窒息久了,落下点毛病,估计没多少日子好活——看来我这次的任务, 还是有时限的。”
好在他目前似乎还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这股难受劲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到了他跟着林湛进了御书房之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林湛还是一眼看出了宁予辰的不对:“怎么脸色这么苍白?你不舒服吗?”
宁予辰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对方的手,微微躬身道:“多谢陛下关心,臣无碍。”
林湛听着他的口气,忍不住叹了口气,柔声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他这句话让宁予辰十分吃惊,忍不住悄悄抬起头来,眼角的余光瞥了林湛一眼,恰好捕捉到他的嘴唇微动,又不出声地说了另外一句话。
大概是这句话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让他十分犹豫,因此在林湛的唇齿间滚了一圈,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但不巧的是,宁予辰过去在军中的时候就受过特殊训练,虽说那时候的记忆没有留下,但技能却好像植进了骨子里一样,条件反she地就可以使用——他清楚地读出了林湛的唇语要说的应该是:“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所以说还是把自己当成林渲的替身了吧?经历过林澄的刺激,宁予辰已经把之前属于他上一世的那些事qíng回想的七七八八,深山老林中那点乏善可陈的过往,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他跟面前这个人有任何的jiāo集。
宁予辰谨慎地思考着应该如何回答皇上这句话,慢慢道:“陛下……”
林湛眼中流露出的一点光彩在他说出这俩个字的时候倏地黯淡下来,微微一顿,却不愿意再为难他:“我叫林湛,江水湛蓝的湛。”
宁予辰顿住了自己的话头。
林湛冲他微微笑了笑:“以后你便知道我的名字了,下次可别忘了。”
平时他那张冷脸永远是板着的,看起来活像刚刚注she过一打ròu毒杆菌,但每当面对宁予辰的时候,神色中总会无意识地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和温和,并且从来没有自称过“朕”。
这是几个意思?
宁予辰脑子乱成一锅粥,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觉得别说现在身体有病,他就算是有命在这个世界待长了,弄不好也会未老先秃。
好在目前来看,林湛并没有留下他长谈的打算,他把宁予辰带回来的目的,似乎真的是仅仅为了做这样一个自我介绍,说罢之后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去侍卫统领邱毅那里同他见一面吧——不必紧张,我之前已经派人同他说过你的事qí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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