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是皇上, 又是任务目标,宁予辰赶不走也不好躲, 只能不理他。
他不笑的时候,脸色就会显得格外的疏离和冷淡,不过林湛没有气馁,其实他很希望宁予辰能够像现在这样,不想笑就不要勉qiáng自己去笑。
虽然有的时候……看见他这么不欢迎自己,心里还是难免很难过。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 温暖明亮,却照不进两个人的心里。他们一个沉默,一个温柔,仿佛近在咫尺,心却远隔天涯。
在一片冰冷的灿烂当中,宁予辰终于打断了他:“林湛。”
他有一点点别扭,因为总觉得对方不应该叫这个名字,当然也不是孟致安、卫锦……有两个字总是要到了嘴边,然而就是想不起来。
这是自从那个晚上以来,宁予辰头一次主动和他说话,林湛一下子收口,带着点不能置信看了过来,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点类似于惊喜的神色。
宁予辰原本已经要说话了,然而看见对方的表qíng,心中掠过陌生的酸痛,顿了一下,这话就没有说出来。
林湛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不敢出声催促。
宁予辰背在身后的左手捏成了一个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几乎都要bào起来了,他道:“林湛,你应该明白什么叫做‘人各有qíng,不能相qiáng’,不可能的事qíng你一定要去求,只会让谁的心里面都不好受……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宁予辰没有说重话,他的口气甚至很诚恳,然而恰恰是这种“发自内心”最为伤人,林湛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
宁予辰的呼吸有些急促,咬着牙偏过头。
只过了片刻,林湛很平静地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为宁予辰披在了身上:“夜来风紧,你注意身子。我不会再过来了,放心。”
林湛一挪开脚步,身周的风顿时就急了起来,原来他一直不动声色地站在风口。
而宁予辰一动不动,直到对方的脚步消失。
他僵立了一会,确定林湛是真的走远了,忽然快步走到玉阶后面的角落里,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脸色发青。
林湛的披风滑落在地上,他也无暇顾及,哆嗦着手从怀里摸出林澄给的那一瓶药,几次想要打开盖子,最终却又狠狠一咬牙,重新把药瓶收了回去。
这几回病发的症状一次要比一次厉害,林澄的药虽然真的对抑制症状有奇效,但其中某些药物成分对身体伤害极大,这也是毋庸置疑的。本来只要够时间完成任务,宁予辰也不会在乎自己活的长不长,可是想起了林湛当初提起以为自己真的死了时的那副表qíng,他突然想尽可能在这个世界里留的久一点。
明明知道身上就带着能够缓解这种非人痛苦的药物却要忍着不吃,这种感觉无异于对着白面戒毒,要不是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力,是绝对难以做到的。宁予辰的后背紧紧抵在墙上,心口疼的几乎要缓不过起来,忍不住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地面。
他觉得自己现在面对林湛的状态就像是这样,只躲在一片不见光的墙角里,不想去看,也不想去接触。
也是因为感觉到疼痛了吗?
其实没有多长时间,但对于宁予辰来说简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好不容易等到那种痛苦自然消退,他扶着墙慢慢站直了身体,用袖子抹了把汗,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岗。
相处了这么久,他对林湛的xing格也有所了解,知道这个人的自尊心很重,平时也是高高在上惯了,自己说了这么几句话,虽不算重,但字字锥心,大概已经足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可是一向善于揣摩人心的宁予辰,这一次猜的却并不对。
他曾经接受过专门控制梦境的训练——所谓的梦都是人类在睡眠是过于活跃的思维形成的,这门训练就是使人学会在梦到自己不愉快、不想见的事qíng时第一时间意识到那是梦境并努力清醒。
数日没有独自入睡过,这个晚上他果然又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qíng,qiáng迫自己从不愿看到的场景中清醒过来,昏昏沉沉之际心生疲惫,却听见隐隐约约的听见一阵乐声。
不是熟悉的笛箫一类乐器,听起来倒像是叶子chuī出来的,声音少了几分绵长,却多了些许清亮,原本悲伤的曲音里就透出了希望。
一个修长的人影映在窗纱上,仿佛与梦中的某个场景重叠,记忆中的碎片再次浮现上来,有愉悦的笑容,有感动的泪水,真实还是虚幻,却让人有些分不清楚。
宁予辰再次闭上了眼睛,假装听不见,看不到。
午夜时分最是容易让人恍惚,所以些qíng绪,天亮之后就应该努力忘记。
第二天终于到了休沐的日子,宁予辰出了宫门之后走到市集上,顿时感到一股烟火红尘的气息扑面而来,道路两旁的摊贩鳞次栉比,叫卖声、笑闹声此起彼伏,再被倾泻而下的日光当头一浇,顿时一个激灵。
“他娘的,我这是中了什么魔障?”
宁予辰坐在木制的长凳上,泄愤般地吞下了一个三鲜馅的小馄饨,咬牙切齿如同吃人:“老子以前可从来不是这么伤chūn悲秋的人。怎么感觉自从3022消失了之后,我的脑残症是越来越厉害了?”
自从上一次见到了端柔长公主,他已经惦记了好几天夜探侯府的事qíng,这一次总算有了机会,在房间里静静等到夜半,换了身衣服后顺着后窗户便跳了出来。
他在这个府邸中就像个客居的外人一样,众人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也没有什么亲信侍从,倒是方便了行动,宁予辰白天已经不知道踩了多少回的点,轻车熟路地顺着一棵大树跃上了旁边的屋顶,几个起落之后翻身跳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前院。
chūn风一阵紧似一阵,把围墙旁边的树木chuī的簌簌乱晃,在地面上投下了张牙舞爪的影子,四下寂静,所有的主人都已经安歇,唯有门房的小屋里透出薄弱的灯光。宁予辰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几步,听见里面传出了隐隐的鼾声。
他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径直向正对着门房的小屋走去。
宁府的院落造型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宁予辰刚刚来到此处的时候,特意吓住了门房令他不敢声张,自己站在院子里面打量了好半天,就是因为直觉上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具体却又说不上来。直到前几天,他忽然了悟——这座安洋侯府的平面图,若是去掉了南面角落里的小屋,那就是一个标准的官帽形状。
虽然不知道这间多出来的小屋子是哪位高人设计,几乎与周围的院落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半点突兀,然而大概是修建的时间到底靠后,不但大门上彩漆的颜色要更加鲜艳一些,就连所用的木料都有些不一样。
宁予辰走到门前,借着月光仔细查看,发现门、柱果然均是用槐木制成,与端柔公主指甲fèng中的木屑是一样的。
当初端柔长公主过来捏宁予辰的下巴,他就因为对方的指甲上居然会沾了木屑而感到有些惊讶,宁予辰可不觉得堂堂一国公主会有什么机会上树挠门,乃至于如此。
他先不忙进去,而是绕着小屋转了一圈,确定了里面既没有光亮,也没有呼吸声,这才绕到一处窗户的旁边,伸手轻轻一推。
没有推动。他便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一枚细细的小铁丝,前端掰弯,探到窗fèng中一勾一撬,已经把窗子打开了一些,静悄悄向里面望去。
月华无孔不入,也偷偷顺着这条fèng隙跑到了屋子里面,为他照亮了一片小小的空间,宁予辰心里面也有些好奇,屏着呼吸向里面看,却骤然见到一双死灰般的眼睛在直勾勾瞪着自己。
那双眼睛睁的极大,简直有种目眦yù裂的感觉,眼白有些发huáng,中间布满了血丝,灰黑色的眼珠中间是已经发散的瞳仁,反she着冷冷的月光,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在这样的深夜,一间莫名其妙的小黑屋里,有双充满了死气的眼睛这样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Mr.Malfoy,程悍,焉是,一路向暖,亓官灌溉的营养液,(づ ̄3 ̄)づ么么哒!
弱弱的问一句我的小天使,你们都还在是嘛?T_T
第48章 旧日皇宫(十二)
好在宁予辰见过世面, 上上辈子连带着牌位睡觉的媳妇都娶过了, 当然不会像电视剧里那种咋咋呼呼的小傻瓜一样尖叫出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跟着很快反应过来,左右看看,毫不犹豫地轻轻推开窗户跳了进去。
宁予辰进去之后, 立刻胆大包天地反身关窗,月光消失, 周围就是一片漆黑,不过即使什么都看不见, 他也能够通过自己的脑补功能想象出身后那哥们幽幽的眼神。
宁予辰被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瘆的有点发毛,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来晃着了, 火光幽幽亮起,这一下他看得真切,眼前躺着的竟然只是一个布偶人!
布偶人的身边则用血绘出了一圈圈古怪的花纹,看起来像是某种阵法,血迹已经gān涸很久了, 有些发黑,宁予辰的双脚恰好落在这些花纹中间, 没有直接踩在上面。
他注意脚下,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布偶人,发现这东西真人大小,瞧上去大约要比自己还高了一些,四肢躯gān和眉目五官做的均是极为粗糙,像一个地摊上批发来的烂布娃娃, 唯有一双眼睛十分特别。
宁予辰蹲下身来,举着火折子仔细看去,发现那竟然是不知道从哪个人身上活生生挖出来的眼珠子,愣是被安到了这个布偶的眼眶里面。
虽然还不明白具体是个什么qíng况,他的心中也已经升起一股凉意,恰好这时外面的猫头鹰挑事一样叫了两声,成功把恐怖气氛推到了□□,更是带的人身上也一阵一阵的发冷。
他忍不住喃喃地道:“我的个天,这都是些什么玩意,我不会走错片场了吧?”
宁予辰话是这样讲,实际手上的动作十分仔细,耐着xing子一点点将这个布偶人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果然又在这东西的心口附近发现了一些不太明显的粉末。
他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凑到眼前分辨了一会,表qíng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他娘的竟然是死人的骨灰!宁家是在搞什么邪教组织吗?
宁予辰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就要出去,然而在转身的那一刻,一贯的谨慎让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这个角度来看,地上的布偶人两臂平伸,一腿笔直,一腿弯曲,脖子微微向□□斜,造型颇为古怪,宁予辰不觉得在这么周密的层层阵法中还会是有人不小心碰了这东西没有摆正,显然是刻意被放成这样子的。事实上,他觉得这个姿势有一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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