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想到桓国公的貌堪比潘安,又看看眼前俊秀的玄深,想到自家的将军,哼哼几声。
玄深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发生什么。
老管家见他眨眼睛,心道,哼,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老管家老是和他哼哼,玄深有时也觉得委屈。他放下箱子,低着头,闷头不语的收拾书籍。
这下,老管家开始心虚了,其实他也不是讨厌玄深,只是……
只是玄深和将军那么像,身量差不多,也只比将军略清瘦一些,尤其背影,常让老管家恍惚,只是他一回头,露出那张漂亮脸蛋来,老管家就知道不是了。玄深的声音甚至都和将军都几分相似,玄深的嗓音仿佛火燎一般略带沙哑的,将军的声音却要清澈许多。
可玄深和将军像的地方那么多,他却非要比将军多一张好看的脸。
要论相貌,玄深必是那一等一的,可他家将军却是十足十的丑人儿,还是被先皇金口御封的,天下公认没得反驳的丑。
从那之后,老管家看到好看的人,就不高兴,就是他儿子讨老婆,老管家也不愿抬回个漂亮儿媳。老管家犟得很,他就是喜欢丑的!
老管家尤其欢喜小宝这小孩,对玄深自然也不是讨厌的,只是一旦看到玄深漂亮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就想起丑到皇上都难忍的将军。
老管家爱屋则恨屋,对美色痛斥不已,娶回个已经祸水样的夫人,还要搭上一个俊秀无比的随从,以后要把将军比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管家这厢想了许多许多,那边玄深低着头闷闷不语。
老管家不喜欢他,玄深却是有些喜欢这糟老头的。虽然老头罗里吧嗦,还总是指使他gān这gān那,他和沈清稍微靠近一眼,老管家眼刀就要横过来,但玄深仍旧是不讨厌这糟老头的。
老管家还在收拾着书,却心不在焉起来,他心道,我这般迁怒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看他竟有些难过了。
管家轻咳几声挨到玄深身上,状似无意地东拉西扯。
“衣服是新的呀。”
玄深低头瞅瞅,点点头。
“挺好看的。”呸,这衣服哪里好看了,老管家想扇自己一巴掌。
玄深也是有美丑之分的,他又低头瞅了一眼,然后第一次对府上流传已久的传言有了认同感。将军府传言之一,老管家美丑不分,越丑越是喜欢,府里漂亮丫头都没出路!
玄深瞅了一眼后,又继续做自己的事,这回连点头都没有一个。
老管家见他不理,又瞎扯:“月钱还行吧,不够的话,还能再提提……”
玄深耳朵竖起来,忽而严肃又认真的看着老管家,眼里一片期待。
老管家脸热,给他们发的月钱少了吗,叫玄深如此期待。
“行,那就提月钱。”老管家这厢决定了还不算数,他转过头问沈清,这事儿还得主人家同意。
“月钱的事管家你决定就好。”沈清笑笑,这些琐碎的事他向来是不管的。
得了沈清同意,老管家一捋胡子,挺起胸膛:“那便提月钱,每月再多发……多发……”
玄深紧紧盯着老管家,叫老管家颇为脸红,他大手一挥,“翻倍!”
玄深心里算了算翻倍多少,然后用惊讶激动又带着感激的眼神望着老管家,老管家咳嗽几声,羞得忙不迭低头整理书籍。他这老脸羞愧得呀,自己平时很抠门吗?不扣的吧,绝对不扣!
沈清把摞起一叠书翻到竹匾上,箱子里便没剩几本了,露出最下面的一个盒子,沈清觉得好奇,把盒子拿了出来。
那盒子十寸见方,平平无奇,样子灰扑扑的,放在一箱子书籍当中,颇为奇怪。盒子的锁扣是打开的,沈清轻轻一按,便打开了。
这些是?
竟然是面具。
沈清随手翻动,面具从小到大放,小的在里面,大的在外面,数起来,也有将近十个左右。那面具是乌金锻造,上面用涂料画成罗刹图,罗刹表qíng颇是凶恶,寻常人若带着出门,必叫胆小人生处惧意,面具额角,还有金印两枚,分别是敕命之宝与长庆信宝,往里再翻,则是敕命之宝与洪熙信宝。
这些面具恐怕就是陆沉这么多年面上所戴。
沈清摩挲着面具上诡异凶恶的花纹若有所思,老管家也看到这些面具,他接过来,小心地擦拭着。
“这些是将军从小到大换过的面具,小的是早年先皇赐下的,还有先帝的私印,大的是这些年赐造的。一年一年,从未间断。这种东西,还是宫廷御制,皇帝信熙盖着,连丢都是不能丢掉的,只能全收起来。”
沈清若有所思,老管家忽然感慨,玄深站在稍远的地方,他望见那些丑陋凶恶的面具,心里陡然一悸,不自觉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
那面具上的鬼面罗刹与玄深四目相对,仿佛要把他吞噬进去。
艳阳之下的玄深浑身冒出冷汗来,yīn暗向他bī近……
咔哒一声,那盒子被沈清合上,放回了原处。玄深看不见那罗刹,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松开了镣铐。
光陆沉的书房,他们就清扫了一下午,等所有扫尘结束后,年差不多也到了。
除夕那天的下午,青州又卷起了大雪,与几个月之前的景象无一般。灰蒙的天空,刮起yīnyīn的风,雪花肆nüè,本就无人的街道,这时几乎完全没有人迹。
一路白雪地,足迹全无,鸟shòu绝迹,千万人家早就关上了大门,或是在忙着准备年夜饭,或是围着火炉闲谈,又或是已经坐在饭桌上喝起了小酒……
一整年的辛劳全在这一日得到了回馈,往日一般人家少见的鱼ròu上桌,孩童眼馋地望着散着热气的菜,口中泌l出口水。
将军府便是这千千万万人家中的一个。
随这漫无边际的yīn云,再往北,一路穿过望南关,一直到了边关军营。
夜幕中暗色的营帐里,透出火光来,将士们在雪满旗帆之前,燃起篝火,齐齐迎过这除夕一夜。当雪再大一点,狂风怒卷旗帜时,篝火已经熄灭,雪将未烧尽的炭火打湿,短暂庆贺过节日的将士回到各自营帐之中。
只有被风卷起的旗帆翻滚。
刚给营帐将军里加过炭火的士卒回到自己的营帐当中,迎接他的便是已经生起火炉,热起滚烫烈酒,相互闹在一起的同住一间营帐的士兵们。
“回来啦。”房间里的士卒向他招手。
“是呀。”
“将军歇了吗?”
“喝了点酒,大约要歇了。”
“呵呵。你说会不会有假冒的将军啊?”有人忽然cha一句。
“怎么会?”
“你看,将军常年戴着面具,要是找一个身高嗓音啥都差不多的……”那人正说着,忽然就被旁边一人抡了一掌,拍在后颈上。
“gān嘛打我呀?”
“你傻不傻,将军的面具可是特制的,除了皇宫能造出来,外面哪仿得出来,私造皇帝大印,要杀头的。”
“我不就随口一说嘛。”被打了一下的人,很是委屈。
“祸从口出,谨言慎行,懂不懂啊!”另一人白他一眼,又问道,“难道你在怀疑现在的将军是假的?”
被打了一下的士兵,扁了扁嘴,他还真这样想过。
“你忘记了吗,前些日子,皇上还亲自派了钦差大臣与将军jiāo涉,皇上派的人,还认不出来?他难道还会特地搞个假的来,图什么呢。你啊,就是年纪小,想得太多了。来来来,哥跟你说……”
说话的人把那士兵拖过去,好一顿说,营帐里不久又恢复那热闹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人问进度…看得出来,今天这一章代表有些事要过去了,我们要进入到一个重要qíng节。
然后换地图,差不多就是揭开将军身份
接着就是回到战场……嗯,大概就是这样\(^o^)/~
☆、第33章
白驹过隙, 时间无声无息走过,除夕一过, 十五元宵,三月踏chūn,chūn耕播种,清明扫墓,一路繁忙, 转眼便到了端午节前。
经过几个月时间, 在所有青州人的努力,清河水利基本修缮完成。
杜仲站在堤坝上望着江阔水平的清河。清河水中则有确定水位的石桩人像,“枯水不淹足, 洪水不过肩”是标准, 在人像的背后,密密麻麻地刻了无数名字, 每一个参与进来的人,都将被铭记。
“没成想竟能在我杜仲之时,成其济世伟业。百年之后, 我杜仲之名,或可与这清河同在,不图万世流芳,只望百年之后,后人在这清河人像中能觅得我杜仲的名字。”
沈清笑:“知府自谦了。”
杜仲摸着胡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几十岁的人,还图个虚名, 倒在沈清面前羞愧了,可谁叫他就是世俗之人呢。杜仲别开眼,却正瞧见沈清身边的两个侍从,笔直笔直地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个,他的印象颇深,他之前还怪诧过,将军府挑人标准难道都这么高。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被夫人收留下来的。
玄深和银鼠并排站着,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年长了一岁的银鼠,并没有在心智上有多少长进,他依旧是个站不住的人,玄深站在他身边,真想踢他的屁l股,让他站直了!
一点儿武者的气质都没有。玄深别过眼,省得他看了手痒,想一掌呼过去。
玄深左右转了一圈,觉得没多大意识,又转过头来往沈清那里看去。已经过了清明许久,天气早已经暖和起来,沿着堤坝可以看到踏chūn的女子穿着轻薄的薄衫褶裙露出藕节般的臂弯。青州的民风算得上开明了,年轻女子也乐意在这种季节踏chūn赏花,何况,青州一大害刘恶少据说被人断了子孙根,至今不敢出门,青州的漂亮姑娘们就更欢喜游玩了。
当处于少年慕艾的银鼠还在偷看美丽女子的花衫时,玄深却专注地看着沈清。
沈清穿着一件浅钴蓝色的长衫,袖口绣着浅葱的兰糙图案,身上不置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头上cha着一根白玉簪子,将垂下的长发披在肩上。他的脸上时常带着微笑的,生气的时候很少,偶尔愠怒的时候,会轻轻将眉皱起。他的眉形很好看,显出几分利落的英气。
玄深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沈清和他凑得近时,他面上的表qíng是平静的,心脏却跳得很快。等没人看到时,他摸着自己的脉搏,觉得自己大概是得病了。
杜仲咳一声,对沈清道:“你看看那边……”
“??”沈清迷茫,让他看什么?
“咳咳,就夫人家里最好看的那个侍从。”杜仲指指。
“怎么了?”玄深?沈清也看过去,玄深和银鼠一左一右站着,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奇怪的,沈清疑惑地看着杜仲。
杜仲压下声音,道:“我觉得夫人家那个侍从是不是那啥……”杜仲那啥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说,他一个八尺壮汉注意这些小边小角的,让人知道也挺丢脸的。
杜仲憋了好一会,才道:“我觉得他好像特别在意夫人。”
“??”沈清依旧摸不着头脑。
“我好几次见他,都盯着夫人您看,而且是那种时时刻刻紧盯着……”杜仲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完,觉得自己略多舌了些,“您自己看看吧。”杜仲的这种感觉由来已久,不是凭空出现的。沈清虽是将军的夫人,但确实是个男人。有好几次他一时忘记身份,和夫人稍微靠近了些说话,在自己觉得不妥退后之前,玄深的眼刀立马就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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