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司炀看着她,陡然间想起那日她说她想保护他时的那种模样,不由又是觉得一阵好笑,缓步走出了凉亭,恰好此时狂风呼啸,冰冷的chūn雨淋淋洒洒的降落。
苏瞳感觉不到雨水的冷,微微蹙眉,看向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
“是,朕听见了。”他竟然开口了,说着的时候,脸上是一抹暖笑,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好听的故事。
苏瞳心口猛烈的一阵收缩,忽然抬起手,将手中的锦盒举了起来:“那这解药你吃是不吃?”
凌司炀未看向她手中的锦盒,视线淡淡的看进她眼里的坦dàng:“值得么,瞳儿?用自己半条命去赌朕的信任,万一输了怎么办?”
苏瞳咬牙,双唇在凛冽的寒风中泛着青白之色,微微颤着,却是忽然一笑:“我没有在赌,如果皇上你在这几天里有着那么一刻真心过,能不能听我解释?”
凌司炀不语,深邃的瞳眸里没了笑意,只是一片沉冷:“解释什么?”
“我,是真的想要保护你,守护在你身边,我也是真的喜欢凌司炀你,我喜欢你就像现在这样明明面临着你所以为的欺骗却还可以风轻云淡的这样微笑,我喜欢你不管面对一切压力和一切苦痛时都可以一笑置之,却是转身用着谁都想不到的时间和方式反击,我喜欢你每次笑起来左脸上那个很浅很浅的轻易看不出来的酒窝,我喜欢你信任我的样子,喜欢你吃我给你做的食物时嘴上说难吃却还是吃光了的模样,我喜欢你背后毫不犹豫的刹那残忍,喜欢你独自一人扛下这整个血染江山的肩膀,我喜欢你现在肯静静听我解释的模样……”
苏瞳红着眼睛,但没哭。
漫天的雨水已经够多了,她不需要再平白的散发水蒸气。晶亮的双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看着自己的男人,两人一样站在雨里,他微笑,她皱眉却不肯央求。
“我知道,你活着的这二十几年来,没有人值得让你相信,或者那些你所相信过的人都伤你至深,你不敢信我,或者你从未信过我,从那一天你仿佛接受我这个人开始你也只是试探,但是凌司炀,你觉得,在你眼前的这个女人,就真的,那么可恶吗?我就真的看起来那么会演戏,那么会欺骗,连你的眼睛也能骗得过去吗?”
陡然间,凌司炀浅笑着看着她,极温柔的伸出手出其不意的将苏瞳搂进怀里。
苏瞳一愣,感觉到他怀里有些暖,本能的想要靠过去却忽然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低声缓缓:“朕一直忘了告诉你,我没有心,所以从不相信。”
苏瞳浑身一寒,便感觉他退后,笑得那么婉转迷人,却是让她只觉一阵寒冷:“如果连心都没有,又何谈信与不信,是不是,瞳儿?”
他在风雨之中笑得极美,又看了她一眼,便越过她的肩侧缓步离去。
“凌司炀!”
苏瞳陡然转身,手下握着锦盒上的力气极狠,颤抖的胳膊看着他停下的背影:“你明明相信了可是你不肯去信,这样去伤害一个愿意对你好的女人,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对谁残忍?你现在若是走了,就不要后悔!”
凌司炀背对着她,脸上了无笑意,沉冷的视线微微一滞,随即叹笑。
然后,步步远去。
苏瞳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眸。
眼前是那一日他站在风中企求的说着,不要像他们一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于是,她傻傻的去牵了他的手。
但是现在,是他将她丢了。
苏瞳陡然一笑。
此qíng应是长相守,你若无qíng,我便休。
第101章:不该存在的唯一
狂风bào雨淋了几乎一整夜。
雷声阵阵,乾天宫里一片宁静。
空气有些冷凝,莫痕莫钧莫霖三兄弟恭敬的站成一排,却是谁也不敢出声问一句话。
连呼吸都是那么的紧张。
许多年,不曾再见过这样的凌司炀,浑身都是未gān的雨水,满头乌黑的长发湿粘的缠绕在身上四周,静静的坐在冰凉的地面之上,沉默,凝神,却是久久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莫氏的四大暗卫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从小到大,看着那个七皇子从孩童长大成人,再成现在这个看似每日笑起来暖如风chūn倜傥风。流温柔仁慈的让天下女子垂涎的皇帝,不管他面临多大的危险和困难,都可以云淡风轻的一笑,仿佛一切都不足以让他焦心。
然而现在,这个连面临曾经让他最痛苦的事qíng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人,竟然从刚刚淋了雨回到乾天宫开始,就像是失了魂一般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莫痕拧眉,与两个弟弟对视了一眼,这才小心的叫宫女沏了杯热茶端过去。
宫女小心的端着茶杯走上前,恭敬的小声开口:“陛下,您淋了雨,身上的衣服还没gān呢,这天都快黎明了,先喝杯茶暖暖身子,不然该病了。 ”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仿佛根本没的听到她的声音。
宫女为难的转过眼看了一眼莫痕,莫痕无奈,只好走上前,将宫女手中的茶杯接了过来,然后蹲下身看着面无表qíng的坐在地上的凌司炀:“陛下。”
凌司炀不动。
莫痕叹息,伸出手拍了拍凌司炀的肩:“陛下,您究竟怎么了?遇到多大的事qíng都可以和属下说,就算是赴死属下们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天大的事qíng这么多年咱们都熬过来了,又有什么事能值得这样?陛下,您究竟怎么了?”
凌司炀动了动,却是垂眸,仿佛叹息,但是让人听不真切。
莫痕微微松了一口气,凌司炀现在这样让人觉得仿佛是天要塌下来了似的。
“陛下,当年您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都不曾如此过,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能让您这样?陛下……?”
凌司炀仿佛是有些疲惫,终于在莫痕的百般声扰之下不耐的蹙了蹙眉:“朕没事。 ”
“那陛下……”
凌司炀闭上眼,似是不想听他说什么,也不想回答什么。
忽然间向后微微一靠,靠在身后的桌案木腿上,抬起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却是一闭上眼,就是那个女人脸色苍白的站在雨里仿佛是在冷笑着看着他。
她与其他女子不同,她看似不懂他,却实际是太懂他。
她不会如他想像般的那样哭哭闹闹的求着让他听她解释,不会拉住他大声的求着原谅或者央求着不要走,不会哭哭嚷嚷的再次大骂他绝qíng诅咒他什么。
那个女人仿佛飞蛾扑火,她从一开始就明知道他不会付出真心,她更也明知道他因何而误会,或者,是找一个理由能让他把她推开,而不是让她大胆的融入他在本来的思想之中。
所以,她不过多的解释,她只是说她喜欢她,说她是真的喜欢。
之后她竟还能那么平静的说,凌司炀,你明明相信了!可是你不肯去信!这样去伤害一个愿意对你好的女人,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对谁残忍?你现在若是走了,就不要后悔!
究竟是在对谁残忍?
凌司炀陡然叹笑,却是眼眸愈加幽深如千年寒潭。
是,他相信那个女人是真的喜欢他,好,他信。但是正如她所说,他宁可不信。
“朕,有心吗?”凌司炀忽然放下一直按在眉心的手,抬眸看向蹲在自己面前一脸担心却又不敢多话的莫痕。
莫痕一愣:“陛下?”
凌司炀却是仿佛根本就没等他回答,只是笑了,他笑着,脸上是向来习惯的温柔笑靥,视线有些迷离。
这辈子,那个女人,是除了莫氏兄妹这四大暗卫之外,唯一一个肯真心去牵他的手,甚至也把他当成一个会哭会笑会难过的人一样的去看待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确实让他感觉到开心,也真正的笑过的女人,是一个让他无法忽视的存在,从一开始,直到现在。
更也是除了四大暗卫之外唯一的一个甘心为他冒险的女人。
她是唯一的一个。
可是在他凌司炀的生命里,这样一个太过特殊的唯一,是不应该存在的。或许曾经的拓跋落雪死不死无所谓,但是这个自己承认她叫苏瞳的女人,她该死。
她没有资格去做这个唯一,没有人可以随意去打乱他生命中所坚持的一切,没有人有资格去影响他,她不该存在,真的,不该……
所以她该死!
凌司炀眼底森冷,嘴边笑意弧度加深,莫痕看得有些惊惧:“陛下!属下自知不应该多言,但是陛下,您是不是因为皇后?”
凌司炀眼神一滞,募然淡淡的看了一眼莫痕。
莫痕低头:“皇后娘娘确实与曾经不同,不过属下倒是觉得皇后娘娘对陛下是真的很好,她不像宫中其他主子那样虚伪又刁钻,皇后她现在是善恶并存,是个很真实的人……而且,娘娘很聪明!”
“你想说什么?”凌司炀目光寡淡,声音轻缓。
莫痕尴尬的咳了一下:“属下,属下愚见,其实陛下身边好歹也应该有个能常朝夕相伴的人,皇后娘娘或许……”
凌司炀陡然勾唇一笑,却是笑得诡异清冷:“她还真是一个危险的存在,连堂堂暗门之首莫痕你都折服了?”
第102章:后园惊魂
“属下愚昧,陛下恕罪!”莫痕神色一变,连忙垂首单膝跪地。
凌司炀面无表qíng,没再说什么,转眼见外边雨停了,雷声也静了下来,终于缓缓站起身。
“还有多久早朝?”
“回陛下,两个时辰。”莫痕答言。
凌司炀旋身走至桌案后,似是没打算换身gān净的衣服,随意的拿起一封未看的奏折看了两眼,心下却是不够宁静。
“姐姐——”
忽然,远远的,仿佛是有什么人嗓音沙哑的一直叫喊着。
“姐姐——姐姐——!!!”
一听出那个几乎破了喉咙一般的声音是凌景玥,凌司炀先是拿着奏折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转眼看向同样一脸不解的莫痕。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啊——”十三声音里带着哭腔,仿佛是已经在外边找了一夜,喊了一夜了,声音沙哑的吓人,却是不死心的一直在叫着。
若不是现在雨停了,若不是没有雷声了,恐怕还是没有人听得见他这样愚笨的叫喊。
“姐姐——”
见凌司炀静静的站在那里却是忽然蹙眉不知在想什么,莫痕转眼示意莫钧出去看看,莫钧点头:“属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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