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弥勾起唇角,冲着燕七做了个请的手势。
燕七拿着弓走向场中,她的身后是武玥陆藕,是武珽萧宸,是崔晞和燕九少爷,还有综武社的队友及对手们。
“小七加劲!”这些人大声给她捧场,尽管谁都清楚她不可能战胜箭神。
武玥还是很兴奋,陆藕却有些担心,武珽面色深沉,萧宸默然不语,崔晞面无表qíng,燕九少爷若有所思,队友们期待着燕七能有上佳表现为锦绣挣脸,对手们则纯粹就是为了起哄凑热闹。
走到场中,涂弥却不急着同燕七比,慢悠悠行至燕七面前,探下头来看着她笑:“这地方比赛都要讲彩头,你我入乡随俗,也设个赌注怎么样?”
“这才是你闹这一出的目的吧。”燕七淡淡看着他。
“你可以这么认为,”涂弥笑着扫了场边围观的人群一眼,距离较远,众人只知这两人在说话,却听不到在说些什么,“否则我怎么会拉着你给这帮蠢货围观看戏。”
燕七面无表qíng地盯着他,等他自己表明意图。
涂弥笑着仔细在燕七的脸上看了一阵,方道:“听说你在那什么综武赛上大放异彩,我倒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兴致爱掺和这些小屁孩的玩意儿,前世自从我离开,就一直没见过你的箭技,也不知道你后来有没有长进,在御岛上虽过过招,却没能尽兴,趁着今天难得遇见,咱们真刀真枪来一把,我不用内功,咱们公平对战,我给你这个报前仇的机会,怎么样?”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恐怕是白费心了,”燕七道,“我并不想报什么前仇,前世的你对现在的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你所做的一切,对我来说压根儿不值得当仇一样看重,而你还是跟前世一样,太看得起自己了。”
涂弥闻言忽地放声大笑,把一众围观群众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见他们心目中伟大的箭神正伸出一只手慈爱地摸在那姓燕的丫头片子的头上,笑意盈眸地似乎在说些鼓励后辈的话。
“那就来说说你我这次的赌注好了,”实则从涂弥口中轻飘飘地说出的却是这样的内容,“女士优先。”
燕七淡声道:“不许在任何场合以任何理由把我的家人朋友牵扯到你或我的事qíng里。”
“好。”涂弥不假思索地应了,却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信与自负,就仿佛燕七不管说什么都是无用,因为她根本赢不了他,“现在说说我的条件,”涂弥笑得挑逗,可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冷酷,“如果你输,就给我远远地离开京城,十年内,不得入京半步。”
“做不到。”燕七直截了当地道,“我有家人。”
“啧,家人,”涂弥用怜惜的目光笑望着燕七,“飞鸟,你是打算用这辈子来弥补上辈子缺失的东西吗?家人?嗬!换了副皮囊你就真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云飞鸟了?别忘了,你的灵魂并没有变,依然是那个被猎户捡回去收养的弃婴,没爹没娘没来历,甚至连死的时候都没有人给你送终,你现在所谓的家人,也不过是把你当做了原本的燕家七小姐,你如果敢对他们说你是鬼魂附体,你看看他们还拿不拿你当家人。”
“这是我的事,不劳费心。”燕七不为所动。
“好吧,看在前世的份儿上,我退一步,”涂弥笑叹,“你这ròu身今年十二岁吧?那就在它成年以前,不得回京——这是底限了飞鸟,你若还不肯接受,那我们就取消这场比试,而我也不能向你保证今后的日子能否控制住自己对你的思念之qíng,不顾一切地跑去你的‘家’里找你……你觉得呢?”
“就这样。”燕七转身往要比试的地点走去,涂弥望着她的背影笑了一声,也转身向着另一端行去,围观众人立时欢呼起来,激动得挥舞着拳头——要开始了!一场新鲜的,并且一定会是jīng彩的对决!
要bī她离京,必然事出有因。燕七背身而行,抬眼望向远处。远处有一群人在游园说笑,未曾注意这边的热闹。其中一个瘦月潇竹般的身影是燕子恪,负着手,背向着这厢独自赏景,尽管外面罩着狐裘大氅,也遮不住这一身孤孑清癯。
今年的他,好像比往年都要忙都要累。燕七这么想着,收回目光,转过身。
第278章 神级 燕七VS涂弥
闵红薇哭哭啼啼地站在冷硬的冰面上,此刻的她混乱又无助,刚才的那群人简直太bào力太可怕,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把她推到了危险之地——这些人都疯了!脑残粉们真的是太疯狂了!闵红薇被这些人彻底吓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汹涌可怕的“民意”,恐惧张惶间被推了出来,甚至不敢甩手就走。
闵家的下人见状也吓坏了,连忙奔向前面去禀报闵大人和闵夫人,然而哪里来得及,对决只有三箭,顷息间便能得出胜负。
闵大人和闵夫人还未赶来,场中的燕七和涂弥却已经站到了各距闵红薇五十步距的地方,双方相隔百步,握弓而立。
冰面上所有的人都已经围拢了过来,分立场地两边,兴奋又期待地盯着场中这两人,不明究里的后来者还在问:“那小姑娘是谁?怎么竟敢同箭神比箭?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是燕家的七小姐,据闻箭法极佳,紫阳的余心乐都不是她对手。”有人答道。
“那的确不错,然而挑战箭神也实在是自不量力!”
“当乐子看罢,想必箭神也是为了给闵大人的寿宴凑凑兴,再说这小姑娘还是蛮养眼的,嘻嘻……”
“我倒是听说燕家的七小姐被人传是鬼狐附身,只因她那箭法qiáng得不像话,根本不像是这个岁数所能做到的,且还听说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笑过——只有怨死鬼才会如此,听来怪瘆人的。”
“怨死鬼和狐狸jīng也会she箭?这话也就那些粗识短见的深宅妇人才会信,照我说,这姑娘没准儿和箭神一样,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千叶寺的高僧不就曾说过么,说箭神是有宿根的人,前世的慧带到了这一世,所以才在少年时便箭惊天下,这个姑娘搞不准也是如此。”
“哪就有那么多带宿根的人,照你这么说这孟婆也太失职了,我倒觉得是虎父无犬女,燕家七小姐不就是燕子忱的女儿么?这骨血里都是带着天分的。”
“箭神这可是有点以大欺小啊!”
“听说是拿箭互she?太危险了!”
“怎么,你信不过箭神的箭法?”
“我是信不过这小姑娘的箭法,箭神有功夫在身或许能躲得过,万一这姑娘一失手冲着咱们来了,那可就成了无妄之灾了!”
“有道理啊!赶紧往后撤撤!”
两边观众一片嘈乱,场中的两个人却已经抬起了弓,足开箭步,侧身而立,平举手臂,抽箭在手,搭弓拉弦,目光凝睇。
场边倏地一下子静了下来,隐隐有着数道惊讶吸气的声音,围观众人中不乏箭术内行和高手,只这么一记起手式,众人就吃惊地发现——场上这两人持弓引箭的一系列动作和呈现出来的姿势——竟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完全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惊诧中众人察觉这场对决似乎不像表面所见的那样简单,不由得屏起呼吸瞪大了眼睛,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扰乱这qíng形诡异的场面,霎时间这整片冰面上竟变得落针可闻,唯场中闵红薇吓到呜咽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没人顾得上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箭神与燕七之间来回探视。
这两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箭姿,这两个人的箭姿是一模一样的漂亮。箭神涂弥,身形高挑,四肢修长,拉弓引箭的姿势极具美感,臂展,肩背,腰臀,微扬的下巴,结实的颈,身体的每一道弧度都透着力与健、锐与韧,弓箭在他的手上似是被注入了生命,瞬间融进了他的血ròu,与他成为了一体,箭随身动,身随意动,人箭合一,物我两忘。
燕家七小姐,个头才及箭神胸口,身形瘦而不娇,体态柔而不弱,从颈到背,从背到腿,秀挺且健美,清灵又疏朗。四十斤拉力的重弓,在她的手上拉满弦丝毫不显吃力,纤长的手指稳若磐石,漆黑的双眸静如深海,这一刻她不在人间,也许在九霄,也许在huáng泉,她把这支箭所能涵盖的领域变成了她的地盘,这是她的结界,在这里,唯一存在的只有她和她的箭。
一端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箭神,红衣映雪,狂放跋扈。
一端是眼底无尘五蕴皆空的燕七,紫衫凌寒,静水流深。
两人端弓凝立,不同的气度却展示出同样霸道的气势,这令场边众人愈加觉得惊奇,箭神有这样的气势也还罢了,怎么连这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都能如此气势迫人?仔细观察过后,有人得出了结论:是箭姿,这箭姿将she箭人的锋锐之气勾勒到了极致!是什么样的人发明了这样的箭姿?霸道,恣意,随xing,睥睨一切。
——为什么箭神和燕家七小姐,都是这样的箭姿?
箭姿一说,不过是外行人的认知,场边习有内功的人却比旁人更清楚,这是“气场”使然。就在方才,百步之距的场地间忽而随着掠冰面而过的一缕冬风悄然膨张出两股如有实质的“气”来,这两股气缓慢地扩散,涨大,推涌,碾压,越来越浓,越来越厚,越来越密集,向着彼此对面的方向挤推翻涌过去,这气场太过磅礴,滚滚地向着四周流溢,竟令得这些习有内功之人忍不住向后退了两三步,实在是被这气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外行人眼里,这两人还在僵持,内行人却知真正的jiāo锋实则早已开始,以气势压人是各类对决和战争中最为重要的手段和环节,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威吓几乎是本能的防卫与攻击反应,所谓的气场,实则就是jīng神攻击,是心理战,是用qiáng大的气息影响对手感官的意念战!
没有人知道场中的闵红薇此刻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她不会什么内功,不懂什么气场,她只是莫名觉得胸口被压得喘不上气来,她心慌气短,头皮发麻,寒毛倒竖,脊梁骨一阵一阵地抽搐发冷,她甚至连哭都不敢再哭,嗓子被什么堵了住,全身都僵硬得无法动弹,她就像是家豕遇到了十世的屠夫,在这骨子里积蕴的杀气下连逃生的念头都无力产生,就那么乖乖地跪地等死。
场边的萧宸,牢牢地盯着燕七,垂在腿侧的手紧攥成拳。
他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会she箭的女孩,结果那一次的约箭她让他尝到了什么是惨败;他以为每天同她一起练箭,就可以学习她,赶上她,超过她,她却总能带给他新的惊奇;他以为比她练得更多更刻苦,到了现在这个程度马上就能与她齐头并进,她却又在他的眼前展现出了震撼到他的更深更广更高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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