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_灵犀阁主【完结】(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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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七的手里没有箭,她没有任何可以阻止涂弥的手段,她徒劳地向着燕子忱冲过去,她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喊着:“爹!闪开!”可这终归是徒劳的,她不可能快得过涂弥的箭,她视网膜里印着的燕子忱仍在挥舞着战矛挡开想要扑上来阻止燕家军打开城门的叛军,他根本无暇转过头来看一眼涂弥she向他的致命一箭,他摆臂,他挥矛,他偏头,汗水甩飞出来,与叛军喉间飚出的血水撞在一起,在燕七的眼前开出一连串的花,而这串花被鬼魅般由眼角处突然闯入视野的血红长箭击碎,并带着能将呼吸瞬间冻住的寒意直刺燕子忱的脖颈。

  燕七无能为力。

  两粒雨珠狠狠地敲进她的瞳孔,她不得不眨了一下眼睛,这以毫秒计的短短时间内,一道身影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燕子忱的身前,那血箭钉在了他的身上,直接刺穿了他的肩窝。

  他没有穿铠甲,他只有一身黑色的粗布夜行衣,这是空降兵们的统一着装。他早已被雨水淋透,身上带着粘腻的血腥味,发丝纷乱,紧紧地贴在额上与颊边。

  他将肩窝里的箭扯出来,牢牢地攥在手里,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早已充斥了血丝,他仰面望向涂弥所在的方向,嘶哑着声音长长地吼了一声:“师父——”

  这一声里是无穷的悲伤与心痛,是万千的不解与挽留,此刻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他的世界里全都是师父那身血红的衣袍,和如此如此遥远的,那脸上冷漠又残忍的笑。

  “真是个不乖的孩子,”他看见他师父的口型说着这样的话,“小昶,我与你师徒一场,今日就送你一份大礼来了却这段缘分吧。”

  话音落时再度搭箭,这一次,箭尖直指燕七。

  “不——”元昶大步冲到燕七的面前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师父——”

  “啊,对了,”涂弥歪了歪头,脸上浮起一记暧昧的笑意,“你不是问过我,和她是什么关系么?不妨今天就告诉你:她,是我的女人。曾与我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可怜的是,她被我抛弃了,一个人孤独终老……哦,不,还未等到老去,她就死在了我的江湖追杀令下。小昶,你连师父的女人都想接手,这一点,师父可是不会同意的,所以……”

  手中箭离弦,竟是直取元昶的咽喉!

  “叮”——红光一闪,正撞上涂弥的箭尖,定睛细看,竟是燕七出手,而出手的那一箭便是元昶方才拿在手里的那一支!

  涂弥毫不在意地笑起来,慢条斯理地又由背后抽取了一支长箭挂上弓弦,然而这一次未待他放出,半空里突地划过一支乌黑长箭,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施以流星赶月之姿,毫无征兆地,狠狠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涂弥的身形被带得向后跌去,砰然倒在了门内。

  循着乌箭施放的源头望去,见燕子忱正将手中的弓丢还给自己神箭营的手下,甚至来不及多看那酒楼上的qíng形一眼,立刻便投入到了下一波的激战之中。

  名声动朝野的箭神涂弥,箭技所向无敌的涂弥,就这么被燕子忱弹指间击杀在箭下!

  ——这就是战神!这就是战无不胜的镇西大将军——燕子忱!

  “箭神死了——”战团中有人大吼。

  “箭神被燕将军杀死了——”

  “战神燕子忱!”

  “战神燕子忱!”

  “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燕军的狂吼一làng高过一làng,在心理上狠狠地摧残着叛军,箭神是叛军的jīng神支柱,永远不会失败的箭神被杀死了——死在的竟是对手的箭下——

  jīng神打击的效果往往惊人的巨大,叛军的守势有了渐弱的趋向,平叛军却因着燕子忱对涂弥的绝杀而jīng神大振,反扑的势头掀起一波狂cháo。

  元昶在涂弥倒下的一刹那便向着那酒楼的方向冲出去,冲了几步回头看向燕七,却见燕七冲他点头:“去吧,我会保护自己。”

  元昶便也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向着那厢狂奔,突然一阵汹涌的叛军狂cháo向着这厢推挤过来,后方不明真相的叛军还在凶猛地冲杀。元昶没有带着战戟,劈手夺过叛军的一柄钢刀抡开了便杀入阵中。

  燕七终于捡到了一袋箭,重新搭弓开始she杀叛军,余光里她看到了叛军阵中疯狂收割头颅的元昶,看到了挥剑沉稳杀敌的武珽,还有一丝不苟以鞭作战的萧宸,她甚至在人丛中看到了穿着叛军铁甲的廿八枝,灵活游走在叛军阵中施放迷药,收获反而比众人都要快都要多。

  几个人渐渐杀到了一处,武珽看见燕七,不由笑了一声,再看看身边的萧宸和元昶,挑起唇道:“这qíng形倒似在综武比赛中一样了,不若今日我们也来喊一喊口号如何?”

  “好啊,来!”燕七道。

  武珽一笑,吸气提声,高喝一嗓:“燕家军——”

  “——必胜!”呼应他的,是四周百千人齐刷刷震天响的狂吼。

  “——杀——”轰轰然一长串巨响,玉华城城门dòng开,狂澜般的燕家军——冲进来了!

  第423章 战后 滴血认亲。

  就像是一锅开水浇进了蚂蚁群, 燕军的攻势澎湃又犀利,从冲进城门的一刹那方才胶着的局势便成了一边倒, 摧枯拉朽地将叛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燕七she光了箭袋里的箭, 并没有跟着武珽他们继续冲杀, 而是走到了城门边靠着城墙壁休息, 纵然前世没少经历战场厮杀, 但那大多是追逐与she击,哪里像是这些古人,全都是真刀真枪和ròu搏上阵, 对于耐力和力量还真是莫大的考验。

  这考验她勉qiáng及格并且也不打算继续考高分,眼前大局已定, 她终于可以松口气稍微偷个懒儿。

  雨势在天完全大亮以后更加急了, 燕七立在墙根儿下不小心喝了好几口雨水, 不得不从旁边的尸体堆里扯出一片盔甲顶在头上遮雨, 目光追随着平叛军的洪流落向远方连绵的屋顶, 高高的塔尖,灰白的天空。厮杀声越来越远, 听在耳里渐渐变成了嘈杂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 模糊迷离的雨雾中走出个人来, 丢开手中的钢刀, 一步步迈至燕七的面前, 仔仔细细地在她的脸上和身上看了一阵,而后转过身,道了声:“上来。”

  “还能行吗?”燕七问他。

  他只是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肩, 燕七便不再多说,轻轻一跳伏上他的背脊。

  他背着她走出城门,向着大营所在的方向行去,梗着脖子望着前路,前路雨迷糙凄一片苍茫。

  “他对我,实则很好。”良久他忽而沉着声道,“虽然他……”临死前曾想杀了他。

  他停在这里,声音哽了哽,最终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道:“都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燕七道。

  ……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燕七在元昶背上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后来朦胧中知道回了营地,有人给她在厮杀中受伤了的腿上药包扎,然后她就迷迷糊糊地脱了湿衣换上gān衣,钻进被窝睡了。

  睁开眼,顶上是熟悉的帐篷,旁边是熟悉的人,光着膀子,缠着满身绷带,jiāo叠着长腿架在她的榻上,正盯着虚无的某一处出神,听见她翻身,骤然回过神来,扭脸看向她,然后咧嘴一笑:“你快要睡死过去了燕小胖。”

  “别提了,”燕七开口,声音gān哑,“做了好多连环梦,每个梦里都在不停地找水喝,好不容易等到下雨,抬头想喝几口,结果听见天上有人说:‘怎么可以随地小便?!’然后雨就停了——好生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元昶无语地看了她一阵,“现在还想喝吗?”

  “想。”燕七道。

  “等着,”元昶放下腿站起身,“我肚子里还有点。”

  燕七:“……”男人们的伤口愈合能力还真是快……

  当然,也许这位只是把伤口藏到了更深的地方去,却将年少时的笑容故意摆在脸上,然后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慢慢疗伤。

  假扮少年的少年很快坏笑着端了碗水回来:“自己喝还是我帮你?”

  “……不用麻烦你啦。”燕七坐起身,浑身骨头酸疼得快要散了架,“我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元昶坐回来,歪着身看着这位的小红嘴儿抿着碗沿儿,脑海里忽然闪过涂弥临死前说的那番话,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一蹙。

  燕七喝罢水,把碗递回给元昶:“有劳了。”然后不客气地又躺回了榻上。

  “还要睡?不吃点儿东西?”元昶把碗放到旁边几上,转回头来看着这头小胖。

  “明天早上再吃吧,”燕七看看他,“呃,你还要在这儿坐着?”

  “你这是什么语气?!”元昶瞪她,“难道我乐意在这儿陪着头小死猪吗?!”

  “那你这是……?”燕七问。

  “对啊,我就是乐意在这儿陪着小死猪。”元昶道。

  燕七:“……”

  “伤口怎么样,疼吗?”元昶重新把腿架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问她。

  “不疼,你呢?”

  “我疼,”元昶呲牙皱眉,“疼得动不了,只能在这儿坐着。”

  “……好了我知道了。”燕七无神脸,“叛军怎么样了?”

  “顽抗的杀了,投降的绑了,逃跑的正在追,”元昶闭上眼睛微微仰起脸,“你爹活捉了涂华章及其长子涂弘,那个自称是寿王遗孤的家伙吓得自尽了,叛军现在只剩下了几颗残渣,被彻底清理掉是迟早的事,可以向天下百姓和我姐夫jiāo差了。”

  “是啊,可以jiāo差了。我爹呢?”燕七问。

  “一直忙着在前头大帐里安排战后事宜,”元昶道,“玉华城内的尸首都需要处理掉,武器装备要回收,打扫gān净就要张榜让那些逃亡到他处的住民都回来,重新恢复日常生活,还要清点我军伤亡,安置尸首……反正林林总总事qíng多得是,想要回京至少还要耗上个把月。”

  怪不得没时间防范勾搭他闺女的臭小子,燕七看了看臭小子,见这位脸上挂着彩,头发还焦了半幅,不由问他:“对了,弹药库你们是怎么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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