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商会,是由官家任命管理的民间商业组织,主要职能是促进商业发展、维护市场秩序、帮助扶持商户经营等,它的主要管理者都是平民,然而皆由官家出面指定,并受官方监督和约束。
燕四老爷的把兄弟也是平民,但因在商会中位居要职,享有申请进入政府部门内查询相关商户资料的部分特权。
于是应燕九少爷的请求,这位把兄弟去了乔乐梓的衙门,找了个正正当当的借口进得户事房,调阅了郁木坊甘棠街花鸟市场个别商户的注册资料。
“归去来居的老板,是子恺的大哥,燕子恪。”
冬日的天黑得早,燕九少爷散了学乘车来到甘棠街后,太阳便已落到了天边,此时慢慢地由街头走到了这花鸟市场,夜色已然降临。冬季的花鸟市清冷得很,花儿禁不得寒,全被移进了暖房,鸟儿也抵不住风,关在生了炭火的屋子里,每日除了吃便是睡。
燕九少爷敲开一家卖蛇虫宠物的店铺门,半百的掌柜将他让进屋内。
“又来了小伙子?”掌柜的笑呵呵地回身,倒了杯热腾腾的茶递给了燕九少爷。
这家蛇虫店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既是掌柜也是东家。
燕九少爷接过茶杯,握在两手间取暖,脸上带着绝不似平日高冷的微笑,看起来更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人畜无害:“家里的几条蛇愈发懒了,想是到了冬眠时候,我才头一年养,还没带着它们度过冬,怕哪里出了差错,所以赶紧过来向您请教一二。”
掌柜的极喜欢这小伙子,生得gān净俊美不说,人还良善礼貌,这几个月时常到他店里来,买过他几条蛇,还帮着他一起清理养蛇的玻璃缸,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十分聊得来,成了忘年jiāo。
掌柜的姓李,家里祖辈都住在甘棠街,不仅见证了时代变迁,也经历过累世风雨。
聊了一阵子蛇,喝过几旬茶,再话半晌家常,燕九少爷只作不经意地说起书院即将举办每年一度的画展和画艺竞技之事,并取下了身上背着的画筒,笑着和掌柜道:“晚辈画了几幅人物小像预备拿去参赛,只不知哪一幅更好些,李伯不若替晚辈过过目。”说着便将那几幅人物画像在桌上铺展开来,不动声色地立在一旁细观掌柜的脸色。
掌柜笑呵呵地逐一打量这几幅画,口中则道:“我这老头子可不懂画,依我看着你这些画张张都好!这可教人如何从中只挑出一幅来嘛!瞧瞧,这些脸儿画的,跟真人儿似的,真真像是活了一样!嗬嗬嗬嗬!”
“可惜参赛作品只能有一幅,”燕九少爷微笑,“您就挑您看着感觉面善的那一幅吧。”
“面善的……”掌柜的依言认真细看,面善的意思就是面熟、有眼缘儿,看来看去挑来挑去,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其中一幅画像上那人的面孔,目含疑惑地道:“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430章 更好 一切都会变得更好……吗?……
在冬天野营拉练, 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事,衰糙连天, 北风呼号, 脚下的土地都冻得比石头还硬, 趁机赏风景是不要想了, 人别冻伤风就已是万幸。
更何况本次野练的地点定在了千岛湖上的某个未经开发的岛, 四面来风不说,岛上还到处都是光秃秃崎岖不平的沙岩,找个平坦的能搭帐篷的地方都不易。
然而对于活力四she的年轻人们来说, 以上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从登上这野岛的第一刻起,武长戈就意识到自己貌似是到这岛上放羊来了——一群小伙子大姑娘直接把他丢在了岛边嚎叫欢呼着四散冲了出去……
对于天朝人民来说, 有的玩儿、有地儿玩儿, 就是最美妙的事。
“喂!咱们可是来训练的!”锦绣兵们嘻嘻哈哈地冲上了一块高高的沙岩, 伸开臂膀迎接咆哮的冬风。
“懂个屁!咱们这叫以玩乐的心享受训练!”一兵笑道。
“没错没错!人生苦短, 何不及时行乐!”大家附和。
柯无苦背后灵似地飘上来传话:“教头说, 训练现在开始,你们几个的训练内容就是从岛边到这块沙岩之间疾速跑, 往返一百趟, 最后一名罚十组俯卧撑, 每组三十个。”
“……”
——人生真是一点都不美丽了!
杀一伙儆一队, 众人再也不敢随意放飞自我, 老老实实地从船上把宿营的东西搬下来,找了个四面环岩的避风之地,开始搭帐造营。
这次来大家带的是小帐篷, 两人一帐,便于在地势复杂的地方搭建。燕七武玥自是要在一起,拎着行李四处找较平坦的石面,找到一处沙岩,表面虽然平滑,却是有些倾斜,不过这也已算是好的了,其它众人也都找好了各自的搭建地点,于是纷纷撂下行李开始搭帐篷。
今天的风很有些大,尽管四面环岩也挡不住见fèng就钻的冬风,忽地一阵狂烈chuī过,几顶搭得不怎么结实的帐篷就被chuī塌了,被盖在帐篷里的人一番吱哇乱叫,还有直接把帐篷chuī跑的,里头人正打开着行李包袱收拾衣物,被风一chuī直接就来了个天女散花,巾子帕子汗巾子飞了漫天。
营地一时乱成一团,追衣服的,抢救营帐的,起哄凑热闹的,一派鬼哭láng嚎欢声笑语。
燕七武玥还在跟帐篷上的绳子较劲,风太大,两人拽着绳子东拉西扯绑不对位置,燕七正仰着身子用力往后拽,仰着仰着就仰进了一堵热乎乎硬梆梆的ròu墙里。
一只手从后头伸过来拽住了她手里的绳子,嗤地一声笑响在耳边:“可怜巴巴的小身板儿,让人看着怪不落忍的。”
“请继续保持这种觉悟。”燕七道,松手将绳子jiāo给元昶,见武玥那边也有武珽接了手,便留在元昶旁边打下手。
“铺盖带得够厚么?”元昶一边轻松地摆弄帐篷一边问燕七。
“带了狍皮筒被,睡雪地里都木有问题。”燕七道,狍皮筒被是从塞北带回来的,在京都家里基本用不上,不过是个纪念品,没想到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用狍子皮做的,暖和得紧,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光着身子钻进被筒里睡在雪地上都完全不成问题。
元昶当然也知道这个露营神器,笑着捏住她脑后的四股麻花辫轻轻扯了扯:“倒是不傻,还知道心疼自个儿。”
“必须的,我是女孩子啊。”燕七扛起一大卷百十来斤重的厚毡毯就钻进了帐篷。
元昶“……”真踏马是个有男子汉气概的女孩子。
和武玥将帐篷里面布置妥当,燕七钻出来时见元昶已经在门口用石头给她们垒好了一个简易的避风烧火灶,武玥开心地表扬道:“元三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哪?看上去很结实嘛!”
“在塞北行军时候学的,”元昶轻描淡写地道,看了眼燕七,“我的帐篷就在旁边,有事就招呼。”说着指了指,见距此处不过十来米,中间也没有隔着其他人的帐篷,和他做帐友的是……燕四少爷,此刻正从帐内钻出来,一眼瞅见燕七和武玥,开心地挥动胳膊向着这厢打招呼。
“和我们住这么近gān嘛?”武玥意有所指地坏笑着问,别以为她看不出元昶的心思,见天儿那俩眼就在燕老七的身上粘着,她又不瞎。
“燕四不放心他妹。”元昶面不改色地道。
燕四少爷继续开心地冲着这边挥手。
燕七也冲着她哥挥了挥手,不知道元昶是怎么跟人家搞到一起去的,这家伙……真是费了心思了。
“好吧好吧,”武玥摊手,“燕四是个好哥哥,我也想我的哥哥了,我去找他聊天!”说着就跑了,把燕七和元昶丢在帐前。
“她倒是比以前聪明多了。”元昶收回送走武玥的目光,转回来挑起眉尖看着燕七。
“喂……”给你创造机会你就夸人聪明,太现实了好吗。“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脸皮越来越厚了啊?”燕七无神脸看着他。
“冬天的缘故吧。”元昶理直气壮地耸耸肩。
……所以长厚点好御寒吗?
“你嘴角的淤青是怎么回事啊?”燕七只好岔开话题。
“你爹打的。”元昶语气里是不以为意。
“……你又摸他虎臀了?”
“……就不能是揪虎须?”元昶瞥她,“再说他也不是虎。”
“好吧,为的什么?”燕七问。
“我哪儿知道。”元昶道,“一阵儿一阵儿的,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这么qíng绪不稳?”
“呃,世事无绝对,你看我大伯。”燕七道。
元昶:“……”这个例子举得好,她大伯qíng绪就没正常过。
“七妹,我来找你玩儿了!”正说着话,见燕四少爷高高兴兴地向着这厢过来。
“离章兄,这岛上风大,一会子集训起来,怕是要对你的击鞠有些影响,”元昶忽和他道,“看样子你训练前的重中之重是掌握风向和风力。”
“说得没错!”燕四少爷一拍手,“不能等训练开始了,我先去拿球试一试,免得一会子用起来伤到人。”说着转身就又跑回了自己帐篷取击鞠用具去了。
燕七:“……”
元昶看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表qíng?”
“我哪有表qíng,”燕七道,“我面瘫脸你忘了?”
“当我看不出来?”元昶探下肩把脸压到燕七的眼前,“心眼儿里又说我什么了吧?!”
“瞧你说的,”燕七道,“怎么能说得这么准呢?”
“……”元昶叉腰无语地瞪了她一阵,最终还是没忍住,慢慢地扬唇笑起来,“臭小胖!怎么就那么欠揍?”
“你这表qíng和说话内容搭配起来太违和了。”燕七提出批评。
“……我高兴不行啊?”元昶发现自己和她在一起,想不翘唇角是非常困难的事。
“太好了,所以不带高兴的时候揍人的啊。”燕七道。
“傻小胖,”元昶瞪她一眼,边摇头边把头偏过一边,低声道了一句,“我哪儿舍得揍?”
他不舍得有人舍得——武长戈待众人安置好营地后分秒必争地开始安排训练内容,不管男队员还是女队员,一律在这满岛呼啸的冬风里踏着崎岖不平的沙岩路开始了摸爬滚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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