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丛顾在人前还知道不好意思,拱了两下,朱决云就松手了,他跳到了地上。
钟戊又说:“我他娘的在这等了你两天了。”
他胸口上还挂着一道血痕,已经发黑了,但这人却连丝表qíng也无,似乎并不疼。
钟戊的本事其实并不算大,他在前世最后统帅武修,靠得是jīng明。
前世钟戊与朱决云可以算是对手,佛修、武修、魂修各自为阵,只为神迹,陈清临阵倒戈钟戊,朱决云败北,尽管其中纠葛甚多,但他算是败在钟戊的手下。
但说到底,钟戊也只是为利来,为利往,他不欠朱决云什么,只是为了赢罢了。
朱决云也不觉得他俩算是血仇,如果他和钟戊易地而处,也会如此。
钟戊说:“流火現如今已經死了,佛修群龙无首,现在正是你的好时机。”
“那帮和尚太不要脸了,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抢砸了我手下弟兄的店,让我面子往哪放?”
朱决云说:“你要是安分,没人动你。”
“我的天,小哥,”钟戊说,“你讲不讲道理?我都走到今天了难道是为了大道为公,和旁支各脉相亲相爱的?”
“你出鬼城不也为了神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合力这东西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届时落在谁手各凭本事,多简单的事。”
“我这边,等我老子死了,那就全都是我的了,你信我,武修一脉将来定是我的天下。”
曲丛顾说:“你今日拉拢朱决云,明天又可以去拉拢别人,我们如何信你?”
钟戊好笑着说:“小朋友,我何必去拉拢别人,你男人三重金身,十世佛缘傍身,只要他自己不作死,那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你看这东胜神州各门各派蠢蠢yù动,真正有本事的又有几个?不出一年就会自相残杀,死伤大半,魂修一脉,只有方墨姑且能当个人物,剑修凋零,得罪了魔修魏长泽,给屠了大半,已经是扶不起的阿斗,没有千百年重振不了,而我武修勢在必得,所以这神迹之战,终究只能是你、我、方胜之战。”
“流火已死,佛修内讧,逮谁咬谁,你看看,这就是你的机会。”
曲丛顾对江湖事一窍不通,听他说这些听不出什么机关,可朱决云确是知道的,他还亲身经历过。
钟戊所言一字不差,他所预料也无甚偏差。
这个人确实是jīng明的,jīng明过了头。
朱决云说:“乌颐如何与你说的,竟让你涉险来了鬼城。”
“那女人让我来杀你,”钟戊咧嘴笑了,非常直白道,“说我如果现在不杀你,就只能等着输了。”
曲丛顾cha嘴说:“你不是朱决云的对手,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小朋友不要夸张,”钟戊说,“一根手指头还是打得过的。”
“关键是你已经出关了啊,我们来晚了,你要是没出关,那我就杀了你得了,现在打不过你,只能和你合作了。”
“不过那女人没想真心杀你,她给我玩yīn的呢,”钟戊啧啧地道,“女人心海底针啊。”
曲丛顾皱了皱眉头,感觉有点不对劲。
朱决云马上岔开了话题:“你可知我为何留你一命?”
“行行行,”钟戊说,“我知道,你尽管回去,伏龙山也好伽耶殿也好,我定倾尽全力相助,我钟某人没别的,就够义气才得兄弟帮衬,你信我哈。”
他说的话,曲丛顾一个字都不带信的。
朱决云和前世最不同的一点就是,他今生没有选择跟在流火身边,而是选择了伏龙山,且离山六十年。
在伏龙山的好处就是,掌门方丈形同虚设,他轻易就可取而代之,弊端就是佛修一脉中,伏龙山的地位并不算高,如果想要大权在握,那就需要外部势力相助。
武修风头正盛野心勃勃,钟戊是最好的人选,尽管有养虎为患的风险,但朱决云不怕这个。
说到底朱决云又对所谓的神迹有什么企图?他要神迹,是因为他上辈子死在了这上面,而且全天下人都想要这个东西。
有人为了神迹背叛了他,杀了他,所以他要抢,让所有人都输。
所谓的报复、复仇都带了些愤怒和贪婪的吃相。
朱决云打重生起,他就没打算占重生的便宜。
他本可以在一开始就毁了陈清的一生,也可以在鬼城杀了钟戊,他是不屑于这样做的。
朱决云甚至另选择了一条路,选择了伏龙山,选择了鬼城,他要走给自己看,走给天下人看,走给佛祖看,他的重生只为了却心中不甘,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光明正大的夺回来。
他不屑于用杀戮去证明自己,那叫复仇,也是低级而无趣的庸人眼界。
用qiáng大横扫一切,这叫自我救赎。
他低头,看曲丛顾神色中满是依赖的望着自己,往自己怀里凑了凑。
他将重生能占的便宜,都用在了这个小世子的身上,给他玉骨头,为他点长明灯,带他去秘境,留在鬼城拜师彭宇。
这都是重活一次他才知道的东西,这几次的破例,都是为了曲丛顾。
也只是希望他能过得好,不为自己。
这话其实也不对,如果曲丛顾能过得好,也就当是为了他自己了。
第38章 神迹将出(十一)
八月份骄阳似火, 烧热了一池碧水。
河边小路上,有一个小少爷模样的男孩和一个佛修慢慢地走在路上,前面还有一只漂亮威风的láng, 走在前面引路。
再往近走, 就看见他们手牵着手,低声说着什么。
曲丛顾被惯得日渐娇气, 走了两步不肯再走,赖唧唧地往朱决云的身上栽。
“我不不不不,”他哼唧着说, “中午我没吃最后那两口了, 你给我使脸色我也没生气。”
他想多举几个自己很棒的例子,结果硬凑了两个就实在找不出来了。
朱决云一把将他扶正,说:“我为何给你使脸色?”
曲丛顾像没骨头一样, 反正一点也不怕他,就往他身上凑,装傻:“我不知道。”
“不知道算了,”朱决云随意道, “站直了好好走。”
曲丛顾根本不听他的,只当耳边风,一下子跳起来, 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脖子,腿直接盘在了他的腰上,死乞白赖地挂在他身上,让他背着自己。
朱决云下意识地接了一下, 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曲丛顾宣布:“以后这就是我的宝座了。”
朱决云背着他,慢慢地像散步一样走着。
能感觉出曲丛顾躺在了他的背上,脸上的ròu蹭着后背的脊梁骨,很软。
“朱决云,”他轻声开口,“我们以后,等你忙完这些事之后,我们去哪啊。”
“你想去哪?”朱决云也声音温柔。
曲丛顾停了片刻,说:“我们要回鬼城吗?”
“我有一点不想留在外面了,找一个地方住下行吗?”
朱决云沉声想了想:“可以回鬼城待着,如果你待够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定居,江南想去吗?”
曲丛顾说‘想’,然后又说:“还是得看一看,我怕南方住不惯。”
朱决云笑了,说了句:“越来越娇气。”
“是啊是啊,”曲丛顾现如今已经一点也不在乎这个了,直接认了,“我娇气成不成?我哥哥对我好,疼我不舍得我吃苦,你羡慕不?”
他又故态重犯,伸手捏着朱决云的耳朵,晃他的脑袋:“你羡慕不羡慕?”
“曲丛顾,”朱决云拍了下他的屁股,斥了一句,“老实点。”
但是他现在在曲丛顾心中根本就是纸老虎,毫无威慑力。
七月份出鬼城,两人已经从京城回来了,待了不到半月,兜兜转转,终于往伏龙山走。
曲丛顾蔫吧了很长一段日子,就算现在也还不大jīng神,就算与他胡闹玩笑,也像是挂了心事,带了些沉静的气息。
朱决云心疼他,带着他慢慢地走,只当陪着他看风景,不提其他。
最后还是曲丛顾反过来逗他开心。
一直到了八月中旬才到伏龙山下。
黔竹见了他的第一面,先是愣了愣,好像已经忘了这个人,然后才说:“你是不是胖了?”
曲丛顾:……
“没!有!”曲丛顾咬牙说,“没有。”
随之黔竹就一把把他拉到了身前,左右看了一眼:“你怎么这个时候上了山?迢度师兄呢?”
昔日少年如今已经长大了,眉眼间的成熟明显,不再像是六十多年前,皮肤有点黑,有点瘦,尖锐的小和尚。
曲丛顾说:“朱决云去山尖儿佛殿了。”
黔竹倒吸了一口凉气,重复了一遍:“他去了佛殿。”
“对啊。”曲丛顾说。
如此一对比,他倒是像是还和走时一个模样,两个人已经差的多了,任谁也不会信,这两个人曾经会是朋友。
“我给你带了东西,”曲丛顾从袖子里翻找了片刻,掏出了两个jīng致的小盒子,“给你。”
黔竹莫名接了过来:“这什么。”
曲丛顾说:“我答应给你的东西啊,佛手苏没有了,因为我没去成江南,我也没吃到。”
颇有些遗憾的样子。
可是黔竹已经把这个事qíng忘了,完全不记得了。
打开了盒子看见是两颗成色上好的丹药,他已入筑基尾期,早已经用不上了。
黔竹随意的扣上盒子,然后说:“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曲丛顾大概知道现在的qíng况,流火死了,佛修应该很乱,可具体是怎么样却不知道,于是问道:“伏龙山出事了吗?”
“何止出事,”黔竹说,“掌门方丈已经有三个月不见人了。”
曲丛顾想起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胖老头,还有他的大肚子:“他怎么了?”
“你知道吧,流火大师圆寂了,现在所有的佛修都乱成一锅粥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暗示他一般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曲丛顾:……
他觉得黔竹有点怪,但是他确实懂了黔竹的意思。
不过就是囊权夺利,上下jiāo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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