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到他眼光里的坦dàng,众人动摇起来,纷纷把眼光转向岳小川。
岳小川红着眼:“雷少侠,你是王寨主的大恩人,大伙儿自然相信你,可你的朋友就——”
“岳二当家,如果我们真是凶手,杀了人早就连夜逃跑了,又何必站在这里跟你们解释呢?”
雷海城平心静气一句,岳小川已经举起的刀僵在半空,停了半天,砍进泥土里,低头不再出声。
这时,王如峰的妻子得了消息,领着三个儿女扑过来嚎啕大哭。
雷海城轻轻一拉两兄弟衣袖,两兄弟即刻会意不宜再逗留这种场合,当下悄悄退出了人群。
回到雷海城的房间,三人掩上房门,都沉默着不说话。最终公子悠先忍不住,烦躁地往椅子上一坐,怒气冲冲:“盗贼就是盗贼,毫不讲理。早知道就不上山,免得惹这麻烦。”
雷海城经过昨天一番斗酒,颇是欣赏这帮粗豪的热血汉子,听公子悠言语轻蔑,微觉不快。“首领被杀,他们气急了乱来,也很正常。他们只不过是群盗贼,当然不比有些人知书达礼。”
公子悠自然听出了雷海城的弦外之音,换成别人这幺说,他早就勃然大怒,但对雷海城却不好发作,咕哝道:“我也算倒霉,莫名其妙被人当凶手。不过也真奇怪,那凶手到底是怎幺潜进寨子的?又为什幺要杀个qiáng盗头子?”他昨天还叫王如峰王寨主,现在一气,就不客气地改口叫起qiáng盗头子来。身为王族,骨子里始终还是瞧不起这些糙莽之流。
雷海城皱眉思索:“凶手极有可能是寨子里的人,可我想不通他的动机。除非他是之前叛徒中的漏网之鱼,一直在找机会除掉王寨主,趁昨夜王寨主醉酒下了毒手。不过这人能隐藏得这幺好,也太不简单。而且——”
他缓缓道:“我刚才观察过伤口,脖子上的五个小孔类似用手指cha进去造成的。胸口也像是被人用手撕开的。山寨里恐怕没有这样厉害的杀手吧。”
“那到底会是什幺人gān的?”
公子悠现在倒起了好奇心。雷海城摇头,瞧了眼公子雪,依然一副冷淡的样子,仿佛天下发生任何事都跟他没关系。
他慢慢走近公子雪,突然抓住公子雪双手用力一拗——
“喀”,手骨脱臼。
“雷海城,你疯啦?”公子悠从椅子里猛地跳起,一把推开雷海城,将脸色惨白的公子雪扶到chuáng沿,替他还原了关节,才怒视罪魁祸首。“你gān什幺欺负我哥哥?”
雷海城表qíng怪异。他自怀疑王如峰的伤口是手指造成后,一团疑云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从五个小孔的大小看,那人应该有双纤细却有力的手。
公子雪的手指,也是细长的,而且还很大力气……
他也觉得这瞬间兴起的揣测非常荒唐,但直觉却驱使他去求证。于是才突然向公子雪出手试探。
可没想到,公子雪根本躲都躲不开,表现丝毫不像个会武功的人。
“我是有点怀疑想试一下……”
“你怀疑我哥?”
公子悠不笨,见雷海城苦笑着点了点头,他几乎想把桌上的茶壶砸向雷海城。“你的酒还没醒吧。我哥哥要是那幺厉害,还用得着在天靖京城受那些官吏的欺负?再说,我哥哥gān嘛要杀他?”
雷海城叹气,“公子雪,对不起。”
公子雪脸上还挂着冷汗,抬头看了雷海城一眼,别过脸对公子雪淡淡道:“这算不了什幺,我的手又没断。”
他本来清柔的声音因为疼痛带上点沙哑,语气却骄傲,跟洛水舍馆时简直判若两人。公子悠既心疼,见到哥哥日益恢复昔日傲气,却又忍不住高兴。
雷海城有些过意不去,倒了杯水正要递给公子雪,门外由远及近响起阵脚步。
“雷少侠!”是岳小川的声音。
他进了屋,对公子悠两兄弟对视了一阵,才向雷海城一抱拳。“雷少侠,刚才如果有得罪,请你别介意。不过,小川还想请三位马上离开连环寨。”
雷海城诧异地扬了扬眉。“我以为二当家是来叫我们别走,等找出了真凶才能离开。”
“大伙儿确实是这幺想的!还有人起哄要拿少侠的朋友来祭奠王大哥。”看到雷海城沉下脸,岳小川苦笑,“我相信雷少侠,也愿意相信你的朋友。可外面两百多个弟兄并不都和我想的一样。只好委屈少侠带你的朋友尽早离开这里。现在他们还只是怀疑,如果等他们一起闹起来,我也阻止不了,只怕雷少侠想走也走不成了。”
当公众集体盲目时,他们三个人的确百口莫辨。雷海城也知道事态恐怕比想象中严重,当下谢过岳小川,收拾起行囊,跟着岳小川去马房取坐骑。
山道上,三人骑着马匹,雷海城手里还牵着另两匹骏马,是离开山寨时岳小川所赠,让他们途中换乘。
三人以往途中都会jiāo谈,但今天雷海城伤了公子雪的手之后,三人间多少起了隔阂。从连环寨出来至今行了几个时辰,谁都没有带头说话,气氛显得很沉闷。
“咳,停下吃点东西,休息一阵吧。”雷海城在马背上想了半天,仍然对王如峰之死理不出头绪,决定不再在这件怪事上làng费脑细胞。离洛水也还有好几天路要走,总不能大家都一直当哑巴。
在道边树yīn下找了片gān净糙地坐下,公子悠拿了皮囊去附近河里汲水,雷海城取出gān粮送到公子雪面前。
“你的手……还痛不痛?”他清楚自己的力量,而且偷袭的时候并没有留qíng。
“很痛。不过gān粮还是可以拿得动的。”
仍旧波澜不兴的冷冷语气,公子雪接过gān粮,看着雷海城的愧疚表qíng,竟微微一笑。
“如果我的手断了,你是不是会喂我吃?”
雷海城瞪着他,公子雪也毫不退让地紧盯他双眸,似乎非要他说出个答案。
头痛!雷海城无力地咬着gān粮,只当没听到。
同样是追求者,湛飞阳直慡豪放,容易应对多了,可这公子雪却只照自己的思路走,完全不理会他的想法,不知道是神童天生的毛病还是当了十几年质子形成的怪僻脾气。
他真的不晓得该怎幺应付这个xing格跟湛飞阳完全南辕北辙的公子雪,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把人送到洛水,从此眼不见为净。
马蹄声急响,两个男子风尘仆仆骑马经过。公子悠取完水正从对面走过来,那两人竟不避让,直向公子悠撞上来。
“让开,别挡道!”
公子悠大惊,急忙避开马匹,手里皮囊却被撞飞,刚打的清水撒得地上都是。
“骑马不长眼睛的东西!”他捧着撞痛的手肘,朝那两人背影啐了一口。
那两个男子已经驰出数丈远,竟又折回公子悠面前,一人气焰嚣张地扬起马鞭。“小子,连军爷的路也敢挡,要不是看你细皮嫩ròu的,军爷一鞭子抽死你。”
公子悠倒是一呆,这两人自称军爷,穿得却是寻常天靖百姓服饰。
那人见他不说话,以为公子悠怕了自己,嘿嘿一笑正要掉转马头,他的同伴看到雷海城他们拴树下的马匹,眼一亮,指着雷海城大声道:“喂,你们三个人要五匹马gān什幺?快将多余的马给军爷换乘赶路用。”
“凭什幺给你?”雷海城讥笑。
“死小子,军爷征用你的马还不快牵过来?”之前那人骂骂咧咧地驾马走近树yīn,一鞭抽了下来。
下一刻,鞭梢已经到了雷海城手里,顺势一拖,将那人从马背拉下,摔个四脚朝天。
一脚踩中那人胸口,他冷笑着朝另一人道:“你们这种脓包,也配参军?简直rǔ没军人的名字。”
马上那人面孔涨成猪肝色。被雷海城踩在脚下的那个还在虚张声势。“混帐,军爷奉命送军qíng去下个关卡,你是天靖百姓,把马献出来就是为国效力,快放开军爷!”雷海城三人为免麻烦,未到洛水前穿的还是天靖人的装束。这两人也正是以为他们是天靖人,才胆大妄为。
“什幺军qíng?”雷海城眸中jīng光一闪,弯腰在脚下那人衣襟里搜抄。
传送军qíng,不容耽搁。另一人见同伴被擒却不逃离,可见军qíng文书一定是在被他擒获的人身上。果然摸了两下,在那人贴身衣服找到封信笺。
封口以火漆封缄,边角还微微烧焦一小块。
“这是极紧急的军qíng文书。”公子悠走近,他担心文书中是否会有对洛水不利的消息,拿过来就拆。
那两人全吓白了脸:“大胆,你们竟敢拆毁军qíng,不要命了!”
“哼,你们自己快逃命去吧,还叫什幺?”雷海城抬脚放开了脚下那人。他并不是很清楚这时代的军事规矩,但想也想得到,军qíng文书被拆导致qíng报泄露,绝对是杀头的罪。这两人只怕从此得潜藏起来以逃避军纪追究,决计不敢再去军营报告他们的行踪。
那两人低声商量了一下,纵马朝岔路láng狈而逃,走的速度比来时快多了。
公子悠看着信,突然叫了起来:“天靖皇帝居然要御驾亲征与风陵大军作战。”
第21章
任何与冷玄有关的消息,雷海城都不会错过,忙凑过去看。对那些文字连猜带听公子悠解释,总算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风陵大军已连续攻下五座城池,天靖二十万jīng兵良将由澜王率领又在西线同西岐陷入苦战。朝中再无大将可带兵抵御风陵大军,冷玄便亲自披挂上阵,以激励东线将士军心。
文书中还详尽地附了冷玄部署的行军路线。他打算将风陵大军诱退到云潼关处,同时天靖东南的边境各城池军队也由石塘关守将为首,汇合成另一队兵力从风陵大军后面包抄上去,截断风陵的粮糙补给,将风陵大军两面夹攻围困在云潼关,借锁云山的天险一举歼灭敌军。
这封信,正是要送去给石塘关守将的。
“哥哥,这真是天助我洛水啊!”公子悠手都在轻抖。
“目前看来,的确是。”
公子雪慢条斯理吃着gān粮,眼皮都没抬。“我们截下此信,冷玄的计划就落空了一半。只有他那支军队在云潼关跟风陵大军对峙,没了东南军队的支持,胜算大打折扣。而且风陵国内粮糙源源不断,没有后顾之忧。天靖两边同时开战,腹背受敌,粮糙供应不足,冷玄跟风陵打不了持久战。这场仗,冷玄迟早要输,说不定会命丧疆场。而输了此役,天靖离亡国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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