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青衫冷_梓涵【完结+番外】(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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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远之处晏青衫俯下身去,突然的鲜血长喷犹如雨落,将狭窄戏台寸寸染红。

  所有人围拢了上去,贺兰珏首当其冲,抱住他拼尽气力摇晃。

  大堂之间就只余下萧骋。

  空落落满世界只余下他迎风而立。

  “走吧。”

  人群之间的fèng隙里他看见晏青衫张口,无声之间说的是这两字,说给他听,神色安祥如从炼狱脱难。

  他要他走,这心思再明白不过。

  贺兰珏不会放过他,而他也早知道自己的生命行将落幕。

  纵使是有了心,纵使是承认他也有爱,可他们始终无缘。

  “一时都是错,满盘皆遗恨。”

  唱这曲他不过是要他明白,他们无缘。

  要萧骋离开,活着离开,这是他如今唯一也是最后的执念。

  这心思萧骋看懂了,一时之间只觉得胸腔失去了感觉,由万箭攒心渐渐痛到坚冷如铁。

  他望他一眼,短短一眼长过漫漫一生,而后转身,悄悄踏出房门,每一步都如同从心尖踏过。

  而晏青衫追着他背影,也终于是阖上双眼,放心听心跳停拍。

  门外夕阳正好。

  房门之内青衫渐冷,可房门之外却是霞光满天。

  通街chuī着暖融融的风,一时半刻便将萧骋脸孔间湿意抚gān。

  他往前去,失了魂魄将长街小巷寸寸踏遍。

  渐渐的身后有了人声,到夜深巷窄处突然有人在他跟前下跪。

  “您可是七爷?我认得您的背影。”那声音炙热颤抖满怀希冀。

  萧骋俯身将他扶起,回过头去看夜色四合满天星光朗照。

  如果这便是命运,如果人生里注定就这么你争我夺轮回不休。

  那么还要爱做什么,还为什么要他将那袭青衫下的灵魂捂热,最终又只好看着静夜照着他一分分冷去。

  ——王梁旧梦短,玉阶去路寒,别君三千里,夜冷照青衫。

  夜风来去裹着这句旧诗,萧骋突然明白诗头藏着三字。

  珏别夜,诀别夜。

  泪立刻又涌了来,丛丛簇簇无法抑止。

  他只好仰头,由着那冰凉咸涩在脸上放肆。

  最后一次,他对自己说。

  这是最后一次为他软弱伤怀。

  自此之后他便是肩头挺立、坚qiáng如铁的萧骋。

  这是最后一次,他会为他,也是为世间任何一个人软弱伤怀。

  END

  第10章 番外:HE结局

  huáng昏时分贺兰珏坐着软轿来了,晏青衫穿着他那件戏衣,广袖垂地,脸gāngān净净不曾勾描,微一躬身就踏上了戏台。

  起先贺兰珏还能捧住茶盏安安稳稳听戏,到后来竟也听的入迷,心下起了微微酸怅。

  摘星台,一曲晏青衫和萧骋的摘星台。

  勾栏院里初见,那样肮脏地方,两人不堪的初见。

  然后是一瓶毒药想了却余生,台上晏青衫咬破左手中指,在雪白绢布上又重写了那首诗。

  ——王梁旧梦短,玉阶去路寒,别君三千里,夜冷照青衫。

  写完后英哥饰演的萧骋出场,算计yīn谋开唱,从倾城一怒到丧国身亡。可是贺兰珏的神智却留在了那张绢布,留在了那二十个字。

  ——王梁旧梦短,玉阶去路寒,别君三千里,夜冷照青衫。

  是啊,王梁旧梦短,亡国之前那一段温暖的旧梦,的确是太短,短的好似真正只是场梦。

  那时他是贺兰珏,年少风华的太齤子殿下,未来的燕国国君,俯身看去苍生都在脚下。

  而他那时还是苏七雪,白衣胜雪的苏七雪,xing子温良与世无争。

  记得当时他意气风发,喜欢豪言壮语:“我要我燕国将来疆土大扩,乾坤朗朗一片繁荣。”

  壮语之后他也总会问:“那么你有什么抱负你七雪,有什么直管说,我统统代你达成。”

  回答只得一句,风轻云淡一句:“我的抱负就是您,三殿下。”

  不是誓言的誓言。

  在遇见他之前,苏七雪的抱负就是院子里有个紫藤花架,将来可以躺在荫凉里看书,看到倦极睡去。

  这样一个xing子浅淡的人,因为他愿意裹身仕途,愿意在权势漩涡里行走,是因为一味感qíng浓厚。

  因为这味感qíng他退让,也因为这位感qíng他坚qiáng。还记得亡国之后他是这般镇定,乔装逃离皇宫的路上一直握住贺兰珏右手,长指冰凉,镇住了他所有不安惶恐。

  到后来半路遇上赤国军队,他两人和锦儿被人一起捉进静王府,那只手一直不曾松脱。

  “您总归有我。”他说:“不管来路如何,您总归有我。”

  这之后他俨然成了他和锦儿唯一的倚靠。

  冰凉黑暗的囚室里他哼着歌哄锦儿入睡,替他一粒粒挑去饭里的沙粒。

  “吃吧,吃了好有力气逃走,咱们一定能逃走。”

  他总是这么说,信心满满让他觉得总有希望。

  那时他方才明白,那总在所有争执里退后的苏七雪,原来并不是真的软弱,原来有这样一个坚qiáng如斯的灵魂。

  “我们一定能逃走。”记着当时他看住他的琉璃色眼眸,如同看住这世上最后的光亮,就这么一曰曰随他念着,念到最后真的有人来救他脱难。

  那夜下着细雨,他清楚记得,来救他的家臣虽然武艺高qiáng,但拖着他们三人,却如何也不能杀出重围。

  “你们走吧,我会照应自己。”

  漆黑泥泞的夜里苏七雪这么说,伸手想将环抱的锦儿jiāo托给他。

  他一怔,身后家臣气喘咻咻发声:“我只能带您走,我早说过!还请您不要再这么固执!”

  这时一枝响箭she来,“夺”一声穿入了家臣锁骨。

  血从肩头流出,正一分分耗尽他气力。

  “那么我会照应好自己和锦儿。”

  当时的苏七雪收回了双手,往后急退一步,退出了家臣刀光护卫,坚决从容。

  不知多少雪亮的刀光顿时围住了他,映的他脸容苍白。

  家臣这时拎住了贺兰珏衣衫,撕吼一声杀出了条血路。

  “你等我!我一定来救你,不出一年一定来!你记住照应好锦儿。”他喊哑了嗓子,双眼赤红不堪别离。

  “放心。”那端苏七雪回应,望住他并没有不甘不平:“如果一年太短不够,那么十年也行。你放心我决计不会负你。这声承诺响在岁月那头,隔着十几年光yīn,贺兰珏本早已淡忘。

  可那戏文缓缓唱着,故去的岁月复又鲜亮,这句话顿时在耳际回响。

  ——你放心我决计不会负你。

  的确,他不曾负他。

  被凌rǔ之后他照旧拢了锦瑟在膝头,讲故事柔声哄她入睡,这么长夜漫漫肮脏所在,硬是还了他一个少不更事的锦儿。

  雪夜里热血凝冻,右手被生生斩落,换他要的祸起萧墙。

  皇城之内冷眼看尽,舍弃一切尊严骄傲,成全他所谓大业。

  他不曾负他。

  苏七雪还是苏七雪,一诺千斤如斯倔qiáng。可贺兰珏却变了,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早变的面目全非。

  从什么时候开始寡qíng冷漠,所有感qíng退让给了霸业?

  从在父皇坟前立誓,说有生之年定要复国时开始吗?

  从一曰曰修习武艺谋略,修习九个时辰时开始吗?

  从被家臣说服,承认和家国大业相比,苏七雪和锦儿的安危不是那么紧要时开始吗?

  从迎娶了腰围是他两倍的公主,逢迎着渡过那dòng房之夜时开始吗?

  是的,他的心一天天被铜铸铁浇,开始觉得世上所有执着的感qíng都一律无稽可笑。

  他已经放弃爱惜自己,所以也放弃爱惜世上一个任何人。

  包括他的苏七雪,那曾是他心底最最柔软之处的苏七雪。

  他看着他沉沦,看着他挣扎痛苦,甚至看着他在父亲坟前被人凌rǔ,额角血流如注求死不得。

  代价,这不过是代价。

  他对自己说,这只是他已经付出过,所以旁人付出也无妨的代价。"

  那时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已不再爱他,早已亲手将那份感qíng落葬。可是到最后他发现自己错了。

  他的心居然也会疼痛,在那只衣袖横空断为两截,晏青衫绝决离去那刻。

  “而我助你,也不再是因为爱你,只不过因为你复姓贺兰而已……”

  听到这句话时他心房突然燃起了把大火,将那所谓铜铸铁浇的一颗心瞬时融化。

  疼痛,他感觉到疼痛,一如那曰雨夜离别。

  原来自己仍旧爱他,在至深至深那处。

  可以眼看着他被人拦腰握住,但是决计不能容忍他不再爱了,不能容忍他将心给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一个人。

  原来这十数年岁月只是让他自私狠毒,却不曾真正使他无qíng。 “一时都是错,满盘都遗恨。”

  戏台之上晏青衫正唱到这句,突然的喷出口血来,如场红雨般劈头盖脸,将狭窄戏台寸寸分分染红。

  贺兰珏在原地坐着,有些怔怔,眼看着一滴热血从自己额头坠落,落到掌心已失却热力。

  他上前,想抱住已不支坠地的晏青衫,可是他侧身,缓缓挣脱了怀抱。

  “你满意了吗?我为你掏gān一切,到最后又只好匍匐在你脚下,死了冷了腐烂成泥,到最终仍属于你。”

  地上晏青衫仰起头,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那刻贺兰珏感到彻骨寒凉。

  是啊,自己真要如此吗,要这样泯灭人xing,看着他在自己脚下腐烂成泥?

  那是为他已经掏gān一切的七雪,那是曾白衣犹如朗月,如今已零落成泥的七雪。

  就心软一次吧,只此一次。

  他对自己说,证明他心不是铜铁,也血脉通达缓缓跳动。 “那么我许你自由如何?”他开了口,语声专注明朗,象十数年前那个贺兰珏:“我许你真正的自由如何,七雪?”

  地上晏青衫闻言霍然抬头,眸子雪亮,那样澄明的光,也一如十数前的苏七雪。

  梨花雪,梨花落时一地雪。。

  晏青衫在躺椅上微睁双眼,看着满院梨花坠地,唤了声“喜儿”。

  那伶俐的小姑娘应声而来,替他加满茶水。

  “你知不知道,听说程驸马yīn谋毒害女主,被赐死了呢。”

  添完茶后她站在晏青衫身侧,睁圆了眼绘声绘色。

  “是吗?”过很久晏青衫才问了声,手间茶水好一阵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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