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光明教会一代比一代衰落,这种荒诞不经的记载,也就成了奇谈与传说。唯有此刻切实感知到一切的爱丽,才知道光明教会多么可怕。
即便是悲悯宽厚的光明圣子,也并非全然的纯粹与善良,到了关键时刻,他自会显示力量qiáng行折服他人,就如自己一般。
爱丽许久以前的预感成了真,左温的确是个伪君子。现在的爱丽却拿他毫无办法,一想到反抗,灵魂就本能地瑟缩剧痛,仿佛被扯成了千百片,让少女只能颓丧地咬牙认输。
刚一看到对方的眼睛,爱丽就打消了她之前的念头。她根本不可能与左温抗衡,至少不是现在。少女又缓缓垂下头去,恭敬而优雅地从侧旁经过,即便教授与她擦肩而过时,说出了意味深长的话语,爱丽都没有回头。
“胆敢欺骗我的人,最后会自食苦果。”教授语声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危险意味。
看到光明女神再次将神迹降临人间,教授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如果左温是渎神者不配当光明圣子,他就不可能引动女神降临释放神迹。之前那位平民弟子的死亡,谁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事qíng,其中最可疑的,就是这位贵族小姐。
枉费他自认处事公正不偏不倚,却被一个心机深沉的小女孩利用,教授自然不会高兴。这种被人利用的羞rǔ与愤恨,他要一点点在爱丽身上讨回来。
棕发少女似是心虚了,她根本不敢看教授的眼睛。教授也并不在意,一字字冷声道:“爱丽小姐,你被淘汰了。”
“因为爱丽小姐主动退出,恭喜光明圣子顺利通过毕业考核。”教授紧绷着一张脸,宣布结果之后就大步走出场地,他甚至没有看左温的眼睛。
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也让他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到忏悔。他现在代表着阿卡纳学院,并不能当场道歉,这样根本没有尊严。
白袍圣子也不在意教授的冷淡,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遥遥向着所有人鞠了一躬。
场外的观众们还在静默,无声的魔咒仿佛被打破了,让他们终于有心qíng打量周围。
有些人站起表qíng惊愕,还有一些人扭着脖子似想说话,却忘记说些什么。若是放在平时,这些人的举动实在不够优雅,有失风度又太过慌乱,定会被一些贵族暗中嘲笑。
在贵宾室中,这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甚至有人不知不觉间倒空了酒杯,洇湿了他的衣服,都没人觉得失礼与不快,所有人表qíng都是一样震撼而惊愕。
光明女神的神迹重新降临人间,其中有太多的背后含义。自从四十余年前女神神力削弱之后,大陆上就再没见过这样庄严宏大的景象,谁知现在他们又能亲眼见证着一切。
此时此刻,左温的前途与表现反而没有人关注。他们只知道光明女神重新降临人间,神力充沛一如往昔,也预示着光明教会即将重新崛起。
万神争夺信仰,人类从中谋夺福利的场面,恐怕再也不会出现。毕竟光明教会历史悠久,教旨也是最贴合普通大众的利益,具有顽qiáng的生命力与感染xing。现在光明女神重新施展神迹,原本就根基极深的光明教会,恐怕又要重新崛起。
也许他们应该改变自己的信仰,重新归顺于女神的圣光之下。毕竟光明女神如此博爱崇高,她必定不会拒绝信徒的请求吧?贵族们盘算深沉,都在琢磨着怎么在考核结束之后,与这位前途无量的光明圣子攀附jiāoqíng。
用女儿作为筹码,让涉世未深的光明圣子偏袒他们如何?就算光明圣子终身不能结婚,也可以有几名qíng人,历代教皇还不是如此么?
贵族们向来不吝惜投资,但仅限于已经展现了自己实力的年轻人。阿卡纳学院的毕业生,虽说能够博得他们的注意,也不值得他们如此下血本拉拢。再加上光明圣子这个头衔,事qíng可就截然不同了。
qiáng者们的想法却不大一致,他们隐约觉察到,表面上安稳恐怕很快就要结束,社会又将重新陷入动dàng之中。究竟是随波逐流而去,抑或选择一方神祇献上忠诚,一切都值得仔细考量。
在热络而古怪的气氛中,唯有安格斯正在沉思。他不知不觉被周围qíng绪狂热的信徒们排挤在外,黑衣贵族孑然而立超脱世俗,也带着与众不同的清醒与不甘。
每次安格斯以为十拿九稳的事qíng,最后都会出差错。上次如此,这次亦是如此。也许这次的事qíng更棘手些,毕竟左温彻底展现了他的潜能与实力,从此超脱了他的掌控。
也许是巧合,也许从来不是巧合。莫名不详的预感如乌云笼罩头顶,让安格斯只能勉力维持镇定,却无法有任何作为。他一向厌恶软弱又无力的qíng况,更发誓从不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然而仍旧事与愿违。
黑衣贵族不经意间窥见了神谕者的面容,蓝眸的神谕者正在微笑,笑容浅淡却是不折不扣的微笑。即便那人被重重人影阻拦,安格斯仍能一眼捕捉到他的表qíng,仿佛被黏住了一般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安格斯从未见过神谕者如此明显的qíng绪反应,坦dàng直白地bào露出他的内心所在。神谕者目光追随着白袍圣子,近乎称得上执着与宠溺,也让一旁的安格斯看了惊心不已。
似曾相识笑容,似曾相识的动作,竟与那位光明圣子极为相似。这荒诞念头刚一升起,就绝对停止不了。黑衣贵族既是惊异又是有趣,觉得他懵懂中仿佛知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顷刻就能颠覆整个世界。
他现在就怀揣能够改变世界的秘密,既是危机也是挑战,烫得安格斯不知所措有些慌乱。他应该在仔细盘算之后,才琢磨如何谋得利益。也许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有了充分的准备之后,就不会再出现如今的尴尬qíng形,也不会让事qíng超出他的掌控之外。
黑衣贵族刚想移开眼睛,就发现神谕者竟然挺身站起,直白而毫不掩饰地向着他走来。
当神谕者保持静默之时,众人都下意识地将他忽略。然而当神谕者不再收敛锋芒之时,所有人目光都qíng不自禁随着他而运转,甚至呼吸紊乱不知所措。贵族们被神谕者的容光所震慑,支支吾吾间根本说不出什么话,qiáng者们却被他身上深沉又神秘的气度所打动,仔细琢磨之后也只能颓然地放弃与他抗衡的做法。
被所有人瞩目的神谕者,他所关注的目标也赢得大部分人关注。安格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突兀的变化,仍是保持镇定优雅自若,直到神谕者走到他身前,才恰到好处地行了一礼。
“很优秀的表现,不是么?”神谕者扬了扬眉,语气平淡而笃定。
谁都明白神谕者所说的人究竟是谁,而光明圣子表现如何,即便是安格斯也不能否认分毫。他点了点头,一并附和道:“的确十分优秀,超乎我的想象。”
“既然光明圣子能够召唤神迹,他是渎神者的嫌疑,就能被彻底洗脱。”神谕者一字字道,“你的妹妹曾说万神殿裁决不公,由此散布谣言诋毁光明圣子的名誉。既然事实并非如此,阁下是否应该给出补偿?”
安格斯心中一沉,他没想到向来低调的神谕者,竟会这般gān脆利落地揭开所有隐秘事实。他就说爱丽之前的举动太过鲁莽,背后散步谣言更是危险之极,现在被神谕者抓住把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qíng。
在黑衣贵族辩驳之前,神谕者就直接否定道:“我不需要你的赔偿,从来不用。我只希望你的妹妹能够向一个人道歉,并且真心实意地忏悔她过去的所作所为。流言无形却能杀人,希望你的妹妹能够有所反思。”
神谕者微微一点头,没有停留片刻就转身而去。唯独留在他身后的安格斯,被所有人目光瞩目,仿佛被一把把锐利的剑钉死在原地,进退不得十分为难。
真是恰到好处的声明,坦言现实又与过去相联系,以此胁迫安格斯认输。如果左温仍是过去那个落魄的光明圣子也就罢了,神谕者如此感qíng外露gān涉他人行为,也会惹来猜疑。然而现在的qíng况截然不同,不知不觉间,过去cao控一切的安格斯竟然成了被动的一方,他不得不咬牙接受神谕者对他的侮rǔ。
明明内在都是一般无二,同样藏身于人类社会中,用面具掩饰自己的真实内在。偏偏神谕者的身份就比安格斯高明,更在不声不响间掐住了安格斯的弱点,bī得他只能认输而无法有任何反应。
不甘心也罢恼怒也吧,安格斯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神谕者的身份就是既定事实,然而现在尚未被袒露出来,他仍旧有反转局面的机会,只是需要从长计议罢了。
黑衣贵族有些láng狈地垂下头来,众人只能看到他面色有些苍白,甚至握不住酒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穿,黑衣贵族温然外表现掩盖的傲慢与肆意,无声无息间jiāo融纵横,覆盖了整个房间。
或是同qíng或是嘲讽的目光落在安格斯身上,被他轻轻掸落在一边,从始至终安格斯都没有任何反应。
既定事实如此,骤然发狂只会让事qíng更难堪。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哪怕是安格斯也没有想到这种惊天动地的大转折。黑衣贵族摩挲着酒杯,静默站立一瞬,终究悄无声息地从门口离开了。
安格斯顺着学院宽敞的道路漫步向前,终于找到了自己马车停靠的地方。车夫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爱丽正在车上哭泣,十分需要他的安抚。安格斯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
车门被人来开了一线fèng隙,又很快合拢。正在埋头哭泣的少女动作僵硬刹那,又欣喜地抬起头来。她也觉察到自己此时的仪表不堪,用手帕擦了擦眼镜后,才哽咽着道:“哥哥……”
只听爱丽浓重的鼻音,安格斯就明白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恐怕少女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的失败,更何况又是当着千百人的面。gān脆人数也就算了,偏偏光明圣子又是那种温然和善的表现,心高气傲的少女自然接受不了。
觉察到安格斯没有答话,少女顾不上自己红肿的眼睛,拉了拉黑衣贵族袖子:
“哥哥……”
言语中带着不自觉的请求与哀怜,接近于绝望又怀有最后一丝希望,美妙而矛盾,近乎让安格斯忘记了呼吸。
如此大的诱惑,早已让他按捺不住。爱丽并不是他的亲妹妹,早在安格斯成为恶魔的那一刻,他就斩断了所有血缘关系。面对如此全心全意依靠自己,又颓败沮丧的灵魂,安格斯差点压抑不住他的食yù。
现在还不是时候,爱丽只能算是一道甜点,比不上正餐。黑衣贵族静默片刻,终于一字字说:“坦白讲,我对你十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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