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云脑子轰的一声,混混?她想起来了,难道是那群他们找来吓唬林惊蛰的人?
一时间后悔如同海啸山呼而来,将她淹得头重脚轻。然而此时此刻,江晓云却也知道,她绝不能承认双方的合作关系!记录在案啊!江润的名字一旦挂上了警察局的档案,往后的人生可就全都毁了!
她松开拽着警服的手,虚弱地后退两步,脸上扯开一个笑容,qiáng硬地否定道:“污蔑!他们这是污蔑!警察同志,你们可要明察秋毫,不能相信那群社会的渣滓!”
谁是渣滓还不一定呢,警察暗中摇头,也是奇了,市一中的学生如今竟然也那么堕落?这对父母教育成这样,竟然也好意思说自己儿子品学兼优。
他敢如此笃定江润是那群混混的一员,当然也是因为证据充分。
江晓云便见面前的两个警察商量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个本子来,面色严肃地朝自己询问:“江女士,621*****这张存折,请问您有印象吗?”
江晓云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张存折开户者是您本人,三天前曾经向号码为654*****的账户汇款了两千元整的现金,这笔钱的去向您能解释一下吗?”
江晓云眼前发黑,这是青龙张本人的账户,三天前,她本人亲自去银行办理的转账。两千元是笔巨款了,当时她还很是心痛,一直安慰自己未来古董的回馈会更加丰厚,这才不舍地签了名。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两个警察也不意外,相互对视了一眼,继续说了下去:“没关系,这笔钱的汇款人届时我们警方可以自己去银行查证。现在需要您配合我们了解一下的是,这两千元是出于什么目的汇出的……”
后头的话江晓云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知道自己无法辩驳了,两千元这样一笔大钱,银行一拉流水就能查得清清楚楚,汇给一群无业游民?无功不受禄,他们必然是做了什么,再徒劳地解释江润和他们并不是一伙儿,谁会相信呢?
警察见她完全神思恍惚语无伦次了,又问了一会儿,知道今天不是好时机,只能先停下离开,让江晓云恢复冷静。
所有外人都离开后,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昏睡的江润,倚着chuáng坐在地上魂不附体的江晓云,和蹲在门边吧嗒吧嗒闷头抽烟的刘德。
气氛在几近凝滞的寂静中沉如一潭死水。
“哐当——”
刘德终于忍不下去了,他起身端起一个暖水瓶,狠狠地朝着窗边砸去。
碎裂的瓶胆和冒着热气的水跌得满地都是,他盯着那之上阳光折she出的眩晕光点,几十年的好脾气,第一次雷霆震怒。
“你做的好事!!!”他头一次有胆子这样对qiáng势的妻子说话,骂完之后,就淌着眼泪,将门摔出了一道震天的响声。
江晓云哭得差点昏厥。
第九章
写在黑板右下角的,距离高考还有XX天的标语上,数字部分越来越简短了。
背水一战即将到来,五班学生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忙碌当中。
新的教材题型复杂,并且有接近百分之五十的内容和学校内部的旧复习资料不同,这对于原本基础就不太好的五班学生来说,难度称得上相当之高。不过林惊蛰上辈子成年后各种进修深造,已经深谙死记硬背的jīng髓,十来岁孩子的记忆力又出色,因此这个加qiáng版应试抱佛脚最终的成效,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上不少。
不过不得不提道一句,一中校领导们对此态度非常微妙。
没有人来喊停胡玉这份新的复习方案,同样也没有人表现出赞许和配合。在复习范围产生冲突后,其他科目的任课老师也因为不肯接受改变授课内容,每堂课上得越来越敷衍,最后逐渐演变成了学生集体自习自授状态。李玉蓉的名字很快消失在了五班任课教师的列表里,而五班的英语课,竟然也就真的随着李玉蓉的消失被彻底取消。
这个楼层走廊末端,最临近厕所的班级,仿佛真正变成了隐形的,它被彻底划除在了一中校领导升学率计划的范围外。
高胜告诉林惊蛰,他在家里撞见过母亲胡玉一边备课一边偷偷哭泣。
然而胡玉却不知道,这个对她来说等同于羞rǔ的无组织学习状态,却正中她班里这群原本就个xing跳脱桀骜不驯的“边缘少年”下怀。他们相比较老师,反倒更能接受与他们没有代沟的同龄人。因此这段时间,在林惊蛰的领导下,他们的学习热qíng无比高涨,就连林惊蛰时常控制不住在课堂上骂人,都反倒成了他成熟帅气,更令人信服的表现。
林惊蛰从讲台上下来时,被他怒斥效率太低的同学们还沉浸在他发怒时的威仪里,就连最恐惧学习的周海棠,都在相当勤奋地闷头抄写公式。他一落座,前桌的邓麦就转过来那张有点黑的帅气脸蛋,凑近来小声八卦:“哎,你知不知道,一班的江润在外头被人打了!”
江润好些天没来上课。
在这紧张升学的当口还敢缺课那么多天的学生实属罕见,再加上一班班主任李玉蓉对外丝毫不肯透露他缺课的原因,一时间学校里各式猜测沸沸扬扬,什么生病啊,家里出事啊,更甚至转学,说什么的都有,邓麦这一个,算是最贴近事实真相的。
林惊蛰瞥了眼那张黑脸上眉飞色舞的神qíng,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自己的桌面:“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邓麦jī贼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我爸是咱们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他昨晚亲口告诉我的!”
林惊蛰有点意外,这事儿他从未听说,但凡泄露出一点,校领导也不会让邓麦坐在这个教室里。
不过这倒是解释了邓麦后世为什么可以垄断郦云市和隔壁几个城市酒吧经营。
“你别说出去。”邓麦又重复了一遍,才挂上了满脸的心照不宣,“林哥,是你gān的吧!”
林惊蛰不理他,邓麦索xing离开座位粘到了林惊蛰身边:“我就知道~~~肯定是你~~~”
他一贴近,林惊蛰就皱起眉头,严肃的视线倏地扎了过去:“胡说八道什么?冲量和动量公式掌握完了吗!”
“啧,林哥,你别啊。”邓麦立刻服软,拉开安全距离,笑得没个正行,“我真不爱读书,您别bī我gān这个了。我是想说啊,我从我爸那边听来,好像江润进了一个帮派,公安局那边还给备了案。你说你把他打了,他们帮派的人能同意么?要不以后下课,我带几个人跟你一道走吧。”
“江润加入了帮派?”林惊蛰没想起记忆里有过这么一件事,“什么帮派?”
“青龙帮啊!”邓麦一脸的慎重,“那群人可嚣张,尤其他们老大张龙,一男的,留个到这儿的黑头发,这里到这里还有纹身的。”
邓麦在自己脖子那比了比,又在自己胸口到肩膀的位置比了比,关切地压低了声音:“林哥,你遇上他们,可别逞qiáng,能跑多快跑多快,赶紧联系警察,这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林惊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谢谢,我知道了。”
******
传闻中加入了本市第一大帮的江润木然地躺在病chuáng上。
从住院以来,他没能睡一个好觉——被吓的。
身体的疼痛已经足够消磨意志,而每次他一入睡,林惊蛰勒住青龙张脖子的那一幕又会如期而至,几天下来,生生将他吓得不敢闭眼。
他母亲江晓云以泪洗面的时候,接到了姐姐江恰恰从省城打来的电话。
江恰恰一直在等古董的消息,郦云这边却全无进展。省城最新的土地规划项目开展在即,齐清地产有意参加招标,奈何规模不够,竞争力不qiáng,希望十分渺茫。
她不得不催促弟弟和妹妹这边尽快行事。
江晓云低落的状态吓了她一跳,江恰恰仔细询问,弄明白根由,才知道外甥竟然住了院,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由大为光火:“愚蠢!那么重要的事qíng,你们居然听一个孩子的意见!”
江晓云也有怨气:“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
郦云这边还需要江晓云盯着,这个时候江恰恰并不想惹怒队友,见电话这边qíng绪不对,她当即转变了应对方式,声音变得充满了安抚:“好了好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你们看待问题的方向是对的,只是执行上出了点问题。”
江晓云问:“那现在怎么办?”
江恰恰沉吟了一会儿:“你把王科长的联系方式给我,规划项目要开始了,无论如何得先稳住他才行。”
“可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古董说什么他都不会帮忙的。”
江恰恰思路比她分明得多:“你怕什么,古董就在那,还能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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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王科长的饭局上,换了一对新的做东人。
省城最豪华的人民饭店高层宴会包厢,从天顶到地板无不富丽堂皇,将近一百平方的面积里只坐了三个人,偌大的桌面上,山珍海味名烟名酒,被邀请到场的王科长却显得兴致缺缺。
齐清对妻子竟然认识这样的关键人物非常意外,他小心地和王科长套着近乎,对方却并不愿意搭理他,只浅浅咂了一口他敬来的酒,就眯着那双看似忠厚的眼睛盯住江恰恰:“江经理,我很忙,咱们尽快进入主题吧。”
江恰恰是真的好看,身段窈窕,装扮合宜,眉目当中填满了智慧和娇俏,她举止落落大方:“王科长,您何必着急呢,那些古董该是您的,一个也跑不掉。”
“该是我的?”王科长冷下脸来,轻哼一声,“我看qíng况并不是你说的这样吧?知晓地产的江董事长已经跟我说了,那批古董是不是早就已经通过合法继承手段转移了?”
江恰恰微微一笑:“那又怎么样?”
王科长皱着眉头等待下文。
江恰恰便胸有成竹地划着杯口娓娓道来:“继承手段合法,难道就能代表古董的来源合法了吗?”
王科长视线猛地一亮:“你的意思是……?”
“市文物局那边,还需要王科长这边给予我们一些帮助,不过大家齐心协力,都是为了我市的文物流失做贡献嘛!”江恰恰和他目光一碰,温婉极了,“王科长,动心忍xing,徐徐图之。”
“哈哈哈哈!!”一整顿饭脸色都不yīn不阳的王科长终于想明白了关节所在,他哈哈大笑起来,心中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的女人一时间大为欣赏。他站起身来,高兴地将那杯刚才齐清敬来他却只碰了碰嘴唇的茅台端起,朝江恰恰道:“江经理果然女中豪杰,这杯酒,我王某人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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