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qíng况很复杂, 林惊蛰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我回去和他们商量商量吧。”
“约个时间两家人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其他事qíng再具体商量吧。”于姝鸳敲定。
老太太缠着儿子儿媳一定要将喜酒定在燕市饭店,但半晌无果,见这群不肖子孙们都不愿理会自己卑微的诉求,她只好愤愤地钻进佛堂:“我找菩萨问去。”
林惊蛰心事重重,琢磨着找个什么样的时机才最合适,饭后同肖家人告别后,开车时脑子里一路都在盘旋着这个问题。
三个半小时之后,他驱车赶到了周边城市里距离燕市最近的广明市。
周妈妈和汪全早已经等在了原先约定好的酒店门口,两人都打扮的焕然一新,周妈妈不用说了,就连汪全都执拗地朝自己硕大的身躯外套上了一身名贵西装,硕大的啤酒肚骄傲地将衬衫勒出无数道艰辛的条纹。
但他周身却时刻充斥着喜气洋洋的qíng绪,见到林惊蛰的瞬间便上前拥抱:“老弟啊你可算是来了!”
周妈妈利索地招呼:“快快快,工厂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林惊蛰上了周母的车,从市区径直开往郊区,沿途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又难免心生感慨。他后世来过这座城市几趟,但那已经是千禧年之后的事qíng了,那时候的燕市已经变成了那个普通人生存模式被调整为地狱难度的国际大都市,一刻不停地扩张着,带动了广明市,从高速路口到市区这一路也遍地林立高楼。
跟当下老旧荒芜的市区景观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广明市现在最受欢迎的地方是郊区,诸多企业都选择来这里建工厂,林惊蛰这一次过来,为的就是参加海棠豆瓣新工厂的落成仪式。车没开多久,一幢规模相当惊人的厂区大楼便从沿途因为冬日而暂时枯萎的行道树后头显露了出来,大楼墙体上醒目地写了——海棠食品厂。
林惊蛰目测规模,足有燕市那家工厂的好几倍了,不免有些惊讶:“那么大?”
从选址到建成都是周妈妈和汪全在cao心,除了给钱外,林惊蛰不管工厂里的任何事qíng,这还是他第一次直观意识到自己这一双合伙人的勃勃野心。厂区门口满地花篮,站满了人,有人看到路那边驶来的周母的眼熟的车子,已经迅速跑了过来,周妈妈找了处地方把车停下,一边熄火一边意气风发地转头回答林惊蛰的话:“那可不?咱们的新工厂占地差不多一百亩呢。”
汪全也道:“这次除了豆瓣酱的生产线之外,丁总顺便把酱菜的车间也盖起来了,我们去年年底的时候批量尝试了一下,已经研究出了比较合适的配方。反正销售渠道已经架构好了,经销商都在等新工厂开工,咱们海棠的品牌也借着广告打出去了,趁热打铁总没错。”
原本在工厂门口观望的几个人已经跑到了近前,林惊蛰一看,原来是之前燕市厂区里一个比较面熟的车间主任,林惊蛰跟这人一张桌子上开过几次会,印象还不错,朝后一望,才发现入目的居然好几个都是之前在燕市工厂工作的人。对方朝他问了好,利索地朝周妈妈汇报:“丁总,记者的采访车刚才已经到了,现在就停在工厂里,来采访的电视台的人我们已经安排到工厂的休息室休息吃饭去了,高总正陪着呢。”
周母连声道好,在前头带路朝着工厂内走去。
汪全见林惊蛰目光在那几个员工脸上扫了好几遍,立刻敏锐地解释:“我和丁总把老厂区几个表现不错的小领导都调了过来,新厂这边需要人手嘛,他们都知根知底了,也能镇得住人。”
林惊蛰问:“这大老远的,他们也乐意?”
“有什么不乐意的?”汪全道,“咱们工厂的家属楼建得可比他们在燕市的住处舒服,里头又宽敞又gān净,他们有几个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一起住了。”
大门这一路的地上全是鞭pào的红屑,硕大的采访车就安静地停在院墙里,林惊蛰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报社或者杂志的采访队伍,看到车身上印刷的文字后立刻吓了一跳。
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听说那几个重要电视台还负责拍摄工厂开工画面的。
汪全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高胜安排的,我刚开始接到通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听说是有个生活栏要办什么创业揭秘还是啥的节目了,专门找下岗后白手起家的老板,丁总之前不是下的岗吗?刚好符合规则,估计高胜跟他们认识,就给推荐采纳了。”
林惊蛰听着微微一愣,随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但他仍旧停下脚步,回首望向那辆醒目的车子。
片刻后他叹息了一声——时代的进程如同洪流一般,任他如何努力在当中沉浮,都无法撼动大方向的进展。
时至九二年,应当再过不多久,那场浩浩dàngdàng的,影响深远的下岗cháo便要拉开序幕。
只希望届时海棠食品厂能发展得更好一些吧,尽量为那些失去经济来源的工人们提供一些岗位。其余更多的,林惊蛰也做不到了。
工厂休息室里,高胜显然同来的这一批记者们很熟,招待工作做得游刃有余,还抽空带着这批人在宽敞的厂区里逛了几圈。
他的高胜广告凭借《江湖传奇》大热的东风,接到了无数大订单,成为了燕市几个电视台相当重要的大客户之一。广告如今仍旧是各家电视台最大的盈利来源,因此高胜的存在自然也变得格外重要,凭借手上的资源,他已然迅速跟几大电视台内部打成一片,因此这次新栏目刚开始策划他便听到了风声,赶忙将符合受访条件的周母给推了上去。
这可是要在huáng金档播出的节目,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宣传渠道了。
林惊蛰刚进休息室便被他抓着胳膊匆匆地牵了过去:“来来来,我介绍你认识一下台长的得力助手……”
掐着吉时,新工厂大门外鞭pào齐鸣。
礼花在空中炸响亮,纷纷扬扬洒下来,落得众人满头都是。对焦的摄像机下,林惊蛰面带微笑,同周母和汪全同一时间落下剪刀,红绸应声而落。
厂区内响起工人们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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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南星这一次必须要到场了,五宝山脚的那块地上牵系着他的身家xing命,这可是相当重要的事qíng,他不放心让祁凯这傻子独自完成。
因此他也只有捏着鼻子忍下面对肖驰时的不适,随同银行的一众公证人员赶到迅驰地产。
路上祁凯一直皱着眉头在打电话,史南星在发动机的声音里感到出奇的焦躁,他将这归咎于昨日沙蓬的那通电话,对方终于问到了钱的话题,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这等同于最后通牒,史南星哪敢随意,只好将给钱的具体日程定在了近期。算算日子,假如股权让渡顺利的话,资金在那之前应该就能划到账上,所以今天的谈判,哪怕在条款上略微退让一些,也绝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祁凯还在那拿着电话摆弄,史南星听着他内容不明的嘟囔声火一下冒出来了,伸手将电话夺过来拨号,那头却始终回dàng着绵长而单调的嘟声。
史南星狠狠地皱着眉头:“就一直联系不到她?”
“是啊,我前几天就开始打电话了,还让人去她家门口盯来着。”
“有进展么?”
“没有。”祁凯道,“江恰恰没回去,不过她家附近蹲了很多民工,我的人就问了几声,差点被缠上。好像是她跟齐清之前在群南那家公司的债主找上门了。”
史南星沉思片刻,抬手挥了挥:“不管她,估计躲哪儿呢,反正咱们今天过手续也不需要她到场,随便她好了。”
话题一转到这上头,祁凯的qíng绪立刻可见低落,他望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车里在唱一首当红的粤语歌——
“悔恨无用,但你总该试着补救……”
热力和歌声熏得脑子昏昏沉沉,直至史南星烦躁地朝司机开口:“把音响关掉!放的什么东西,吵死了。”
迅驰地产的人尽数到齐,签约室里,史南星的笑脸里丝毫看不出他对肖驰的憎恨,双方甚至还拉了一会儿家常,才将带来的资料尽数摆开,迅驰地产的法务团队看过之后,都觉得无可挑剔。
为了尽快出手,镇雄地产这一次的合约条件非常优厚,再没有什么可不满的内容了。
最为险峻的债务问题上,银行也同两家公司的管理者们达成了共识,迅驰地产并不受影响,反倒只在其中占股百分之二十的小股东齐清地产,由于手握开发权的原因,成为了最大输家,即将面临破产清算。这块地如今能回笼一点资金是一点,哪怕终究要负担损失,银行也期望数目能尽量压得小一些。
但肖驰看上去仍是兴致缺缺,扒拉着佛珠半天不去拿笔,平静无波的视线时而落在祁凯身上,时而又审视着史南星。
祁凯被看得心虚气短汗流浃背,不住去回忆那天在燕市饭店里双方最终的话题,史南星却对同伴的忐忑一无所知,只焦虑着自己合约签订完毕之后什么时候能把钱拿到手。见肖驰磨蹭,他生怕耽误原本规划好的进程,不由开口催促了两声。
肖驰思考着自己跟父亲出门前的深谈,有关祁凯和史南星的资金去向。
这事儿大院里只有相当少的几个人知道,长辈们无一例外都不想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孩子堕落。曾有人想过是否该去告知祁老爷子一声,让老爷子出面镇住两个无法无天的孩子,但回忆起先前群南走私事件里对方护短的嘴脸,一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关于那场走私事件,直至今日外头还有传闻,祁凯和祁凯背后的史南星并不是分量最大的参与者。但祁老爷子为此已然舍弃良多,他那样大的年纪,关系网又根深蒂固,顾念着各方面的影响,大家还是有志一同地截止于此不去深究。
但当下,却不免有人迟疑,这一次对方是否仍跟这几个小辈的生意有关系。
倘若这个猜测成真,去通风报信的举动无疑就成了打糙惊蛇,有关单位为了铲除那条罪恶的生意网已经秘密布置多年,一着不慎便会让身处其中许许多多的参与者陷入危险当中。
即便祁老爷子跟祁凯他们的生意没关系,凭对方过去护短那个样,也没人敢笃定他的应对措施究竟是约束孩子还是毁尸灭迹。
史南星在佛珠轻微的碰撞声里已经开始烦躁了,见肖驰半晌不动,似乎在神游天外,他qiáng硬地开口:“肖总,如果贵公司并没有合作意向,那还是赶紧提出来,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五宝山虽然近来qíng况不那么好,但以我们镇雄地产现在提出的优厚条件,迅驰地产不接手,也总会有其他公司愿意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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