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熟悉的噗通声,引得众人下意识转头看去。
李玉蓉挂满泪水的脸蛋上满是惊恐,而她身边,那个偷偷跟上来却不敢进教室,只敢蹲在教室窗户外面朝里张望的陶方正,这次是彻底晕了。
第十九章
外头抬人的清场的一塌糊涂, 胡玉刷一下站起身, 她有些吓着了。
林惊蛰扭回她的身体, 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李玉蓉呜呜的哭声传进来,杜康朝林惊蛰保证:“你放心, 这个保送名额本来就应该看成绩排,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林惊蛰在胡玉猛然迸发的欣喜目光中略微摇头:“还是算了。”
杜康一愣:“怎么?”
他以为林惊蛰心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小qíng绪,在闹别扭, 但对方却回答:“我不想上群南大学。”
这一回答出人意料却又在qíng理之中, 话音落地后,就连因为林惊蛰的拒绝行为十分焦虑的胡玉都恢复了平静。杜康这么一想, 更是释然,群南大学虽然在群南省内独孤求败, 但放在全国重点里,又突然算不上什么了。
以林惊蛰能跟方老他们搭上线这种背景, 即便成绩并不出色,视野应该也不可能局限在群南一省之中。
别的地方不说,单只燕市, 就林列着不知道多少所好大学呢!
可胡玉转念一想, 又有些担忧,这会不会太激进了?高考成绩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怎么看都是保送名额更加稳妥。
林惊蛰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他朝胡玉坚决地摇了摇头。
杜康见林惊蛰拒绝,便顺势思考起了这个保送名额的最终归宿, 他这次来一中被气得七荤八素,但走前至少得做件事qíng吧?
但他对学生们的了解实在知之甚少,翻看着副校长瞿原拿来的高三历次模考月考成绩名次表,他翻来覆去,问:“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畅所yù言。”
林惊蛰此时抱臂倚在讲台旁边,离他极近,闻言顺势便伸手在纸上点了点:“他行不行?”
他点的是那个除了二模考试之外,始终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列在第一位的名字——于志亮。
旁边的副校长眼睛立刻亮了:“于志亮同学啊?他很好,我觉得非常合适。”
一向爱提意见的教导主任也也觉得很满意:“确实,于志亮同学这一次二模成绩虽然没有林惊蛰同学惊艳,但从高一以来学习就一直稳扎稳打,是个非常低调认真的孩子。就是听说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
看出来了,林惊蛰心说,但凡家里能有些实力背景,上辈子也不可能顶着全校第一的光环,硬生生被江润抢走这个保送。
大家都没有异议,杜康便拍了板,完成这件事后,他被陶方正和李玉蓉气得发胀的脑袋可算轻松了一些。
临走前,他又再次慰问了胡玉,又发作副校长,一定要尽快落实胡玉本来应该有的教师编制。
副校长瞿原一径地点头,教导主任也跟着点,他俩虽然被骂,心qíng却好似天空压低的云层被炸开了一个缺口,脸上拼命压抑,都差点压抑不住笑容。
陶方正倒了!!
这颗制霸一中多年,枝茂根深的参天大树,终于倒了!!!
杜康亲口吩咐完,流程就走得格外快,视察组的人才到cao场,林惊蛰便看到了本该晕倒的陶方正已经苏醒,正被被两人押着推进了车子,还绊了一下。
这可是个爆炸xing大新闻!一中几乎所有的师生都按捺不住八卦的心qíng追到了教学楼走廊上围观,大家脸上挂着新奇的笑,竟连一个伤心的也没有。
杜康面无表qíng地看着这一幕,对陶方正在一中的人缘有了新的认知。
想问林惊蛰的那个问题,到底因为时机原因没有问出口。
他带着些微的遗憾离开了,一中,尤其是五班的孩子,却雀跃得像是窝被放风的小jī仔。
回家路上,邓麦兴奋得没法好好走路,黑帅黑帅的面孔容光焕发。他跟同样激动的高胜他们聊了一路的陶方正,话题忽然又转到林惊蛰身上来。
邓麦问:“惊蛰,你真不想去群南大学啊?”
高胜道:“他说过想去燕市上大学来着,不过我没想到居然那么有决心,居然连保送名额也不要,便宜于志亮那小子了。”
林惊蛰没有回答,有些东西无法对人言说,其实不止是学校的原因,他心中还有更重要的坚持——
上辈子,得到学校这个保送名额的人是江润,以现下的经历来看,对方当时用的显然不是什么正当手段。
现在,这个作弊的人变成林惊蛰自己了。他带着比普通人更多一辈子的眼界和阅历,他甚至知道往后的十几二十年会发生些什么,他凭借这些,至少在当下,已经扭转了自己本该一塌糊涂的命运。
但这个保送名额,原本就不该是他的,他还犯不着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抢东西。
林惊蛰紧了书包带子,看着身边这群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臭小子打闹,目光放柔了些,算了算日子,高考真的不远了。
他思考着这帮孩子和自己未来的路,男孩们慡朗得仿佛七月骄阳的谈笑声突然中断,林惊蛰回过神,便见大家都停下了步子,正神qíng凝重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
李玉蓉哭得眼睛都肿了,她从树后走出,梨花带雨地朝林惊蛰走来,语气是众人有生以来从未得见的卑弱:“林惊蛰同学……”
高胜和邓麦立即反应过来,众人上前一步,将林惊蛰护在身后。
李玉蓉看不穿一帮大小伙子组合而成的人墙,又想到被带走的陶方正,她哭着想要抓住林惊蛰这条救命稻糙:“李老师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李老师可以跟你们道歉……”
大伙成天面对她鄙夷骄纵的脸,何尝见过这个模样?心中顿时都说不出的舒坦。高胜想到她以往对林惊蛰做的那些事,尤有些不忿,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林惊蛰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废话了,走吧。”
他开了口,即便最爱热闹搞事的邓麦那也是无条件听从的,李玉蓉留人不住,追了几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终于彻底绝望,倚着树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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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英语老师很快到任,叫钱甜,是个外貌不下于李玉蓉的美女。她衣着新cháo,妆容jīng致,染着深褐色的长卷发,随便一站,都是一中靓丽的风景。
课间cao上代任校长瞿原介绍她时,学校里好些血气方刚的男孩都看得发呆,课间cao后,这位到任的新老师第一时间找到了胡玉。
她显然听说过不少事qíng,为人处世也很有一套,很快就从胡玉这里了解到了高三学生们基本qíng况。临危受命,她压力不小,翻过了李玉蓉以往的备课本,她立刻看出了苗头,眉间紧锁:“不行,复习范围太窄了。”
胡玉原本听说她从重点师范大学毕业就很是憧憬,听到这话,眼睛立刻一亮。她翻出那套虽然被否定但一直没放弃的复习计划,试探着摆了出来:“钱老师,你看这一套呢?”
钱甜翻开刚看了两眼,神qíng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她问胡玉:“这个是哪位老师制定的?”
胡玉仍旧压不住这样的气场,有些怯缩:“是我……”
“胡老师!”钱甜立即雷厉风行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边起身边道,“我觉得像这样扩大复习范畴很有必要,走,咱们去找瞿校长一起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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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班因为李玉蓉留下的yīn影,原本还对新来的老师有些抗拒,但钱甜的能力丝毫不弱于她的外表,加上为人亲和授课风趣,一节课下来,基本就已经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
林惊蛰终于不必再给学生上课,可算松了口气,就连脾气都好了不少,课间时和颜悦色地任凭邓麦凑近来八卦。
“你们知道陶校长被查出来贪污了学校多少钱吗?”邓麦神秘道,“我爸说,至少一百万,最起码!”
班里众人哗然,哇哇怪叫,更有不相信的,直指邓麦chuī牛。毕竟一百万这个数字,对这个年代的高中生来说,简直就像外星球那样遥远。
“真的!!”陶方正已经被迅速清查完毕,邓麦的父亲好像升了职,所以对细节知之甚详,邓麦信誓旦旦,“我爸说,陶校长在咱们省城,在燕市买了好几套房子,还想送女儿出国留学呢,特别特别特别有钱……”
林惊蛰在周围越发热烈的讨论声里发着呆,今天早上,他从早报上看到了那批文物的消息,郦云早报、郦云日报、群南日报……统统都是头版头条。
省里宣传口几乎在不遗余力地宣传这件事qíng,弄得声势浩大。照片上已经被陈列进燕市国家博物馆的那批青铜器厚重拙朴,被jīng心妥帖地保存安置,报纸上对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捐献者,也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简直将林惊蛰形容成了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的活雷锋。各单位的领导更是对此公开讲话,赞扬这位捐献者为国家文物事业做出的贡献,看着那些发言人莫不眼熟的名字,林惊蛰两辈子的阅历,也不免头昏脑涨。
这阵仗超乎了他的想象,捐个文物而已啊,哪怕青铜器比较罕见珍贵,也犯不着这样吧?
他想到方老前些天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对方好像知道会有这茬,还特意叮嘱过他让他不要惊慌,不会有人轻易透露他的来历和姓名,郦云市也会有专人负责他的安全。至于捐献事件的表彰,却是实打实的,对他未来的人生发展绝对有利无弊。
林惊蛰上辈子虽然开了些眼界,但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他实在无法看穿这一团和气的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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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另一个城市。
螺旋桨打动的声响震耳yù聋,这样恼人的噪音里,竟还有人费劲地看着报纸。
“我就cao了!!!”连续翻阅了好几张,看报人刷的一下合拢了纸,随便塞在了什么地方,摘下耳机大声朝坐在旁边正在绑装备的朋友吐槽,“这他妈是有病吧,捐几个破古董,郑存知就差没把消息卖给纽约日报了!”
听他抱怨这人眼睛都不抬,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只心无旁骛地调整自己腰上的绳索。他长得格外好看,高挺的鼻梁垂首时在侧脸打出块相当面积的yīn影,一双眼微微眯起,锋利的视线从从纤长的睫毛里穿透出来,他的头发不短,有些自然卷,看着像专门烫过似的,被风chuī得左摇右摆,时而贴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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