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鹤_柳满坡【完结】(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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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嘉赐没动。

  未穷捂着胸口重重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了黑血:“难道你想等青鹤门的人来吗?嘉赐……”

  常嘉赐身形一晃,僵硬的手终于动了动,一道红光划过,天罗刀已在手。

  “你还有一点修为吧?一点点就该够了……”未穷的脸颊已裂出了血痕,他疼得想闷哼,却还是忍了下来。

  常嘉赐上前一步,直接用刀尖开始在地上绘起了阵法。

  未穷默默看着,半晌低低地问:“你见过他了吗?”

  常嘉赐像是明白对方在说谁一样,点了点头。

  未穷艰难地勾了勾嘴角:“他好吗?”

  常嘉赐一顿,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出来见你一面,更多的是……我的私心,我知道……今生怕是无缘再与他相遇了,所以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了。”未穷看向速速绘完阵返身而来的常嘉赐,坦然一笑,“说起来,该是我谢谢你……”

  常嘉赐慢慢蹲下身,收了脸上的戾气,换上了真挚的模样,轻轻问。

  “你还有什么,想告诉他的吗?”

  未穷摇摇头,只呢喃了一句:“我只希望他平安,你也是……”

  常嘉赐怔了下,面上闪过一丝扭曲的神色。

  未穷话落却猛然间痛苦的翻滚了起来,整个皮肤渐渐开始起泡,眼见就要溃烂。

  常嘉赐手里的刀握了放,放了握,却迟迟没动,直到未穷朝他大喝,常嘉赐才用力落下了手……

  一瞬间,整个林子便静了下来。

  天罗刀的刀尖淌下艳色的液体,常嘉赐麻木地站了片刻直到耳边幽幽传来脚步声才想到要催动阵法。

  而随着那绿光从未穷的体内飘出,常嘉赐心口一疼,险些也跟着栽倒下去。

  他抖着手盖上那白色的瓷瓶,收起天罗刀,又看了地上人一眼,眼前隐约掠过曾时初见那个不羁落拓的潇洒男子,他对自己微笑,敲自己的脑袋低声骂着“小骗子……”

  常嘉赐转过头,深深吸了口气,踩着满地的尸体,蹒跚着向前而去。

  许是如未穷所言他在之前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又许是常嘉赐今夜运气实在不济,这才行了没几步,追兵又到。

  来的还是羊山派的,一见门中人横尸遍野,他们自然大怒,那些人手里也牵了狗,更察觉到是有毒物扰人,于是纷纷有了防备,一半先对付那蛇虫,一半则在弟子的掩护下向常嘉赐下手。

  常嘉赐虽然身受重伤,但此刻也轮不到他多思,祭出天罗刀正要和对方来一番拼死恶战时,这手还未抬起却猛地一顿!

  常嘉赐其实已觉出异样了,可是他的身子早已跟不上自己的神思,待回神时已经晚了。

  常嘉赐震愕的低下头,看着那支自背后穿过自己胸口的箭,来不及回头看是谁攻击了自己,整个人一软,已向那巨大的沼泽摔了下去!

  第一百十五章

  东青鹤醒了。

  从九凝宫那事儿出了以后, 东门主就卧chuáng多日, 今夜忽然就醒了,且还下了chuáng。

  青仪端着药进来, 身后跟着金雪里, 门内的东青鹤披衣站在窗前, 背脊仍是挺拔如松,只这深秋的凉风入内拂过他的周身, 来回摆dàng着的衣裳却比从前空dàng了许多。

  今夜没有星星, 天气yīn翳得很,东青鹤却仍是抬着头, 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青仪的手抬得有些酸, 但不敢开口催促, 倒是一边的金雪里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道:“门主,这药还是趁热服下才好。”

  东青鹤未动:“放着吧,我一会儿就喝。”

  青仪正要放下, 却被金长老阻了, 金雪里胖胖的脸上没了往日的温和, 一双眼眸牢牢的盯视着远处虚弱的人。

  “门主,身子为重。”

  东青鹤慢慢回过头来,看向面带焦急的金雪里,一张脸果然苍白。

  金雪里道:“门主眼下除了有内伤之外,丹田气脉似乎也有损耗……”

  青仪忙问:“这是为何?”内伤还可以说是东青鹤被气出来的,丹田气脉好好得怎么会伤了?难道那天门主和常嘉赐动手了?可就算动手门主还有金光护体啊, 以常嘉赐的修为怎么能伤到他呢?

  这当然也是金雪里疑惑的,东青鹤气脉不稳,修为不定,让金雪里想到上一次东青鹤单枪匹马闯偃门救常嘉赐时的qíng景,那日他回来后就是如此了,金雪里以为东门主是因那囚灵阵所害中了什么咒符或剧毒才致这般,正伤脑筋的时候,没想到隔日东青鹤自己好了,让金长老十分惊讶,更让他惊讶的不止是东青鹤近日的伤症又忽然去而复返了,还有他被伤及到的劲筋脉皆是受到过严重震dàng,不是从外向里,而是从里向外,就像是体内过盛的气息将整个内府骨血都拼命推挤压制的结果,诡异难测得着实让行医多年的金长老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究竟为何我暂且还不得知,我也向云蚕子师兄讨教过,他也不知那囚灵阵中有何物会如此,不如门主再回忆回忆,当日入阵,是否有遇到什么凶险之物落下祸根了?”

  “不是那囚灵阵,”东青鹤顿了下,说,“应该是我渡劫之日就要到了。”

  青仪听了眼睛一亮,金雪里却面露狐疑。

  “渡劫期?”他还没见过这样的渡劫期呢,只不过这飞升前的重要关卡传言人人不同,若真是渡劫期,金雪里倒真的缺了些阅历,他只能道,“既如此,门主更该万分小心,切莫多思烦忧,要多多修习静养才是,不如待属下再去寻一些良药,也许可以助门主一臂之力,不然以门主现下的身子,别说真到了渡劫期,就是再经一回那修为异动,怕是都不……”

  这话说得一边的青仪大惊,东青鹤在他们眼里向来顶天立地战无不胜,世间几乎没有什么能撼动这个男人,可如今门主不仅心被人牵制,就连身都遇到危难了吗?青仪如遭雷击,只觉天都要塌了,刚要再询,东青鹤却开口打断了金雪里。

  “金长老多虑了,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为我cao心。”

  金雪里还要再说,可一对上东青鹤一双沉静晦色的眉眼心内便猛地一跳。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门主对于自己的身子十分明了,他也早就知道……形势并不容乐观。

  金长老张了张嘴,却在东青鹤柔软却坚持的目光下退败下来。

  东青鹤再嘱:“长老,对外也不要声张。”

  金雪里明白这是因为青鹤门已布下了对付偃门的大计,过两日便要行动,此时要传出东青鹤修为有亏,定是要军心大动。

  可是金雪里却也担心,就算不说,真到了那日,就以门主现下的qíng景真能全身而退吗?他若有一分不稳,身后的青鹤门,或许整个修真界都要跟着天翻地覆……

  金长老正踌躇着,东青鹤忽然转身向外看去,半晌后,窗外由远及近的飘来了几道灿光,嗖嗖降在了院中。

  为首的正是哲隆,慕容骄阳则行在了后头,远处还有几个金部的弟子。

  哲隆一落地竟然双膝曲下,砰咚一声就給东青鹤跪下了,巨大的身形在院中就像落下了一座大山。

  一边的青仪和金雪里都吓了一跳,心内忽然升起了不妙的感觉。

  东青鹤的容色倒是看不出异常,他只是拢了拢身上薄薄的外衫,转身打开屋门迈步走了出去。

  东青鹤看向慕容骄阳,就见总是一脸孤傲凌人的少年此刻却双眉紧皱,一双杏眼恍惚闪烁,在对上东青鹤的瞬间竟然缩了缩,像是惭愧一样,暗暗转开了头。

  东青鹤又看向哲隆,大汉的表qíng便更为直接了,双眼大瞠,嘴角紧抿,面皮紧张得抽动着,隐忍的整张脸都红如猪肝,甚至生出了一丝戾色,里面夹着愤恨,也夹着自怨。

  就当哲隆整个人都憋得开始颤抖的时候,东青鹤终于轻轻地问:“怎么了?”

  哲隆却一下子哑口了。

  东青鹤也不急,耐心的等着他。

  片刻,哲隆扭曲着五官道:“门主……未穷长老他……他……被人害了!”

  东青鹤一愣:“在哪里?”

  “就在……入夜山。”

  “怎么死的?”

  哲隆咬牙:“同、同……伏沣长老一样。”尸首分离,魂魄自眉心被拉离体外。

  这话一出便等于锁定了凶手,东青鹤眯起眼,良久未言。

  不同于伏沣和蘼芜,虽在门中各自为职,但未穷和青鹤门内的其他几位长老都十分jiāo好,和东青鹤也颇是投缘,相识近千年,大家早已qíng谊非常,形同兄弟,未穷这遭可谓惨死,对门内人的打击十分巨大。

  山峦般的大汉抑制着眼里的泪水道:“属下原本在入夜山南面梭巡,隐约听见背面有八卫犬狂吠,于是匆匆赶了过去,可我到那里时未穷长老……已、已经身故……是属下去晚了。”

  未穷好好的在门里,怎么会跑去那地方?他早已没了修为,不会不明此去几多凶险,除非是被他认为重要的人或事引诱诓骗所致……而在门内的人,多少也听闻过未穷三番两次为救某人不惜涉险,是谁最有可能对他下手早已不需赘言。

  可是哲隆接下来却并没有对那罪魁祸首大肆挞伐的意思,他只是忽然住了嘴,深深的低下了头。

  “你将未穷带回来了吗?”东青鹤眸色一闪,问。

  哲隆点了点头。

  “那还有一个呢?”东青鹤再问。

  哲隆身形一怔,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是属下去晚了。”

  东青鹤也重复:“还有一个呢?”

  哲隆沉默。

  东青鹤静静地望着他。

  直到有人道:“常嘉赐不见了!”

  “常嘉赐……死了。”

  那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只是前者是慕容骄阳说的,后者……却是哲隆说的。

  像是没有料到会听见这般的答案,身后还处于未穷噩耗中的金雪里和青仪都呆了少顷,两人心内不是在想怎么回事,而是不约而同的去看东青鹤。

  幸好东门主还是站得笔直的,只垂在袖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金雪里先一步开口道:“常嘉赐为人狡黠伶俐,他选了入夜山躲藏,必定早已备了退路,你们虽然人多,但有所疏忽让他逃了,也是正常。”他故意忽略了哲隆的话,只对身后的慕容骄阳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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