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不再看东青鹤的模样,闪身入了屋。
望着那被重重合上的门,东青鹤眸内qíng绪翻了几翻后,终归还是趋于了平静。他微微一笑,带了丝似忧似喜的神色,返身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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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青鹤本yù先去找破戈,不过抬头看到眼前的片石居时,他心头一动,几个纵跃便进了偏院内。来到门前,看着门窗上自己亲手所下的禁锢符完好无损,东青鹤崩起的脊背微微松缓了下来。
他甩袖破了那符,推门走了进去。
chuáng上的小徒儿依然因为醉酒而睡得香甜,脸庞都染了昏沉的红晕,腮边还有两道压出的印痕,满满的天真迷糊。
东青鹤在chuáng边缓缓坐下,望着对方毫无所觉的睡颜,伸手搭上了常嘉赐垂落在chuáng沿的手腕。
指尖传来细微的跃动,与之前所触的脉象完全不同,那人的坚实有力,丹田充盈,而嘉赐则绵滞虚软,气息纷杂。
不一样,的确不一样。
东青鹤失笑一声,小心地将少年的手放回了被褥中,又看了一眼常嘉赐,起身走了出去。这回没再设下禁制了。
来到破戈那儿,就见他搭着腿一脸的若有所思,回头看见东青鹤,不由连连摇头。
“门主,我不懂,我真不懂……”
东青鹤掀袍在他身边坐下了,问:“你查过了吗?”
“查了,”破戈点头,“huáng芦火海上的确有个竹死岛,那儿的人很少,多半都是妖修,这一代的岛主是个姑娘,名为灭瑶,不过两百多年的修为,道行尚浅,寻常由教中长老照顾指教,而今日我们所见的二人就是竹死岛的长老。以往,岛上的人不太来我们这儿晃悠,所以他们惯用什么兵器,门派的图腾是否真是金蝉印,还要些时间才能查清。”
见东青鹤垂眸不语,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破戈斟酌了下忍不住问。
“想来昨日进门偷刀的应该也是他们,那竹死岛的人做事颇有些邪xing。”不是背里偷,就是当面抢,若换做以往,东青鹤这样的怎么可能与对方为伍,但现在破戈却不敢断言了。“门主……可是识得那花浮长老?”
东青鹤眼睫一动,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我的一位故友。”
故友?
破戈挑了挑眉。
他怎么觉得人家并不认识,不,应该说是不想认识他们门主呢,难得门主竟还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当年,我和他都不过是一散修,结伴游历时不察遇上妖shòu,他为救我内丹耗尽,伤得很重,我以为他已经不在了,却不想,时隔多年,他竟重回我面前,而我方才探到他的脉门,他的修为jīng进了很多。”
这个故事怎的如此耳熟?!只是里头的主角似乎不太对?
向来对于门中轶事都了若指掌的破戈长老立时觉出了问题来,不过他从来不会多嘴相问,只在心里一番猜测计较,面上则气定神闲道:“若是时日久远,修为渐长也是正常。”
东青鹤却摇了摇头,他觉得花浮的气脉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不对,东青鹤竟一时说不清。
“罢了,他现在只要无事那就最好。”
不过虽然心中挂怀,但不代表东青鹤就会掉以轻心,他对破戈道:“着人多注意些。”
“我明白。”破戈应下。
第二十六章
月部的居所以往招待的都是贵客,内里陈设自然不一般,原本破戈还派了小厮来照顾的,但却被花浮以嫌人多碍事为由,全赶到了外头。
他白日就在屋内打坐,夜半偶尔在院里练个鞭就回,到了青鹤门几日,谁来请都不出去,只说除非天罗地网的事儿有眉目了,不然他没闲工夫和人碎嘴。那架子,简直比东青鹤还要大上几分。
而东青鹤,对于这位chuī毛求疵的客人,一直保持着十足的耐心,几乎有求必应,只是倒没有再如之前那般过分关注了,只除了带人来的那日,之后竟都没有再出现过。
这一晚,花浮拿了长鞭在院中练功,几个腾挪迭dàng后忽然瞥到天际一角有一道黑影闪过,花浮观望了片刻,收回长鞭,忽然起身跟了上去。
那黑影颇有几分修为,花浮随在他身后一段距离,不知是否被对方发现了踪迹,那人加快了脚程,花浮竟慢慢被甩远了。不过花浮也不急着追他,见那黑影朝青鹤门最高处的后山去了,花浮便停下了脚步。
勾唇一笑,低头看向脚下的殿宇,花浮自云端落了下去。
在殿外悠悠地绕了一圈,花浮走向殿门处,刚伸手要推,忽觉不对,他敏锐地停下动作,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平地上站着一个人,一身的青蓝长袍楚楚谡谡,不是东青鹤又是谁?
花浮睨了对方一眼,奇怪的问:“东门主好雅兴啊,这么晚还不睡,一个人夜游吗?”
东青鹤的双眸在夜色中亮如星辰,他迈出一步,缓缓向花浮走来。
“比不上花浮长老。”
东青鹤叫他长老,看来果然是查过自己身份了。
花浮见对方的目光在自己和身后的殿宇间回转,便无辜地耸了耸肩:“我方才练功时,忽然看见有黑影自头上飞过,便想着青鹤门内不会遭了贼吧,于是好心的跟上看一看,谁知还是被对方逃了……又恰好路过此地,瞧着这殿宇宏伟,就打算游览游览,门主不会小气的连这个都不许吧?”
东青鹤已是走到了花浮面前,离他不过寸步的距离,直直地盯着对方道:“什么黑影?除了几日前来万遥殿偷刀的黑影外,我没再看见旁得了。”
花浮不闪不躲对上他的眼:“东门主不会怀疑是我偷得刀吧?”
“那……是你吗?”东青鹤微微俯身。
花浮眯了眯眼:“我说不是,你信吗?”
东青鹤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
花浮冷笑:“那又何必问呢,你便怀疑我好了,要不要现在就将我锁起,关押进你青鹤门的牢房中好好拷问?”
说着就伸出两只洗白的手腕来,示意东青鹤可以拿人,然见对方一动未动,花浮又不慡地哼了一声,转身即走,谁知如上回那般,东青鹤又一把拽住了他。
连着两回都被钳制,花浮没了好脾气,他美目一凛,腕间长鞭猛然滑下,啪得甩出一个狠厉的弧度,直直就向东青鹤抽来。
东青鹤依然纹丝未动,只在长鞭即将近身时抬手一把握住了那挟着喧天巨势的鞭身,手臂稳稳地定在了那里,周身隐隐泛出金光。
花浮一惊,那一鞭他至少使了七成的力,可却半点没有撼动对方,他反手就要将武器抽回,东青鹤却不松劲,反而朝自己这儿一用力,花浮整个人就被他拖了过去,咚得贴上了他的胸膛,那距离近到足以让花浮闻到东青鹤鼻息间散出的温热,也让东青鹤闻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酒香……
酒?!
东青鹤心头一动,那头觉出不妙的花浮竟直接弃了自己的兵器,反身就掠开了十几步,站在远处防备的看着东青鹤。
“你喝酒了?”
“你那金光是什么东西?!”
二人一道开口,问得却是南辕北辙的问题。
见花浮不依不饶地瞪着自己,东青鹤服软的当先回道:“那金光是一护体之气,我并未刻意修炼,只是在破了元婴期后便慢慢有了,到如今已和本体气脉相溶了吧。”每当一察觉到东青鹤有危险,那金光就会自动幻化而出挡住他的周身。
“一派胡言!”花浮却是不信,以为东青鹤拿假话诓自己,“你以为全修真界就你一人破了元婴期吗?不愿说就罢了!”
“是真的……就在你我二人离了幽冥地府后便有了,也许是在那儿沾了什么未知的异术。”东青鹤分辩。
“那为什么我没沾到?”
花浮直觉反问,出了口才觉不对,抬眼就对上东青鹤一张惊喜的笑颜,满脸都写着“果然是你”的表qíng。
“你骗我?!”花浮大怒。
“没有……是真的。”
东青鹤又要上前,花浮见此却大步退开,沉声喝道。
“你别过来!我说了不想再看见你!”
东青鹤一怔,顿了步子,望向花浮的目光带出一丝怅然:“你果然还在怪我……”
花浮既认了,索xing也不再装傻,只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东青鹤见对方终于愿意同自己说起往事,忙道:“你是指你当时明明附了花宫主的身,我为何还会知道你的真实模样吗?你忘了幽冥地府乃yīn司之地,当年你我为了追杀逃入那里的混沌巨shòu,拿回解药,不得不催魂出窍才得以入到地府,而花见冬和我的驱壳都留在了阳间,只有魂魄入了内。”所以他自然明白身边人是什么真实模样。
“可、可你在一进入地府的时候就不小心被混沌shòu的毒液迷了眼,你说你什么都看不到的!”亏得自己当时一边庆幸一边又怕被拆穿还故意变成那女人的嗓子,“原来你那时就在骗我!?”
东青鹤苦笑:“一开始的确是无法视物,我没有骗你,但是之后……”渐渐的就能看清眼前人的轮廓了。他一路都伪装成花见冬的模样,东青鹤虽不知对方是何目的,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他知道那人不希望自己追究,大敌当前,东青鹤于是决定等离开这里,等找回解药,等两人都平安了,再想法子和对方坦诚相待,那以后……
那以后再如何?他当时不会猜到,他们二人从离开幽冥地府后就没有以后了。
回忆到这些遗憾的曾经,东青鹤的眸光暗了下来,然望向花浮的视线却又重了一点。
“总之,我从未想欺瞒你什么。”
花浮却避开了他的目光,不屑道:“有欺瞒又如何,没有欺瞒又如何,反正所有人都觉得当年救了东门主的乃是倾国倾城的花宫主,东门主也不惜为此赴汤蹈火,英雄配美人,简直佳偶天成啊。”
这话说得东青鹤呆了下,反问道:“你怎知外人如何言道的?”
花浮一窒,脱口反驳:“我早说了东门主威名远播,我什么都听说过!”
东青鹤悠悠弯起了眼,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你不高兴了,所以……终于出现了。”
“放屁!”
花浮被这不要脸的推论激得直接骂了一句粗言,抬手就要打东青鹤,然一侧头看见自己腕间空空,才发现他的络石鞭还在对方手里,花浮脚下一跃,直直朝眼前人b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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