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苔痛得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我的手……我的手……蛇!有毒蛇!”
两旁弟子立时来瞧,一看之下纷纷大惊,就见缃苔一条手臂已经青黑,显然那咬她的东西乃是剧毒。
只有常嘉赐还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啊呀,是我新收的小灵shòu被你吓到了,真是糟糕。”
蘼芜怒目而视:“你……你快把解药拿出来?!”
常嘉赐摇头:“我没有解药啊。”
蘼芜气急,想要动手,却被几个小厮拦在了身前。
“片石居内不得放肆!”青仪在那里冷喝,尽管他厌恶常嘉赐,可是得了东青鹤吩咐,他们从来不敢不从。
一边木部的女弟子也劝道:“长老,缃苔快不行了,我们赶紧先去找金长老吧。”
蘼芜见此,不得不收了内力,带着弟子速速离去。
常嘉赐在后头笑道:“长老要想给门主量身只得等下回了,若您得空,再给我制两件冬衣带来吧。”
蘼芜远远回头咬牙道:“冬衣?我怕你挨不到穿那衣裳的时候!”
见常嘉赐茫然,蘼芜意外于他竟然还不知,不由冷笑:“门内近日便要公审沈苑休,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同他一道算计的那些事儿,届时传出去,看门主怎么保你……待了结了他,下一个便是你!”
第七十二章
常嘉赐回到室内静坐了良久, 眼见天色晦暝, 依然不见东青鹤回来,常嘉赐眸色一转, 起身向居外走去。
他没让小厮跟着, 独自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霞举殿, 这儿乃是青鹤门机要之地,东青鹤和长老们惯常在此处理门内事务, 偶尔也会宴请前来的宾客。
殿外守卫森严, 但于修为已回复大半成的常嘉赐来说现在的他已足以避其耳目了,他身形一闪便入了殿, 一番四顾后轻易的寻到了东青鹤的书房。不过一走近就看见书房外站了好几个身穿紫衣的年轻修士, 常嘉赐记得这衣裳, 这是那徐风派的弟子服。
这些人来作甚?东青鹤还见他们了?
常嘉赐边想边从墙边绕过,一靠近那窗栏边就听见里头传来两个陌生的声音,正在语意凄切的央求东青鹤为他们做主。
“……我们掌门与师叔前一阵惨遭歹人毒手,如今听说那人就在青鹤门, 东门主可要为我们徐风派伸冤, 不可轻易让那凶手逃脱惩处。”
原来还是这事。
常嘉赐冷冷一笑。
东青鹤的声音十分沉稳, 他问:“谁告诉你们的?”
对方一顿:“这……门主就不必知道了,我等只想为我们掌门和师叔讨回公道,我们心知东门主乃是清风峻节之人,定不会因为同凶手有过密私jiāo便善恶不分的。”
这说的是谁自不言而喻,常嘉赐暗忖这些个缩头巴脑的家伙倒是会伺机而动。
东青鹤道:“他之前虽有行差踏错,可是……”
对方像是知道东青鹤要说什么, 抢先一步打断:“我们明白东门主的意思,那人在剿灭混沌巨shòu之战上立下大功,可是丁是丁,卯是卯,我等说句得罪的话,他救了那些中混沌剧毒的长老们是没错,可是……我们的命未必能算到他头上。”徐风派这种下段之流的小派就算要杀凶shòu也轮不到他们出手,那时又正巧赶上和雍枉死的倒霉事儿,徐风派连孤山祭都顾不得参与,倒让派中不少弟子因而保下了一命。若说常嘉赐若没杀混沌shòu,大家都别想好过,但是这直接被救与间接被救之间还是有差,此刻他们嘴皮子一翻不认账,东青鹤也拿他们没办法。
“你们想如何?”
常嘉赐听见东青鹤这样问。
那徐风派的人连忙道:“当年东门主对沈苑休大义灭亲,那三掌让我等佩服万分,今日那妖修怎么说也救了那么多人,我们也没想真赶尽杀绝,不如东门主就效仿那时所为……也算给我们掌门和师叔一个jiāo代。”
也就是说想让东青鹤也给常嘉赐三掌,然后把人赶出青鹤门。
常嘉赐在外头听得差点没笑出来,不过他不知道东青鹤是不是也会觉得好笑。常嘉赐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东青鹤没觉得好笑,东青鹤觉得不高兴了,常嘉赐记仇,东青鹤的记xing也不差,那两人是死相凄惨,可是东青鹤还记得在梼杌屠村一事上徐风派人的私心,他们甚至曾在得知凡人嘉赐体内有梼杌内丹时还想将他带走炼丹,常嘉赐记恨对方也算事出有因。不过怎么说人家两条命活脱脱的jiāo待在了他的手里,单就这事儿上,的确是常嘉赐理亏。
东青鹤沉下声道:“此一时彼一时,沈苑休当年已是感化不得,我才将其逐出青鹤门,而常嘉赐……”东青鹤脑海里掠过对方在救治小蛇时细致的模样,不由露出一点笑来,“他已有所悔悟,我怎能半途而废。”
见眼前徐风派的人面露不忿,东青鹤话头又一转:“只是说到底‘教不严乃师之惰’,前后两位徒儿都犯下此大错,为师之人自是责无旁贷,两位想要个jiāo代,我可以理解,可是小徒身有微恙,那我东青鹤便先在这里代他向徐风派陪个不是,等以后小徒身子痊愈,我再领他亲自到贵派认错。”
什么?要自己去给他们认错?!
常嘉赐大怒。
东青鹤,做你个大头梦吧!
而那边的徐风派众似也不满这个答复,他们掌门和师叔的两条命就换来一句“赔个不是”?即便他真赔了罪,谁晓得那恶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常嘉赐越听越气,正险些一脚把那霞举殿的梁柱都给踢劈了时,却又听东青鹤说。
“若你们届时仍有不满,便由我东青鹤再代他受贵派三掌。”
想了想,又补了句。
“每人三掌。”
这话说得不仅徐风派的人没了声息,也让隐在檐下的常嘉赐一下怔在了那里。
东青鹤他……
“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东、东门主何必为这样的人如此……”那徐风派的长老少顷回神,忍不住感叹道。
东青鹤却摇头,正yù开口,外头忽然又传来的急急的脚步声。
常嘉赐也听到了,整个人往暗处退了退,抬眼向来人看去。
只见青越身后随着的是一个女弟子,自然是木部的。人刚到门边就啪嗒一下跪在那儿殷殷切切的开始恳请东青鹤准许金长老使用一味药材救人。因那药十分名贵,金长老说要经门主应允才可。
东青鹤便疑惑要救的是谁。
女子一时支吾,直到东门主的bī问下才迫不得已道出原委,声泪俱下的说起她们几人到得片石居后所遭的怠慢惊吓。
久久未听得东青鹤言语,檐下的常嘉赐心口莫名的提了起来,想到门里这个人前一刻才信誓旦旦着向人家保证自己已经向善绝不会再犯错,转眼就被人打脸。这般尴尬,怕也是东门主头一遭吧。
他该有多丢面子,多生气呢?
一种轻飘飘的虚浮之感慢慢涌入到了常嘉赐的胸口,像忐忑,更像一种心虚……
心虚?他常嘉赐怎会心虚?!不过宰了一个小弟子而已,就算杀了东青鹤自己都不会心虚!
常嘉赐大声的在心里对自己喝道,可是他却不想再待下去了,一个晃身常嘉赐自霞举殿窜出闪回了片石居。
一进屋常嘉赐便重重关上了门,他在室内一番翻箱倒柜,本想把自己的东西寻出来带走,后又转而一想,这门内的一切全是东青鹤的,又有什么是自己的?
他从袖内掏出焦焦,对上有些懒懒的小蛇呢喃道:“与其让人把我们踢出去,不如我们自己滚蛋是不是?”
……
月上中天,东青鹤才回到住处。
推开内室的门,屋中一片漆黑,借着月色东青鹤一眼就看到了躺在chuáng上的身影,然而一转眼,他又瞧到了桌上摆放了一只巨大的包袱。
东青鹤缓步上前将那包袱打开看了看,发现里头放的全是自己房内的宝贝,上至八宝架上的玉如意,下至案几上的前朝古册,也算应有尽有。
东青鹤轻轻叹了口气。
屋内亮起了一盏幽微的烛光,脚步声在暂歇后又响了起来,最后停在了chuáng边。
常嘉赐向内侧躺,感觉到笼罩而下的yīn影时他正yù翻身跃起,结果还是慢了一拍,被坐在chuáng边的东青鹤迎面一把抱住了。
常嘉赐抬起眼皮,冷冷的瞪着他。
东青鹤像是没看到他的目光一样,无奈的问:“你要去哪里?”
“走,”常嘉赐言简意赅,向他伸出手,“我的宝贝还我。”
东青鹤紧了紧手臂:“我还没生气呢,你倒先气上了。”
这家伙没生气?
常嘉赐可不信,眯眼细细打量他,嘴里恶狠狠的:“状都告到你头上了,东门主难不成想徇私?”
东青鹤看着他,银辉的灯火下常嘉赐的眉眼比蜡烛更亮,跟两颗潋滟的小星星般:“你果然在外头。”
“你果然晓得我在。”常嘉赐不甘示弱。
两人对视片刻,还是东青鹤先笑了,他说:“未穷告诉过我。”
“什么?”常嘉赐莫名。
“蘼芜长老当初想对你用长眠针。”
常嘉赐瞪大眼,这家伙早知道?
“所以,我才让她给你做衣裳。”东青鹤又道。
“你猜到我会找她的茬?”常嘉赐冷哼,“你就不怕我弄死她们?”
东青鹤笑了,凑近常嘉赐的耳朵:“你要想弄死她们哪还容得金长老救助?”要晓得,以烈蛇的毒xing,缃苔该是连片石居的门都出不去的,常嘉赐真的手下留qíng了。
常嘉赐听了却更气了:“你试探我?!”
“我只想让你自个儿消了气,而你……也算没让我失望。”东青鹤不顾常嘉赐的挣扎把人摁在了怀里。
“但你却让我失望!”常嘉赐急火攻心,“我若早知晓那女人之后还撺掇了徐风派来要我的命,她踏进片石居的第一步我就把她碎尸万段了!”
“这是我大意了。”
当时沈苑休和常嘉赐向那几个修士下毒手的事,青鹤门内的消息一直封锁着,除了日月星辰的长老外,其他人并不知道细处,东青鹤只想等一切查清再对外言明。没想到却被蘼芜知道了去,而徐风派等人今日会来,想必也是从她那里了解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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