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鹤_柳满坡【完结】(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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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第五个阵中人……是谁?

  开口的时候他周身的平和已慢慢消散了去,那种常嘉赐第一次遇见对方的颓败bī仄的气息又将沈苑休围拢了起来,那么窒郁那么深重,仿佛背负着无边的绝望一样。

  常嘉赐脸上的表qíng也隐约的闪过一瞬扭曲,不过他很快就压抑了下去,重新坐回chuáng前。

  他说:“你先告诉我炼魂阵的法子。”

  沈苑休迟疑了下,嘶哑道:“那日我们去偃门时你看见的阵法……你真的用不得,炼魂阵也不是随意抓个路上的魔修他就会的。”

  “废话就别说了。”

  常嘉赐没了耐心,五指一张掌心就显出了几张符纸,他将东西塞给了沈苑休。

  沈苑休抓着,慢慢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在常嘉赐的注视下抖着手一张一张绘下了繁复的符文。

  “魔道中以人魂魄作引的阵法其实不少……而这个相对浅显一些,催动起来也没那么难,阵起时,阵中被吸的修为会凝结在这张子符里,阵灭后,你把子符贴在身上,运行气脉,符里的修为便会慢慢被你化为己有……”

  常嘉赐听着,立时兴奋,一把将符纸抓过珍惜地捧在掌心。

  “只是……这毕竟比不得自己修炼来的道行,且你不是魔修,阵起时那吸纳的修为难免流失。”沈苑休又道。

  常嘉赐摩挲着手里的东西,紧张的问:“一枚魂魄的修为我能取几成?”

  “三成,”沈苑休道,“若是作引的魂魄比施阵者的修为低微,许是能吸纳的道行要再高些,若是他比你修为高深,也许你一成都吸纳不到,一切的多少都取决于你的本事。所以……如果你想将这阵用在我师父身上,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沈苑休最后的这句话让常嘉赐眼内的灿光一瞬熄灭了下去,他转眼冷冷的望着对方。

  而沈苑休也在看他,眸中泛出一种了然的犀利。

  常嘉赐与他对视须臾,竟然当先转开了眼睛,道:“你既然告诉我了,那我也对你守诺。”

  说着,便报出了一个生辰八字。

  沈苑休当下就觉这个命格让他十分熟悉,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以他过目不忘的本领拧眉细思了片刻就慢慢记起了那是属于谁的,同时,沈苑休的脸色也愈加青白了下来。

  “你……你如何得知是他?”沈苑休颤声问。

  常嘉赐倒也没有隐瞒,在前后都对沈苑休说道了出来:“你忘了吗,我们那时找了一夜,其实还剩一部未有用那堪舆阵探寻,而在上次我来星部看你之后,我将你给我的小瓶都藏在了鱼邈那里。结果却鱼邈被宋寄山那叛徒牵连,险些让这些东西都被搜刮了去,幸好他还算聪明,提前把这些都埋在了一处隐蔽之地。未免打糙惊蛇,我之后没有去动那些东西,只将绘有堪舆阵的符取了出来贴身放在胸口,也就在那时,我遇见了他……”

  沈苑休明白了:“堪舆阵符遇到七星阵命格的人……两丈内自燃。”

  常嘉赐的牙关紧了紧,点头道:“不错。”就在那一日,在万遥殿前和那人说话的时候,燃起的符阵烧坏了常嘉赐的新衣裳,在那上头留下了一个焦黑的破dòng,“所以我知道……就是他。北斗七星阵第五个阵中人——就是青鹤门火部长老,未穷。”

  看着沈苑休忽然有些红的眼睛,常嘉赐僵硬的弯起眼道:“好了,杀与不杀全在你,我只不过将这消息说与你听而已,你可以自己用他的生辰八字试试我有没有骗你。”

  沈苑休呐呐:“……换做你,你杀吗?”问完又觉自己痴傻,常嘉赐这样的人,沈苑休都要怀疑他是没有心的了,明明觉得他变了些,回头却又发现其实只是错觉,这个人无论怎么焐都捂不热,无论怎么对他好他都不知感恩。

  果然,常嘉赐笑得更开了,边说边转身而去:“那要看你为什么了,为了不得不去做的事qíng,谁来挡……都是没用的。”

  沈苑休望着他的背影,“哪怕是门主呢?哪怕会伤了他的心?嘉赐,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吧?”有些机会,只有一次。

  常嘉赐脚步一停,又继续向前。

  “若真如此,那不是更证明我俩本来就只是一场孽缘吗?既然是孽缘,早一日斩断,早一日gān净……”

  第九十章

  从星部出来后常嘉赐去囚风林转了一圈, 那儿除了妖修魔修繁多外, 偶尔也有途径的灵修,且多半都是无门派所倚仗的散修。

  常嘉赐在一树丛间蛰伏半日, 选定了一个修为不高不低, 以自己眼下受了伤却还是能将其拿下的修士下了手。

  那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子, 身材魁梧,灵气旺盛, 像是完全没防备有人突袭自己, 所以几招就被常嘉赐撂倒了。

  常嘉赐提着他飞到了一处荒郊野岭,拿出沈苑休给自己的符文开始依着在地上画阵。焦焦在一旁似有所感, 十分兴奋的一会儿绕着那吓得大呼小叫的男子转, 一会儿绕着常嘉赐转。

  常嘉赐丢下手里的石头, 点点蛇头站了起来:“别捣乱,下回抓个别的给你。”说着手指成诀开始催动起阵势来。

  不一会儿地上就冒出了鲜艳的赤色,常嘉赐一手夹着另一张子符,一手将那无辜的人扯到了阵里, 面对眼前人凄厉的哀嚎咒骂, 常嘉赐面无表qíng的动起嘴巴, 目不转睛的看着阵内的金红符文爆出,然后一点一点把里头的人彻底吞噬,化为一道青烟。

  待阵停下,常嘉赐的后背已经被虚弱的冷汗沾湿了,相较于他有些苍白的脸,他的眼里反而划过一道魔魅的红光。常嘉赐低头望向指间的子符, 就见符面多了一层炫色,常嘉赐满意的笑了。

  果然有用。

  将符收好,常嘉赐稳了稳虚耗的气息,这才抹去地上的痕迹,然后带着焦焦向九凝宫飞去。

  妘姒吃了药正在睡觉,不知是不是常嘉赐的错觉,比起昨日,她的脸色更差了。常嘉赐心里一痛,掏出那沾着灵气的符悄悄的贴在了妘姒的肩膀处,口中念念有词,没多时就见那符上的光晕像水一般慢慢渗入妘姒的内衫,然后又消弭在了她的体内。

  常嘉赐连忙去搭对方的脉,虽然十分稀少,但的确有一股新鲜的灵气浸入了妘姒的气脉里,让妘姒灰淡的容色都稍稍明亮了几分,这让常嘉赐实在惊喜。

  只可惜那么大一个块头的灵修,死了也只能给妘姒涨几丝修为,若想要真正将她的元气补足,也不知要几多这样的人,难怪幽鸩要用墨鸦阵那一手了,狠辣,却有效。

  而那毒鸟能行,他常嘉赐自然也行,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绝没有收手的理由,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

  看着眼前睡得比之前安稳了一些的妘姒,常嘉赐心思烦乱的抓住了姐姐的手。

  今日虽然成了,但抓这样一个修士就耗了自己那么多的道行,难道以后每抓一个也要如此?就算自己愿意费这样的力,可姐姐怕也是等不起的,那要如何是好?

  自己没有那么多功夫了,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尽可能多的修为……那修为最好是能为他所用,可以启动阵势,也可以分给妘姒。

  思来想去,最好的对象只有一个……

  那个人有无边的修为,又与自己朝夕相对,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只是当那高大人影在眼前闪现时,却莫名刺得常嘉赐眼眶一酸,他连忙闭上眼,心跳猛烈的就像要锤破自己的胸腔,一下一下,沉重而钝痛。

  明明对他动手一直都是自己之前的执念,可在对方身边不过才待了一阵,听了他几句花言巧语,这念头再起时竟像是要剖开新长的血ròu一样挖心掏肺,想一想就疼得常嘉赐浑身颤抖。

  为什么,忽然变得那么难……

  常嘉赐面容闪过一丝扭曲。

  可是再难,自己也没得选择了。

  一下睁开眼,常嘉赐眼中的繁复已全数褪了下去,望着妘姒的眸色变得一片平静。

  他忽然无声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连棠,当年如果她没有嫁给那姓梁的,你和我早就魂飞魄散在那游道士的阵里了,不会有今天的你,也没有今天的我。这是我和你一起欠她的,我们两个都欠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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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微云城内最大的销金窟,牡丹阁每日不知要送往迎来多少修士,上至高派掌门,下至沿途散修,阁内的姑娘小倌什么样儿的角色没有见过,也自认除了佛修道修,没一个能轻易逃脱他们的掌心。

  可是今日却遇上了一位怪客,那人一身金红色的外袍,头戴同色的纱帽,身段如风,一走进来便聚起了阁内所有的目光。

  那客人要了一间雅厅,让老鸨把所有相貌好的姑娘公子都叫出来。

  老鸨见他拿出的那大颗灵石立马应声,不一会儿这碧玉红袖、傅粉何郎就站了满满一屋。

  红衣人的纱帽一直未揭下,透过那纱帘众人瞧不清他的模样,却能觉出一道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像来寻欢作乐的,倒像是来寻仇的。

  半晌,红衣人问那老鸨:“就这些?”

  老鸨原本想说我这儿都已是最好的姑娘了,你这位客人连这些都看不上,莫非想找天上的仙子?

  然而一听对方说话幽幽凉凉的声音,还有那袖边露出的莹白纤长的手,看惯了美人的老鸨就知道眼前这位的样子必定非同一般,瞧不上胭脂俗粉也是正常,眼珠子一转,把屋内的人都挥退后,择人去叫蒹葭姑娘和水芝公子。

  不一会儿那两人就来了,果然比起之前的矫揉造作要好上许多,那女子眉目如画温婉柔娴,那小公子则面如冠玉灵动娇稚,模样竟还和一个人有三分相似。

  红衣人见了他俩周身的不耐一下子就消弭了不少,只是打量的目光却反而更犀利了。

  老鸨听见他问那姑娘:“你觉得自己样貌如何?”

  蒹葭不卑不亢道:“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能当一句‘冠领群芳’。”

  红衣人挺满意她的回答,又问:“你见过九凝宫的花宫主吗?”

  蒹葭一愣:“这……小女子地位卑微,哪能和宫主相比。”就算没见过,花见冬的美名也是远播修真界的。

  红衣人却道:“我要你去陪的人,他看不上花见冬,你觉得……他能看上你吗?”

  这话说得,也不知是抬举蒹葭还是贬低花见冬,屋内几人纷纷一惊,皆不敢应声。红衣人又瞥了眼那水芝公子,瞪着他不知在想什么,竟良久未言,让那老鸨心里都没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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