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明连忙摆摆手,笑道:“不不,我还没吃晚饭,你来得正好,我们赶紧上去吧。”
说完就拉了陆宁走进了大堂。
陆宁低头看看拉着自己手臂的大手,心里浮上来的温暖却不可避免地渐渐渗入几丝惶惶,掩饰住神qíng里的几分不自然,他还是笑着跟在张达明的身后上了楼。
走进小公寓,张达明就张罗了盘子碗筷,然后两人就一起坐在了客厅茶几旁的地板上,大快朵颐了起来。
“怎么,最近工作……很忙吗?”陆宁跟着吃了几口,就没有再怎么动筷,只拎了听冰镇啤酒坐在边上,边喝边看着张达明问道。
没有抬头,张达明停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抹抹嘴,喝了口啤酒,这才抬眼笑笑看了看陆宁,平静地道:“我今天递了辞职信。”
“辞……职?”陆宁愣住,心里却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隐隐松了一口气。
“你忘了,我说过,我迟早有一天是要走的。”张达明晃晃手里的啤酒罐,笑了笑,刻意不去想一直浮现在脑海里荣海说的那句话。
“嗯,记得。”陆宁侧头看他,看着那带着轻松笑意的表qíng,他也跟着一笑,低下头去轻声地道:“……早点离开,也好……”
两人各自有着心事,都慢慢安静了下来,客厅里一时只有播放着综艺节目的电视发出的声音。
“陆宁,”张达明看着电视发了会怔,缓缓喝了一口啤酒,眼神茫然,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你,心里可有喜欢的人?”
陆宁心里一惊,俊秀的脸上霎时浮上红云,他很快看了一眼张达明又撇开目光,有些慌乱地拿了冰凉的啤酒罐贴在有些发烫的颊边,qiáng装镇定地问道:“怎……怎么忽然问这个?”
“啊,呃,只是随便问问……”张达明有些窘,不敢去看陆宁仰起头灌了一口酒。
两人一时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陆宁转过头去看他,慢慢却忽然发觉那双明亮的眼里竟然藏了一丝迷惘和挣扎,霎时像明了了什么,他的心底渐渐起了一丝荒芜的悲凉,他重新低下头去,声音有些低哑,却勉qiáng地笑着用玩笑的口气道:“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了?”
“喜欢……”张达明怔怔地看着电视屏幕,两眼却没有焦距,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
“……喜欢的话,就不要错过……”陆宁静静地看着他,端起啤酒慢慢喝了一口,咽下喉咙间的gān涩。
电视里cha播的广告一下子爆出很大的音量,张达明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看见陆宁正在看他,脸上顿时尴尬地涨红,囫囵吞了两口啤酒,站起身道:“……天太热,一身汗,我去冲个澡……”
说完,随便在衣柜抓了两件衣服就冲进了浴室。
陆宁有些愕然,直到听见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不禁摇头失笑。——原来,他还是这么一个容易害羞的人。
笑着笑着,眼里就慢慢沉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去,看见那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的黑色公文包,包上的拉链露出一道fèng隙,装在里面的笔记本电脑露出了一身银灰。
时隔两日后,荣海忽然去了欧洲,送了机,张达明暗自松了口气。
这两天,两人间的气氛更是冰冷,如果不是自己说过手上的工作他都会先做完并jiāo接,他真的很想打了包袱就直接跑路了。
然而说到离开,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舍,这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用的是别人的身份活着,但做的还是自己,抛去了上一世的束缚,他在这段日子里过得自有另外一番滋味,经历过一场生死,两段人生,有许多事,都看开了。
——只不过,毕竟还是红尘中的凡人,了了一世的烦恼,自然又有新的接踵而来,生生世世,一个结果又是一段新的开始。
他轻轻摇头苦笑,想起自己正在逃避的事,明明再清楚简单不过的一个答案,偏偏心里有一种挣扎,在没有解开这个心结之前,他还是会继续躲,哪怕就这么一直针锋相对地纠结下去……
将车子转下从机场回来回来的高速路,刚进入辅道,手机忽然响了。
微微一皱眉,他仔细留意了一下路况,这才按下接听。
“大明。”蓝牙耳机里传来苏紫的声音,带着一次脆弱和压抑。
“苏……苏紫”他有些惊讶,不知道苏紫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他。
苏紫无力地笑了一声,道:“抱歉,打扰你了……只是现在……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还愿意和我说说话……”
“别这么说。”听着苏紫的语气有些不妥,他连忙出声安慰,“你怎么了?还好吗?”
“……还好,”这么温暖关切的话语真是容易让人贪恋,只是……手机这端苏紫笑得无声又嘲讽,语气却依然遥远而带着几分幽怨,“可以请你一起吃个晚餐吗?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而且……下周我就要去医院……”
苏紫的yù言又止让他心生不忍,低头看了看表,下午六点一刻,正是晚餐时间,于是开口道:“这样吧,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苏紫仰起头,望着天边通红的晚霞,轻声对着话筒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附近,你直接过来吧……”
记下地点收了线,他将车子拐入了另一条车道。
盛夏的夕阳迎面而来,他不禁伸手去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但一想起刚才苏紫说的地点恰好是一间酒店的西餐厅,于是顿了顿,有些郁闷地收了手……
第42章 入局(中)
这间酒店并不太出名,与夜色有着合作协议,属于另外一种私人休闲会所,里面的装潢全都以五星级酒店的标准设置,甚至还要来得更奢华一些,它位于市区里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段,相当幽静隐蔽,要到酒店正门,还必须驶过一长段私家林荫车道,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不会找的这里。
张达明将车子驶到酒店大堂门口,下了车,将车钥匙抛给笑得彬彬有礼穿着整齐笔挺制服的泊车小弟后,整了整衣领,这才在门童恭敬的笑脸下走进了那个明亮奢华的酒店大堂。
这地方他以前只来过一次,还是送荣海的一个朋友从夜色过来这里的。说起来荣海有某种程度的洁癖,如果当天会有其他人用到他的车子,他就会让张达明开了那辆白色加长型的奥迪出来,若是只自己用,他只要那部香槟色的凌志LS600。
这间酒店从来只认车不认人,那长长一段私家车道就是一道过滤,的士或者普通车辆都会在进入这段车道之前被拦下,并被礼貌告知“私人物业,禁止通行”。
张达明对此有些嗤之以鼻,但也没有刻意去讨厌,连自然界里的动物都会分等级,何况人类社会?会有这样的存在,也说明有这样的受众,阔绰的富豪优越感很qiáng,相对更注重所谓的等级和私隐,他们愿意花更多的金钱来彰显自己,自然也会有人乐于接了这笔生意来做,捧出了排场,提供高品质的服务,双赢,宾主尽欢。
刚踏进位于酒店二楼的西餐厅,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系着领结的侍应就迎了上来,张达明由他领着来到位于餐厅比较偏僻安静角落的餐桌旁,而苏紫,正坐在那窗边捧了一杯咖啡,看着酒店外夕阳下的园林出神。
落了座,随意点了餐点,两人相对坐着一时无言,窗外的天边只剩一抹夕阳余晖,天色渐暗,餐厅里只有在有客人坐着的餐桌上才点亮了一盏小巧的七彩琉璃灯罩铜座台灯,暖色的灯光甚至带着一点小小霓虹般的光晕,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温馨。
“他有一个未婚妻。”苏紫转过头轻声开口道,她放下手上的咖啡杯,笑得有些苍白。
张达明微微一愣,“洪琛?”忽然注意到苏紫的另一边侧脸被发丝遮住的地方有两道细微的伤痕,愕然道:“你……”
苏紫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拿起银匙轻轻搅着面前的咖啡,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见过的,就是上次在地王门口的那个女孩。”
恍然想起差不多一年前那次在那咖啡店里指着苏紫骂得难听的那个穿着红裙的女孩,只是时间已过了这么久,他已经想不起那个女孩的面目,何况当时的混乱场面,他也没有去留意。原来,她竟然是洪琛的未婚妻。
“她是中南黑帮老大的独生女。”苏紫冷冷一笑,抬头看了张达明一眼,“我怀孕的事qíng本来没有打算告诉洪琛,但是我不知道她哪里找来了我们一起在欢乐谷的照片,然后当着洪琛的面把这件事捅了出来,现在,洪琛也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呵,我想解释也没有用了。”
张达明怔住,一时竟说不出任何话来,半响,才震惊地道:“可是我们……”
“是,我们在今天之前的的确确是清白的,”苏紫慢慢露出恍惚又yīn冷的笑容,美丽的面容在昏huáng的灯光下竟然看起来带着狠意,她忽然伸手紧紧拉住张达明的手臂,紧到那jīng心修饰过的法式指甲都几乎深深掐进他的皮肤里,“只不过,我们的清白却是别人的一个阻碍。我用一个孩子,换来还清我父亲欠下的所有赌债和自己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是不是很划算?——而你,只需要稍稍配合一下……”
说话间,藏在她手心里微型注she器的针头已经刺入了他的皮肤……
苏紫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张达明措手不及,就在手臂感觉到刺痛的那一瞬间,注she器里的液体已经进入了他的体内。本能地,他用力甩开了苏紫拉着他的手,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手边的杯子餐具也被带着扫落在了地上,虽然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但这里的响动还是引起了餐厅里一些人的注意。
“你……”张达明睁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和愤怒,苏紫仍然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他。
很快,渐渐qiáng烈的眩晕和心跳加速让他的身形开始轻微摇晃,他伸手扶着桌面支撑着自己,两手用力得开始泛白。
“那是浓缩过的‘极乐’,最qiáng的迷幻药和xing兴奋剂。”苏紫低声地道,抬起头,看见了那双明亮的深褐色眼睛里布满了惊愕、愤怒、痛楚,还有深深的失望,她轻轻地笑了,却感觉到颊边缓缓滑过一丝凉意,她伸手抹去,讶然地发现那竟然是自己的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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