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_蜷云【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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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最终还是被小姨以各种借口送出了家门,辗转于各个亲戚的家里。就这样慢慢长大,直到他考上了大学,终于离开了那些亲人的白眼和冷漠。

  距离那一次车祸,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他死了,却又如此诡异地变成了另一个人并且继续着生活,这样过着日子,始终感觉有着怪异带点恍惚。他一直不敢去真正面对这一件看起来玄异的事qíng,因为一想起来,就会感到害怕,而更让自己害怕和感到心寒的是,对于他的死,不会有人会为他难过。

  所以就算有机会他不敢也不愿意去面对以前的那个自己,无论是回去学校再看一眼,还是去打探一下那个自己最终葬身于何处。

  就算是自己逃避和懦弱好了。

  如果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完全摆脱过去的yīn影,他怎么还会傻得再去追忆以往。

  渐渐地,那个女人的身影走到了近前,然后又慢慢沿着前面那条路远去。

  看着那个背影,他皱着眉头,两手有些微颤抖地握紧了方向盘,慢慢低下头去,将额头轻轻贴在方向盘光滑冰凉的桃木中心,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他推开了车门。

  下了车,他往前奔跑了两步,对着那个身影喊道:“请稍等一下!”

  女人的身影顿了顿,却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走去。

  咬咬牙,他又重新跑了起来,终于冲到了女人的面前,女人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捂紧了手上的皮包,张口似乎就要大喊了。

  他连忙摆着手,赶紧道:“对不起,打扰了!你是江源的阿姨吧?我……我叫张达明,是江源的……朋友。”

  “……江源的……朋友?”女人终于没有继续惊慌失措地开始大叫,而是微微皱了眉,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地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察觉了女人冷漠疏离的态度,他低着头苦笑了一下,然后才重新抬起头来,掩饰着内心里的qíng绪,看着女人那带着戒备的眼睛,清了清嗓子语意诚恳地继续道:“我听说江源……死了,他……”

  面对着这样的故人,说着这样的话,他不但感觉怪异,还有些难过,喉咙开始gān涩起来,眼睛也有些酸了。

  “他是死了,车祸。”见张达明讲话吞吞吐吐,女人很不耐烦地直接了当接口道,“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啊,他还想知道什么吗?难道他还想从阿姨的口中听到哪怕是一丝半点的感慨和伤怀吗?看到现在这样,也该把最后一分的期望掐了吧。

  “如果没事我要走了,我在赶时间。”女人绕开他,要继续往前走。

  张达明没有答话,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中午火烫的阳光照在他的头顶上,让他的影子变成只有小小的一个点。

  “噢,对了,”女人很快又回过头来,从皮包侧边的小口袋掏出了一张两寸的黑白照片递给他,道,“要不是你提起,我都给忘了,这是办江源的后事剩下的,反正我也不需要留着,你既然是他的朋友,那就给你吧。”

  说完,好似有些忌讳一般,女人看也不看地就把那张照片塞进张达明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拿着那张小小的照片,他看着上面那个面容瘦削,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的年轻人。这张照片应该是刚上大学的时候照的,那个自己长得比较像记忆中的亲生母亲,面部的轮廓是比较柔和的,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样想着想着,一滴眼泪就从眼眶里滴落下来,弹在了照片的边角,然后落到被太阳晒得热烫的地面上,隐没。

  第9章 陆宁

  到了晚上的时候,张达明送了荣海从夜色回到住处,在车库停好车子后出来,就拦了一部的士重新回到了夜色。

  他刚一屁股坐在吧台前,一大杯冒着白沫的啤酒就“嘭”地一声放在了他的面前。

  吧台后的小森笑眯眯地,露出唇边可爱的虎牙,“看到你回来,就知道你想喝一杯。”

  抬起头勉qiáng对善解人意的小森笑了笑,张达明道了声谢,就拿起杯子低头大大地灌了一口。

  微微皱了皱眉,从没喝过酒的他,此时感觉口中除了有些苦之外,味道居然还不错,于是又连着灌了几口,五百毫升容量的杯子,里面的啤酒一下子去掉了一大半。

  小森站在吧台后看他牛饮,“啧”了一声,戏谑道:“哟,看不出来,大英雄,还挺能喝!”

  张达明没有答话,他的心qíng还沉浸在下午时的低落和难过当中。

  见张达明没有反应,小森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喂,你搞什么?gān嘛一副被人始乱终弃的样子?”

  善解人意,但老是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张达明终于抬起头,白了小森一眼,但还是不答话,径自喝酒。

  原来喝酒解愁不是没有道理的事qíng,酒jīng下肚,那些压在心头难过的、悲伤的事qíng,就好像化成了一团迷蒙的烟雾,一下子轻了许多。

  小森见状,只得撇撇嘴不再理他,转身忙着给其他客人调酒去了。

  终于耳根清净,张达明独自坐在吧台的角落边,开始给自己灌起酒来,一杯又一杯,慢慢地,眼前都开始有些朦胧了,舞池中震耳yù聋的音乐声听在耳里都似乎隔了一层膜般模糊不清起来。

  待小森重新转回来时,就看到张达明已经两眼快失去焦距一般醉醺醺地趴倒在了吧台上。

  “啧,他喝了多少?”小森转头问一旁的另一个酒保。

  那酒保瞥了一眼张达明,向小森伸出五根手指。

  小森摇摇头,抽走张达明手里的酒杯,道:“不能再喝了,你明天可是还要给荣先生开车的。”

  张达明其实意识还很清醒,只是酒jīng上脑,有些晕呼而已。闻言,他自己慢慢坐了起来,抱着头晃了晃,道:“我没事,还……还好。”

  说完,他对小森挥挥手,扶着吧台有些摇晃地站起来,脚步微晃地向外走去。

  “喂,要不要给你叫部的士?”小森大声冲着他的背影道。

  张达明头也没回,只往后摆了摆手。

  走出夜色大门,一阵清凉的晚风迎面拂过,让他酒醒了不少,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谢绝了夜色熟识的保安要帮他拦的士的好意,他决定独自走一走,散一散酒气。

  此时早已经过了午夜,夜幕下的城市开始安静了下来,寂静的马路上,只偶尔有些车辆经过。

  张达明走得很慢,也许是酒jīng真的有着抚慰jīng神的作用,也许是现在这空旷寂静的夜晚能让他qíng绪放松,现在除了脑子有些晕沉在外,他感觉心qíng好了很多。

  慢慢走过了两个街口,他站在了路边,正准备伸手拦部的士回去,却看见了马路对面跌跌撞撞走着的一个身影。

  陆宁?!

  不同于以往的近视,他现在的视力可是好得很,张达明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确认是陆宁。

  心下疑惑,但看见陆宁那好像随时都要跌倒的样子,他有些不放心,左右看了看马路上有没有车辆,便冲了过去。

  “陆宁?”张达明走到近前,试探地叫了一声。

  只见陆宁的身体一僵,然后他慢慢抬起头,见是张达明,神qíng这才慢慢放松下来,然而身体却还是有些紧绷。

  张达明赶紧上前搀扶住陆宁,借着路灯上下打量着他,只见陆宁除了脸色有些青白外,不见有什么伤处,只是额头冒出了些冷汗。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张达明关切地问道。

  陆宁缓缓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却说不出话来。

  张达明看了看四周的空旷寂静,见他这样,想了想,道:“这么晚了,不如这样,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今晚先到我那里,其他的明天再说,怎样?”

  陆宁抬头望进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只见那里没有一丝的虚伪和不轨,只有纯粹的诚恳和关心,心里不禁一暖,轻轻点了点头。

  张达明于是扶着陆宁,在路边拦了一部的士便往自己的住处而去。

  回到小公寓,张达明打开了房间的灯,霎时暖色的灯光照亮了面积不大,却很是gān净整洁的屋子。这是一套大概三四十平米的单身公寓,进门左侧是一个小厨房,收拾得很齐整,厨具和瓷砖都擦得晶亮,看得出屋主很勤劳也很爱gān净;大门的后面是一扇毛玻璃推拉门,里面就是小浴室兼洗手间;公寓里用了一个木制屏风分隔了两个小区,靠近外端的小区域被用作客厅,放置着一张柔软舒服的长形布艺沙发,一个小木头茶几,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台超薄的液晶电视;屏风里端则是小小的卧室,能看见chuáng的一角和上面叠放整齐的被子。

  整个房间整洁简单中有着一种温馨,带着让人放松的舒适。

  张达明刚要扶陆宁在沙发坐下,陆宁却轻轻挣开了他的手,靠着沙发扶手,缓了口气,虚弱地对他笑笑,道:“大明,不知道方不方便借用你的浴室让我洗个澡?”

  “啊?”张达明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可是你不……”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吗?话还没有说完,陆宁却已轻声道了声谢,蹒跚着走进浴室,拉上了门。

  张达明抓抓头,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细心地赶紧去张罗起来。

  这边陆宁一走进浴室关上门,立刻虚软疲惫地靠着浴室的墙壁。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俊秀却惨白的脸,只看见尖削的下巴和沿着下巴滑落而下的两行泪水。他两手握拳,用力得连指甲都刺进了掌心中,许久,咽喉间才轻轻发出一声呜咽。

  “陆宁,”张达明在外头敲了敲浴室门,拖过来一张小板凳放在门口,道,“我给你准备毛巾还有一身睡衣,都是新的gān净的,放在门口这张凳子上,你洗好了自己拿。”

  隔着浴室的毛玻璃门可以看见张达明高大的身影弯下腰去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门前的小板凳上,然后转身离开。

  在张达明开口的时候,陆宁就很快拧开了水龙头,温热的水从挂在墙壁上的莲蓬头中喷洒而出,落在晶亮的瓷砖地面上,发出哗哗的水声掩盖住了他发出的呜咽声,静静地靠着墙任热水淋湿了他身上的衣服;张达明转身走开后,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翻腾的qíng绪后,慢慢解开胸前的衬衫纽扣。

  浴室中的镜子渐渐弥漫上了氤氲的水汽,朦胧中,能看见那渐渐露出的匀称身体上,有着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青紫和一道道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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