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_楚云暮【完结】(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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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之后,举国归心,他便算彻底坐稳了江山。慕容垂、慕容冲这些大燕嫡出的天潢贵胄前赴后继战死沙场都握不住的偌大一个燕国,或许终要归了这慕容上将军。

  古往今来,什么君臣之义兄弟之qíng,都比不上江山玉座。

  崔宏瞪着自己的儿子——此子自幼早慧,他中年得之本是视若珍宝,然而启蒙之后他便知道崔浩与自己的理念全然不同。他主张儒释道并存,治大国如烹小鲜,一直劝拓跋圭不要穷兵黩武,急于统一,甚至效仿当年的苻坚,将佛家学说捧上国教地位,并在平城郊外的武州山开凿佛门石窟,以弘扬道法,收服人心。而崔浩,崇尚乱世用重典,是不折不扣的法家门徒。“纵使慕容永当真险恶至此,慕容冲却绝不是好相与的,万一他将来不傻了,恢复记忆了,能善罢甘休?当年苻天王前事不远,你若不想成为第二个王猛功亏一篑,便当尽早劝阻!”

  王猛一直是崔浩的偶像,闻言便小脸一凝,冷道:“不会有这么一天。”

  当年王景略贵为宰辅,不是没有机会除掉慕容冲,却因为顾及苻坚挚爱而手下留qíng,仅仅将人bī走了事,方招致后来的大祸。一个帝王师最不须要的就是感qíng,他可以笃定拓跋圭不是苻坚,而他也不是王猛,自不会重蹈覆辙。

  如今世上人人都好谈玄论道,崔家门下的方士道长也自不少,他是不大信这些佛学道法的,然而却不怀疑那些丹炉里炼化出的特殊功效,比如献给拓跋圭镇定qíng绪的“逍遥丸”,比如一些让人神思昏沉,难以再忆前缘的“灵丹妙药”。

  若慕容冲的失忆乃是天赐良机,那他为国为公也一定会让这良机永远持续下去。

  崔宏愣了一下,望着他长叹一声:“伯渊,你心思缜密,聪明绝顶,只是太过凉薄无qíng,恐非福寿之兆。”

  “父亲,您教导过儿子,男儿丈夫生当功成名就,若碌碌无为纵是高寿过百又有何用?现在北魏朝廷,您与张兖便算是我们汉臣的最位高权重的,然而比起那些手握重兵的鲜卑贵族,长孙家族、叔孙普洛与贺兰氏又如何?治国为人都不会只有光明坦途,父亲做不到、不愿做的,我来。”崔浩拂去肩头落雪,漠然一笑,“说到底,您与我不过是走的道路不同罢了,到头来殊途同归,且看看是谁的道路更为通达罢。”

  是年冬至,魏太祖拓跋圭大宴群臣,重赏百官,加封此次有大功的拓跋仪为卫王,连先前燕魏之战中战败的贺兰隽长孙肥奚斤等鲜卑武将亦未曾问罪反获嘉奖。在平城三夜的火树银花中,拓跋圭宣布改元——天兴。

  光yīn如梭,转眼冬去chūn来,夏日又至。

  拓跋圭下朝回来,刚刚抬脚踏入房门,便觉得风声破空袭来,眼前白芒划过,他旋身闪过,出手如电,瞬间就叼住了那柄薄如蝉翼的刀刃,再不慌不忙地纳入自己掌中。

  任臻再次偷袭未果,一声不吭地回去坐下,也不出口抱怨什么,但拓跋圭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挫败感。

  他也不说话,在任臻对面坐下,两个人就隔着一张几案大眼瞪小眼,末了还是任臻忍不住扑哧一笑,一摆手道:“罢了罢了。认输就是。”他恨铁不成钢地端详着自己的左手,嘀咕道:“你说这伤也早好全了的,武器也是特制的左手单刃刀,长一尺三寸,厚二分不到,怎么就是使不出它最大的威力?无论速度、技巧还是气力,都比不上你。”

  拓跋圭想了想,一脸诚恳地安慰道:“要不我以后再被你偷袭,绝不再空手夺白刃。”

  这算哪门子安慰,根本就是红果果的蔑视!任臻yù哭无泪,恨声道:“好!就等我就把你扎出十个二十个的透明窟窿来!”

  拓跋圭噎了一下:“看在我还要卖力伺候的份上,大哥饶了我罢。”

  任臻脸一皱,警戒的退后一步:“还、还要?”

  拓跋圭摸出袖中药瓶晃了一晃,磨了磨牙:“大哥死都不怕,还怕上药?”

  “你那个上药手法,分筋错骨一样,可比死受罪多了!”任臻嘟囔了一句。

  拓跋圭起身迫近:“可都是为了你好。大哥不是也想恢复旧日身手么。”

  说话间,动作不停,堪称利索地剥下了任臻的衫袍。

  任臻认命地趴回去,过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地扭头抛了个媚眼:“你可得温柔点~~啊~”

  拓跋圭将药油倒了满手,摩拳擦掌:“没问题!”

  下一瞬间,任臻爆发出一声杀猪的惨叫。

  拓跋圭当然是下了死力气,他虽并不希望任臻恢复身手又囔着要上阵杀敌报断指之仇什么的,却很希望他能把身体养好,再如往日壮健——去年遭了那么一大罪,任臻几乎伤到体无完肤,完全没有后遗症是不可能的,平城又是严寒之地,三九寒冬最冷的时节里,任臻每天都气力不继,神思昏沉,为了练左手刀他又从不肯有一天闲着,有一天甚至晕倒在演武场。拓跋圭闻讯赶来,心疼地像被划了一刀,却也知道自己劝不动任臻放弃。只能慢慢地延医吃药,细加调养,更派人南下,向南朝名医陶弘景千金配来一款活络通血的药油来,每一天都由自己亲自为他搓揉上药,从不假手于人。

  任臻死去活来了一场,瘫在榻上有气无力地直哼哼,拓跋圭单手拢上药瓶,一双眼却是错也不错地直盯着他通红的背肌与修长的四肢。再怎么消瘦,长期征战淬炼出来的体魄依旧有着一种适中的阳刚之美,骨ròu匀亭,壁垒分明,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弱。

  拓跋圭眸色转深,还留在背上的手指顺着脊梁流连而下,qíng不自禁地探入在衣料堆积下隐隐约约的尾椎深处。

  “启禀皇上,崔大人与叔孙大人求见。”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细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绮思。这当口赶来找他的肯定不是崔浩这鬼灵jīng,定然是尚书郎崔宏——那必是军国大事了。

  拓跋圭望了任臻一眼,自不愿他再次触及这些,便将外袍拉过,覆上他的luǒ背,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去去就回,你等我用膳。”

  任臻还在搓揉他受苦受难的肩膀,随意地一点头,表示知道了。

  说是去去就回,拓跋圭却还是足足耗去大半个时辰——崔宏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高车、柔然两个游牧部落趁着北魏势力南移,进军中原之际,对他们的北部疆域大举侵扰,因为他们兵qiáng马壮,来去无踪,往往是一击得手、大肆劫掠之后即行撤退,魏军纵使闻讯赶来,却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而追之不急,如此日复一日,魏军疲于奔命,已难构筑稳定的防线,眼看敌军步步bī近,盛乐太守连忙向平城告急请援。

  拓跋圭闻言自是大怒,想当年他的鲜卑铁骑称霸漠北dàng平糙原之时,那班人还只敢如蠕虫一般偷偷避走,根本不敢直面其锋。当下与崔宏等人商量了出征人选与相关事宜,不知不觉天都黑了。拓跋圭挂心任臻还在等着,便起身道:“其他事明日朝后再谈。”

  崔宏连忙答应下来,叔孙普落却抬头觑着拓跋圭的神色忽道:“皇上…近来可是已许久没有进过后宫了?”

  拓跋圭住了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老大人何时改为huáng门郎了?”

  叔孙普落慌忙告罪,然还是硬着头皮把话给说完了:“众位夫人都十分思念皇上,日夜盼望圣驾…”能被拓跋圭纳入后宫的,俱是各部豪qiáng嫡女,哪个也慢待不得,拓跋圭从前不立皇后,而是一碗水端平维持后宫均势也是为此。然而自拓跋圭此次班师回朝之后竟再也不曾临幸过妃嫔,后宫中早就怨声暗起,这才托到老成持重的叔孙普落门下让他谏上一谏。

  拓跋圭冷笑道:“原来朕的后妃闺怨,你都能一清二楚。”

  这话委实过重,唬的叔孙普落慌忙跪地告罪,不敢再提。崔宏自然不趟这浑水,恭而敬之地目送拓跋圭离去,心中却不期然地又想起了儿子先前的那一番话,不由无声一叹。

  拓跋圭踏入房门,见任臻果然一口没吃坐着枯等,心里一软,便摈退内侍,过去亲自给他布菜:“饿了吧?”

  “还好。”任臻如今开始学着左手举箸,别别扭扭地很不成样,却拿筷子敲了一下拓跋圭的手,示意自己来,“方才喝了一大碗汤药,涨得很。”

  拓跋圭的视线转向空了的药碗——这药是用来治脑的,任臻十分之想恢复记忆,但这药是崔浩进上的,可想而知,不可能是对症良药,不由地有些心下发虚:“吃了几个月,可有见效?”

  任臻一撇嘴:“哪啊,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有时候再要细想便头疼yù裂——罢了,先吃着吧,世上岂有一吃就好的仙丹。”

  拓跋圭一点头:“纵是不好也不打紧,有我在呢。”

  任臻毫不客气地又狠敲了一记:“儿子,我还没老朽到要靠你尽孝的地步!”

  拓跋圭苦笑道:“你就大我十岁,就这么爱占这点口头便宜?”

  饭后拓跋圭在苑中陪着任臻又过了几招,指点了几个回合,任臻jīng疲力竭地回到房中,眼见拓跋圭理所当然地也跟了进来,便一翻白眼:“皇帝陛下,您又没处落脚了?”

  拓跋圭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一扬掌中药瓶:“临睡前还要再推拿一回。”

  “我可以叫别人弄。”任臻抓了抓头发,“你就非得进来和我挤在一张榻上?”

  拓跋圭思索片刻,无辜道:“那要不你搬我寝宫里去,换你和我挤?”

  任臻顿感挫败,他从前可没发现拓跋圭厚起脸皮牙尖嘴利起来,比他可是不遑多让。

  其实在他看来,两个大男人抵足而眠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天天如此,任臻可就有点郁闷兼尴尬了——次日凌晨,任臻又被热醒了,睁开眼睛便看见拓跋圭欺地极近的一张脸,一双胳膊果然又老大不客气地缠上他的肩脖,气息火热;视线再往下看,不出预料地又见到了极有jīng神的擎天一柱,将薄薄的褶胯撑地高高耸起。

  第153章

  年轻真好。任臻翻了个白眼,想当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当年已是一片空白,而只有当下。

  身边的人不安分地蹭了蹭薄被,横过一条腿来变本加厉地搭上了他的腰,那处热源便直矗矗地贴上了他的。

  任臻唬了一跳,忙弓身一缩,伸出左手将他推开,如此却也将自己的脑袋凑了过去,鼻尖戳上拓跋圭的下巴,对方那滚烫的吐纳气息悉数扑面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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