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_楚云暮【完结】(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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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汝应声接道:“娘娘最懂皇上,乾纲独断、圣心难测。满朝文武再支持大皇子,皇上不开口都是泡影。而只要皇上的心偏向贺兰家,时日漫漫,国公爷难道不会为外孙的将来殚jīng竭虑?娘娘也就后生有靠了。”

  一番巧舌如簧,果然说动了贺夫人主动为皇帝纳妃——其实就如晁汝所言,拓跋圭既然发话,贺兰宓入宫也已是在所难免,她所能做的不过先人一步,还能博个好名声罢了。

  这晁汝办完差事便匆匆出宫,回府复命,在宫门处jiāo付腰牌之际正与入宫禀事的崔浩撞了个正着。崔氏父子乃汉臣中最得皇帝信用的红人,值宿宫禁的羽林郎们忙起身行礼,驱着晁汝也赶紧避到路旁。崔浩目不斜视地径直过了,然而行了数步,突然停下,转头看向那道瘦弱背影,忽问:“那人眼生的很,是谁?”

  “赵国公府的家仆,来探贺夫人的。”

  崔浩对宫中事务了若指掌,自然知道此时此刻贺兰讷派人入宫所为何事,便略点了点头,不做理会。

  而背对着他渐行渐远的男子却缓缓挺直了佝偻着的腰,回首望向气象万千的宫阙楼阁,唇边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惨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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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贺兰宓听闻要嫁给拓跋珪,心里却老大一个不乐意——她每每入宫探望贺夫人,从没撞见这“姐夫”有在赤珠殿留宿过,可见从不在女色上用心,却又不妨碍他为了利益东一个西一个地纳妃娶亲,她素来被众星捧月惯了的哪里愿意受这气,何况心里还记挂着一个没到手的陌生男人。可贺兰讷平日再宠她,这回却也铁了心地要再结皇亲——拓跋珪不是个好相与的君主,他们贺兰氏如今兵权在手,封地广袤,与其他鲜卑豪门抱团结派,还能在朝堂上有一些博弈拉锯的资本,但若皇帝真下狠心撕破脸,他们也难翻过天去。所以拓跋珪看上贺兰宓,简直就是他们笼络皇室的绝佳机会。拓跋珪也极给他面子,人还没进宫,就封了夫人,宫人称姐妹俩为“大小贺夫人”;本来依鲜卑习俗,除了正妻,纳妾是不必有何礼数的,以前在大糙原的时候大家围着篝火吃吃喝喝跳跳闹闹,末了新郎再抱起新妇入dòng房便算了账,拓跋珪此次却力排众议按晋朝皇室纳妃的礼制大cao大办,甚至还照代国旧俗为此举行仪式祷告上天,无比隆重。这两相合璧不伦不类的,却对了贺兰讷的胃口,只当拓跋珪英雄难过美人关,被自家女儿迷地神魂颠倒,也给足了他面子,自然喜出望外,短短几天之内,陪嫁车队就足足筹备了一百八十余辆。

  宫内自也免不得张灯结彩。刘夫人与贺夫人本来相争多年,都没料到突然冒出个贺兰宓,连儿子都没有就与她们平起平坐了,心中郁闷可想而知。却又不得不qiáng打jīng神布置筹备,生怕被对方看出什么不对劲,惹拓跋珪的不快,一时之间,前朝后宫的内侍宫女穿梭不停,忙地个热火朝天。

  光华流转,任臻嗖地一声收回左手刀,曲肘推开对手:“都没心没思的,今儿不练了,都散了吧。”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十来天的这位贵人简直是把家安到了此处,没日没夜地练,想起一出是一出,都不带他们喘口气的,偏偏皇帝发了话,须得尽心尽力地伺候。

  幸亏任臻与拓跋珪不同,只要不触及逆麟他平日里对谁都和蔼可亲的很,绝少端什么架子,侍卫们时常忘了身份之别,爱在闲时与他开开玩笑。“这是大人身手了得,进步神速,标下甘愿服输!”那人笑嘻嘻地应了一句——几个禁军侍卫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怂恿道:“多谢大人体恤!最近宫里喜事近了,据说皇上要出动羽林军到赵国公府上迎亲——大人与皇上qíng同手足最是说的上话的,能不能在那天把咱们几个也给安cha进迎亲队中,也得一大笔打赏?”

  任臻瞟了他们一眼:“皇帝纳妃中宫挂红,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娶的是哪家小姐这般大的阵仗?”

  “鲜卑八部,贺兰最富——自然是贺兰大人的女儿贺兰宓了。”

  任臻愣了一愣,这才记起来贺兰宓这小丫头已经好些天不曾来找他了——自那日初遇后,贺兰宓便不知怎么打听到了他的来历,一天能跑个三五回,任臻自问对她并无其他兴趣,不过闲来逗弄几句,但也颇喜她娇憨泼辣毫不怯外,什么话都敢说的个xing——任臻有时候也纳闷,照拓跋珪先前所言,他在他初起兵时便一路辅佐,实同兄弟,怎的他一个后辈后宫之数有增无减,他这一大把年纪了却无妻无子,至今孑然?他甚至在想,如果时机成熟,那与贺兰宓成就一段姻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打赏算什么,我带你们当面讨去!”任臻一口应了,便率先转身离去。秋老虎的天气,艳阳高照地几乎有些晃眼,任臻停下脚步,左手微抬,刀刃出鞘,拦面斜出的一道菩提树枝应声而断:好的很,那天莫名其妙拂袖而去,一个月来不理不睬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自己随口夸了一句贺兰宓,拓跋珪转头就能风风光光地把人娶进宫来——这拓跋珪倒真给他摆皇帝的谱儿了!

  纳妃当日,贺兰宓吉时入宫,在车上却又闹了一场脾气,恨父亲不顾她的意愿硬要她为了家族利益而嫁给那个薄幸皇帝。身边伺候的丫头嫲嫲们谁也应付不了她,眼见这又哭又骂的妆都要花了都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有晓事儿的慌忙下车去请晁汝来劝解——原来贺兰讷早知道自家女儿骄纵不驯,生怕途中出什么岔子,便让晁汝一路随行,跟着打点送亲事宜。

  晁汝咳了许久,才慢吞吞地爬上车来,贺兰宓刚好也哭的累了,他放下车帘,刚叫了一声“娘娘”,贺兰宓便怒道:“不要叫我娘娘!”

  晁汝点了点头:“可事到如今,您已再不是贺兰氏的姑奶奶,要么做娘娘荣华富贵要么成庶民一无所有,您选哪一个?”他喘了一会儿气,又娓娓而道:“皇上英武年少,人所共知,也不算rǔ没了娘娘。”

  贺兰宓一抹眼泪嗔道:“你这家奴明白什么!我,我心里——”

  摇摇晃晃的车驾忽然停下,随即一道沉稳的男音在外响起:“在下带着一帮兄弟斗胆拦了新娘娘的车驾,恭贺大婚之喜!”

  负责打点成亲事宜的宫中詹事自然听说过任臻的大名,除了极少数亲随根本没人知道他是何来历有何大功,只知道皇帝敬他重他无以复加,甚至为他遍求名医亲自施药,让他一个七尺男儿毫不避嫌地长留皇宫,这份信赖尊荣天下无人能及,就冲这一点,即便此人轻狂无礼地半途拦了銮驾,他也不敢问罪,当真赔笑着取了大把赏银分予众人。

  任臻回头道:“尽管拿了就是,大喜之日,皇上心里高兴,不会怪罪。”说罢转向詹事,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事递过去:“既是贺喜,便不好空手而来,在下有一薄礼送上,请新娘娘笑纳。”

  詹事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车内的贺兰宓忽然激动地攥了晁汝的衣袖:“是他!”

  晁汝一张蜡huáng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qíng,却在贺兰宓yù掀开车帘的瞬间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委实不像个病夫。

  “众目睽睽之下,便是与他相见,你能说什么、做什么?”晁汝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此时此刻宫中一糙一木皆是皇帝耳目,你若逞一时之快,只会让皇帝对你起了杀心,那就真是全盘倾覆——小不忍则乱大谋,明白么?”

  贺兰宓怔怔地望着晁汝,明明是平凡虚弱的一张脸上却有那样一双光华内蕴的眼睛:“我…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何是劝慰她的,他说出来却字字沉重,仿佛是压在自己的心头。

  车帘掀起一角,敬上系着红绳的一方礼匣,贺兰宓打开一看不由惊呼一声:“摩尼珠!”如今北魏上下奉佛学为国教,平城宫室也多以佛教七宝为名,自任臻住进摩尼殿后,拓跋珪自千里之外的辽东海域寻来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命名为“摩尼”,供进殿中为镇殿之宝,赐予任臻。传闻反复摩梭可暖血助气、遍体生温,是疗伤养生之圣品——拓跋珪对其之宠重可见一斑。

  晁汝眸色一闪,又恢复了原先的木然神qíng:“来日方长,当今皇帝并不流连于后宫,你如今晋为夫人,又有大贺夫人为倚仗,以后在宫中的自由与权力自不待说,那个男人得皇帝特许也可长留宫中,天长地久,还怕没有机会?有些事qíng只要双方你qíng我愿,自可穿针引线做的隐秘——反正娘娘也不想与人做长久夫妻,将来也是要风光大嫁的,如今不过是把事qíng发生的顺序颠倒了一下,放眼天下,有什么比嫁给当今皇帝还要尊荣体面?”

  这话实在说的有够胆大妄为,一般女子听了只怕会又羞又吓,偏贺兰宓任xing恣意,想毕竟是大以为然,便也松开手坐回原位,瞟了晁汝一眼:“晁汝,你是个人才,我与父亲说去,让你作为陪嫁跟着我入宫,居留掖庭——以后传话办事都还用的着你。”

  晁汝垂下眼睑,听着耳边车外渐行渐远毫无犹疑的脚步声,缓缓地抿下唇去,低声应道:“是。”

  那夜宫宴自是说不出的盛大奢华,更有甚者,皇帝赴宴之时,穿的乃是鲜卑礼服,束发结辫,戴金龙步摇冠,赫然是昔年糙原王者的打扮——这可是拓跋珪定都平城推行汉服之后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穿胡服,结合先前的朝堂风波,有不少人已经嗅出了风向转头的味道。谁知敬酒的时候拓跋珪头一个举杯敬向贺兰讷,口称“莫gān”,鲜卑语中即岳父之意,拓跋珪联姻各部,却从未给谁这样的殊荣,把贺兰讷喜地脸放红光,众人齐声恭贺这段亲上加亲的好事,而其余汉臣们则是qiáng颜欢笑,如坐针毡。

  筵席正酣之际,拓跋珪笑对贺兰讷言道,若遵循拓跋代国的古礼,这场婚宴应办在盛乐故都,才算告慰了拓跋氏的列祖列宗,可惜现在高车作乱北疆,御驾轻易去不得盛乐,未免可惜。

  贺兰讷一时酒热,拍着胸脯道:“高车人不过是流寇之属,怕他做甚!我贺兰部在敕勒川的兵力集中起来,足以踏平他们!”拓跋珪哈哈一笑:“国赖老臣,朕就多谢莫gān了!”

  贺兰讷还在侃侃而谈,贺兰隽则瞥了堂叔一眼,仰头将杯中物狠狠地一饮而尽。

  直到酒过三巡,拓跋珪避席更衣,外面更是繁华热闹地不可开jiāo,唯有一道人影趁乱闪身跟了进来,在拓跋珪驾前猛地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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