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包括小毛球,因为它已经实在撑不下去,此刻正窝在chuáng角的垫子上,睡得昏天黑地,睡姿也一如既往地标新立异。
萧然走了过去,见崇法道人背着周溪,明明知道对方醒了,却没有回过头去看,更让萧然觉得自己的“私生子”猜测有几分靠谱。
他可没有崇法道人的顾虑,上前就关心地问道:“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周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崇法道人的背影,突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然后才轻声回答道:“我很好,麻烦你们了。”
萧然看着那个面容平凡的男子露出那样满足的笑容,心中触动不已。
——若周溪真的是师父的儿子,那就不难解释他对道人为什么如此仰慕,甚至因为见不到他都生出心魔了!
——所以周溪千里迢迢从极北之地到中原来,还是研习阵符一道的,都解释得通了嘛!
chuáng上躺的和chuáng边坐的人显然不知道萧然的脑补已经犹如脱缰的野马,奔驰到不知道的地方。
他们一个执拗地背对着另个一人坐,却偏偏不离开,另一个则温qíng脉脉地盯着对方的背,好像要盯出一朵花来才好。
“萧然,你和乔珩先回避一下……我有事要跟小……要跟你师父说。”
听到周溪的话,崇法道人惊了,萧然也惊了。
前者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qíng绪,又是期待,又是纠结,甚至还有些害怕,也不知道一个道人,到底会害怕什么。
后者则是被周溪的语气和叫法惊呆了——所以周溪是刚刚醒来,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吗?怎么直呼他和乔珩的名字。
倒不是萧然矫qíng,硬是要听周溪喊他为师叔。
只是觉得这样子的周溪比崇法道人还要奇怪,明明还是他,却好像不是他的感觉。整个人透着一种沉着稳重,不怒自威的气质。
——所以这是经历了一次生死,所以顿悟了吗?
更让萧然惊讶的是,周溪这样叫他,尤其是叫乔珩名字,师父崇法道人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就好像十分认同这个称呼一样。
乔珩和萧然一样对这个称呼有些惊讶,要知道现在除了崇法道人和萧然,已经没有人这么称呼他了,就连太湖乔氏的长辈,都要称他一句乔老祖。
他眉头微皱,觉得周溪的语气莫名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在哪里听过。
不,这应该不只是“听过”这么简单了……
萧然虽然很想知道“背后的故事”,但他已经认定这是师父崇法道人的私事,所以他并没有纠缠,反而对崇法道人行礼,然后就抱着小毛球,带着乔老祖,到剑修的卧房去了。
刚出了小毛球的房间,萧然兴致高昂地跟乔珩传音入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乔珩显然觉得这个猜测诡异的有点可能,但又不能附和他议论自己的师叔,于是又传音回去:“慎言。”
萧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慎言慎言,你就喜欢说这个,要我说,你才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吧?”
乔老祖对这件事不发表看法,所以没有继续回应。
萧然见对方没有跟自己一起讨论的意思,顿觉无趣,他撸了撸小毛球的小尾巴:“也不知道周溪现在在跟师父讲什么……周溪如果是陈溪,那以后不就不能跟我们一起住了。”
小毛球原本还在享受萧然的抚摸,舒服地直呼呼,此时听到萧然说周溪不住这里了,顿时急了。
当然,它不是舍不得周溪,而是舍不得刚刚对它建立了好感和信任的小灰灰(雾)。
“你放心,就算周溪不住咱们这里了,我也经常会带你去后峰dòng府请安的,只是那时候周溪的身份水涨船高,连带着小灰灰也不是原来的小灰灰,你现在就被无视,将来不是被无视得彻底了吗?”
萧然说起这么悲伤的事qíng,却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还故意同qíng地道:“真可怜~”
“嗷呜嗷呜~”小毛球立刻立起身来,一脸惊恐,似乎是想到了将来被小灰灰抛弃(雾)悲催的日子,更是伤心yù绝。
恨不得立刻就让萧然返回去,亲口听到小灰灰保证不会离开自己。
乔珩看萧然欺负小毛球,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意思,俨然一个没有原则的帮凶。
……
就在外面萧然猜故事猜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此时小毛球的房间里,气氛却沉默的可以。
自两个……哦不,是三个“夜明珠”离开了房间,周溪就在酝酿,要如何开口,说这么漫长的故事。
有些事qíng太过传奇巧合,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是别人。
但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还牵挂着的人、放心不下的人……跟他说实话,又有什么好避讳的呢。
崇法道人还是坐在chuáng边,也还是背对着周溪,那个并不qiáng壮的背影看上去孤零零的,让周溪看得又是爱怜,又是心疼,恨不得立刻抱上去,好好安慰安慰。
但他知道,若是没有解释清楚来龙去脉,他的身份可完全没有资格碰触高高在上的崇法道人。
只有当他不是周溪,而是崇明道人的时候,才有资格拥抱对方。
大概是有生之年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跟崇法说话,周溪也是思索了很久,才决定从同样被他“丢”下了一百多年的徒弟身上入手。
“真没想到,小珩这么快就化神了……真不愧是我的徒弟,你的师侄。”
崇法道人原本还在迷茫混沌之中,分不清是心里忐忑多一些,惊讶多一些,还是恐惧不信任多一些,然而听到对方这样恬不知耻地话,却反而有些平复了。
——所以这世界上,还有比崇明道人还要能说会道的人吗?他应该只能期待自己的亲传弟子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已经预料到崇法道人不会这么回应自己,周溪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他说了现在的青玉门,说了萧然和乔珩,说了翰景真人,还说了另外一个弟子和三个师侄……就好像一个离家很久的旅者,时隔多年回到故里,只觉得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很新鲜。
崇法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这么多废话了。
就连徒弟萧然,也不会在师父面前表现得太过活泼,更不要说其他敬畏崇法的人。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陌生得让人心痛,熟悉得让人心酸。
崇法始终没有说话,这些他都知道,也正在经历过,但都不及对方说得jīng彩纷呈。
紧接着,周溪就开始热qíng地介绍自己一路来的趣闻趣事。
他遇到的慈悲为怀的佛修,目中无人的剑修,还有形形色色的修士,野shòu,和普通人。
崇法听着听着,却一点也乐不起来。
这些事如果是别人经历的,生xing冷淡的崇法可能根本不会去理会,但这些事是那个人经历过的时候,心qíng就变得非常低落。
对方说的每一件趣闻背后,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困难险阻,危险重重。
崇法道人此时还不知道周溪在入门试炼的时候差点在天阶就死去,要不是现在灵植院的张余枫出手相助,他根本不可能见到周溪。
后来他知道了这件事,后怕之余对张余枫心存感谢,所以对他很是照顾,那又是后话了。
此时的崇法道人心中只想着,若是徒步从极北之地走到莫巡山,那要有多么大的毅力,才能支撑周溪走到底。
所以说,这世上最了解的崇法的人莫过于崇明道人。
都不用看崇法表qíng,崇明道人就能猜出,他的小法现在可能在想什么。
他实在忍不住了,挪到他的身边,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肩膀,结果引得崇法身体微动。
“小法,不要害怕,我回来了。”
原本没有想到能得到对方的回应,谁知道过了几息时间,依旧背对着他的人突然开口说了他们独处之后的第一句话:“你是谁?”
周溪嘴角翘起,满脸的宠溺:“当然是最喜欢小法的卫明了……不过现在我叫周溪。”
“你夺舍了?”崇法道人虽然知道他是妖修,但并不知道具体的妖shòu血脉,再加上凤凰涅槃也不是经常能遇到的,他怎么也不可能往那方面想。
“没有夺舍,周溪就是卫明,就是我。”已经猜到崇法道人会这样猜测,但周溪却不愿意让崇法误会自己使用了歪门邪道才获得重生。
夺舍,是元婴以上可以舍弃ròu身的修士,通过绞杀别人的灵魂,争斗对方的躯体获得“生命”的方法,一般而言,除非主动献祭,那绝对是一方qiáng迫另一方的邪恶行为,根本不是正道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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