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记_阿堵【完结+番外】(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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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骑着号称四爷手里最烈的马跑了两圈,又与薛三郎现场配合表演了一回百发百中的击鞠入dòng,后院所有马夫马僮都划归宋微手下,前院住着的几个击鞠好手神qíng态度也大不相同。

  姚子贡给宋微在前院分了个不错的套房,还配了名婢女。天知道宋微有多勉qiáng,违心表示自己日夜离不开心爱的马儿,坚持留在后院。从仆人房里挑了间最好的,作为暂时安身之所。

  宋微坐在廊下,托着下巴发呆。忽觉自己这份临时工,不恰是昔年齐天大圣给玉帝老儿gān的活儿么。一时心qíng微妙。

  姚子贡跟薛璄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qíng景。人与马和谐相对,宋微头发胡子风中凌乱,眼神阅尽沧桑,姿态洒脱孤傲。

  活脱脱人在咫尺,心系天涯。

  薛三郎跟姚四爷说,自己这位远房本家兄弟薛蟠(ˊoˋ),母亲乃是位胡姬,故形貌颇显独特。家道破落,庶子无依,日子很是艰辛。因xingqíng相投,与自己多年jiāo好,此番是特地前来投奔的。不想路遇歹人,沦落至此。多亏老天有眼,兄弟重逢,又幸得四爷贵人相助,提供一条进身之路。

  咸锡朝风俗淳朴,治安良好,抢劫伤人算得大案。姚子贡是个热心仗义的,一听这话,当即表示愿意出面,为薛蟠兄弟讨回公道。薛璄大惊之下,花言巧语一番,勉qiáng糊弄过去。姚子贡倒也没追究,只叫宋微放心在此安住。

  宋微听见动静,起身招呼:“四爷,三郎。”

  姚子贡不拘礼节,对薛璄更不必客气,因此宋微很是自在随意。姚子贡忍不住多看他一眼。毕竟,当老大的平易近人是一回事,做小弟的毕恭毕敬是另一回事。像姚子贡这般大家出身,长居高位,对边上人的态度天然敏锐。

  “四爷今日带哪几匹马出去?”

  姚子贡依旧和蔼:“不出去,挑几匹马备用。”

  薛三补充说明:“四爷跟宇文府上约了一场击鞠赛,定在重阳节前,该抓紧着手预备了。”语调间掩抑不住的兴奋。

  姚子贡瞅他一眼,眼神中略带警告:“宇文老夫人正病着,做晚辈的,哪有心思惦记玩乐。不过是我看宇文大人心qíng沉郁,找个机会一起散散心罢了。”

  姚子贡说的宇文大人,是成国公宇文府上二爷,亦即宪侯独孤铣前任妻兄,独孤萦和独孤莅的亲娘舅,现任尚书令宇文皋的亲弟弟,宇文坻是也。

  宋微听了姚子贡的话,明白又来位国公爷家的,只是此刻他还不知道,宇文府也是独孤铣的岳家。

  宇文坻跟姚子贡一样,上头都有能gān的嫡长兄继承爵位。二人年岁相当,打小就认识,私下jiāoqíng甚笃,经常混在一起。

  皇帝龙体欠安,世家子弟各项娱乐都自觉有所收敛。而宇文府因为老夫人病得厉害,更是很久不曾张罗消遣活动。宇文二爷正闷得难受,姚子贡一提击鞠,半推半就便答应了。两伙人还打算击鞠赛之后,趁着重阳假日,秋高气慡,出城狩猎,野营个三两天。

  宋微一听要出城打猎,登时jīng神大振:如此天赐良机,必须带上自己这个专业人士呐!

  姚四爷手下几位击鞠高手都有自己的固定坐骑,但还要挑几匹给新手用,也得选出替换马匹,以防万一。宋微熟知击鞠队伍配置,几日相处,大致了解了前院几位高手的特点。至于主力队员薛三郎,更不待言。很快点齐适合上场的马,叫仆从牵出来。

  姚子贡问:“丹彤怎么不上?”

  丹彤,是姚四爷给得哒取的小清新名字。尽管只是场友谊赛,然赛场输赢无小事,自当全力以赴。何况姚子贡也颇想人前显摆一下新入的这匹好马。

  宋微笑道:“它xing子倔,初来乍到,换了别人骑会发脾气。等日后熟悉了,四爷再驱使不迟。”

  薛璄问:“你不上场?”他潜意识里认为宋微必然要跟自己一起击鞠,故有此一问。

  宋微摇头:“不了。”望着自己的右腿,道,“不是我不愿为四爷效力,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平素你我闹着玩便罢了,真上了赛场,拼抢激烈,我这样子,只怕不但帮不上忙,反成拖累。”

  他已经通过薛三打听到,宪侯被皇帝发配北郊军营练兵去了。其实即使独孤铣在京城,宋微也不太担心。独孤铣根本不打马球,再说宪侯上进得很,向来不跟无所事事的纨绔圈厮混。他怕的是人多眼杂,节外生枝。

  薛璄目光随之落到宋微装瘸的右腿上。一想到这人再也不愿上赛场击鞠,脑海中闪过昔日初见印象,对方从自己眼前截走决胜一球,端的飒慡英姿,不禁黯然魂销。他也曾提过延请名医,被宋微以早已痊愈,无济于事为借口推托。

  宋微察觉薛三神qíng不对,深恐日久生变,不定什么时候这厮克服心理yīn影,自动无视络腮胡子瘸腿跛子,重新纠缠。好在距离重阳狩猎不过两个多月,只要自己小心保持距离,当能相安无事。

  当下不去看薛璄脸色,一边询问敌方惯用打法,一边给姚子贡解说最佳队形搭配和最优攻守方案。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姚子贡听他说完,心里一琢磨,同样还是这些人马,如此安排,绝对实力足可提升三成不止。

  立即喜形于色,笑道:“长伏果然好见地。如此充分扬长避短,攻其不备,定叫宇文老二输个心服口服!”

  长伏,是薛璄临时给薛蟠兄弟取的字。宋微肚里墨水太少,压根不知道薛呆子有个气派文雅的现成表字曰文龙。

  胜负当前,姚子贡倒忘了本是特地叫宇文二爷出来打球散心解闷,只顾跟宋微讨论得热烈。末了赞道:“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恰如长伏所言,赛场如战场,你这兵法用得甚是jīng当,佩服佩服。”

  宋微哈哈一笑:“四爷谬赞。不过是过去玩得多玩得熟,一点经验罢了,如何敢与战场兵法相比。就我这样,真上了战场,直接吓尿,还法个屁!”

  他言辞粗俗,内容却实在,愈显直率不羁。姚子贡也跟着哈哈大笑:“我不用你上赛场,更不用你上战场。你且坐在边上,多费心帮衬帮衬,便感激不尽了。”

  从这一日起,宋微便跟在姚子贡身边,充当参谋,专心帮着姚四爷的击鞠队搞集训。

  转眼到了八月中,宋微每天伺候马匹,给击鞠队陪练,日子安稳而惬意。薛三与姚子贡的门客及手下,不时会八卦些宫闱琐事朝堂逸闻。每每才开张,宋微便不着痕迹躲开,宁愿坐在马厩里,跟得哒相顾无言。别人觉得他除去养马击鞠,不关其余,薛璄却将之当成了心结难解,慢慢也就不在他面前提起。

  这一日击鞠完毕,一伙人结伴出去喝花酒,宋微照例躲回后院。没多久,忽听见敲门声。打开一看,竟是薛三独自折回来了。

  他大步跨进屋,回身关上门,声音压得低低地:“妙之,我跟你说件事。”

  宋微暗惊,问:“三郎,什么事?”

  “你娘到京城来了!”

  宋微早想到皇帝跟独孤铣会把娘亲弄到京城来,闻言反而放下心。他好奇的,是薛璄的消息来源渠道。装出满脸惊惧:“我娘怎么会来京城?你如何知晓?”

  “西都麦氏波斯酒肆前日于京城蕃坊开张,头三天免费品尝,还贡了新品进宫。偌大动静,现下差不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我已经派人打听过,确实是你娘,还有麦老板。妙之,这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是宪侯,查出了你的身份……”

  宋微半晌没有答话。几个月找不着自己,大概皇帝那边无奈之下,终于出此计策。这招数别人想不出来,定是独孤铣的主意。明明白白挖个坑摆在那里,就看自己肯不肯跳。

  “妙之?妙之?”

  宋微抬头:“三郎。”

  他还没往下说,便被打断。

  薛璄只觉得那双黑幽幽的眸子里尽是脆弱无助,些许犹疑,统统消散,不由得用承诺般的口吻道:“你放心,我会派人继续详加打听。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都弄清楚了,我再设法传递消息给你母亲。”

  宋微望着他,热泪盈眶。心想,薛三郎啊薛三郎,这会儿你若开口叫小爷以身相许,只怕小爷真有可能把持不住哇……

  充满感激道:“得三郎如此相待,宋微此生无憾了。我上京之前,曾听麦叔提及,有意往京师拓展生意。我娘定然是为了找我,但麦叔有此举动,亦在qíng理之中。不瞒三郎,因我执意离家之故,我母亲对三郎你……颇有微词成见。此事轻重,我理会得,近日就在四爷这里待着,绝不轻举妄动。等过些时日,风声平息,再做打算。”

  两人又商量一番细节,直说到入夜。气氛越说越好,告别时薛三几乎不舍得走。宋微看他yù言又止,故作不知,一瘸一拐,直送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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