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就是不要!”归彦抓住胡天的衣襟,急道,“疼的,阿天疼的。”
“没事。”胡天拍拍归彦的胳膊,“要升级进阶,我总得用灵气。”
“不要。”归彦异常坚决,“不会用灵气,我护着阿天,我带着阿天飞,谁欺负你我都打他。”
银庞在一边,冷笑:“护着他有什么用?你能让他成仙吗?你入八阶的时候,进了天启界,还不得将他扔下?”
归彦被噎,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怔忪坐在一边。
银庞转脸看胡天:“法器那个,我也不看好,便依你的意思,用剖体引灵的法子……”
“不要。”归彦在一边,再次开口。
银庞怒火中烧:“你烦不烦,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这不是在护着他,是在害……”
“不要切开阿天。”归彦松开胡天的衣服,垂下脑袋,“那根红色的钉子……”
归彦声音小下去,最后半句消失不见。
胡天却是愣了愣。
银庞皱眉头:“你说什么?”
归彦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巴,想要再次开口。
“归彦!”胡天猝然喝道,“闭嘴!”
归彦抬起头,讶然看着胡天。
胡天皱眉,面沉如水:“不要说话,我现下不想听你说话!”
“你不说,你的阿天就要被切开了。切开之后,灵魄受损,记忆可能都混乱。更有甚者,退阶就是死路一条。”银庞此时却是凑到归彦面前。
“你也闭嘴!”胡天大怒,拉开银庞。
银庞看了看跪坐着的归彦,又看了看胡天:“别自欺欺人。”
“你走开,好不好?”归彦抬起头看向银庞,“我要自己和阿天单独说,不要你听。”
“呵,叫得真亲近。”银庞讥笑,继而自矮榻上起身,拍了拍长袍,凑到胡天面前,“小天天,若有事,可取隔壁寻我。”
银庞说完,转身离去。
他出得门,入隔壁房舍。管事鹿戈迎上来:“主上,心qíng甚佳。”
“去去去,将那临境阵开了,让本尊看看隔壁的qíng形。”银庞挥手,兴高采烈,“本尊正愁没法踢开那个碍事儿的。现下却是天助我。”
少顷临境阵开,一面镜子凭空出现,胡天归彦出现在镜中。银庞兴致勃勃凑过去看。
此时胡天站在矮榻边,背对归彦深吸一口气,转身笑起来:“咱们走吧,别在这儿了。我觉得这里不好玩儿了。茶点也是一般的味道。”
归彦跪坐在矮榻上,半晌抬起头:“阿天坐下来。”
归彦说着,膝行到矮榻边沿,拉住胡天的衣袖。
胡天看着归彦的手:“能不能不说。”
归彦抓着胡天的衣袖不放。
胡天终究是上了矮榻,同归彦对面跪坐。
归彦低头。
室内一片静谧。
半晌,归彦动了动,又动了动,自脖子上取下了两个袋子,一为乾坤袋,一为灵shòu袋。
归彦捏了捏袋子,伸手递过去。
胡天看着那两个袋子不动如山。
归彦只得倾身过去,将两只袋子挂在了胡天脖子上。
胡天僵着身体。
归彦坐回去:“阿天,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什么?”胡天轻声问。
“就是,归彦是你最喜欢的名字。 ”
“归彦。”胡天闭上眼,“是我最喜欢的名字。所以,你现下想说什么,都不要对我讲,好不好?”
归彦却没有答话,却听一声剑鸣。
胡天睁眼,归彦拿着软剑将长发绞了,盈盈握了一手。
归彦将软剑也推到胡天面前,继而双手抓着头发抵到胡天面前:“给阿天。”
胡天急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归彦长发变短发,只及耳根,再挡不住脸色落寞。归彦将绞下的长发硬塞进了胡天胸前乾坤袋:“给阿天,以后用,以后不能梳毛毛了……”
“归彦!”胡天握住归彦的肩膀,“你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说,不说就行了。”
“不行的。”归彦摇头,“不说阿天要把自己切开,阿天会疼。老榕树说‘引信不除,新生难成’。要说的,早早就要说的。阿天,第一根钉子,那根引信,是我……”
“我不想听。”胡天说完推开归彦,向外走去。
骤然四下光华闪烁,再抬头,胡天站在了篮球场边上。
幻象起,再容不得他逃。
附中篮球场。
此时已与前番死生轮回境中黑白幻象大不同,四下色彩明快,天上白云可见。
三月中旬的周末,是个晴天。
篮球场上热闹,四下多半是学生。
正前方的场上,一个自然卷的少年上蹿下跳,运球投篮,蹦得特欢。
忽而一个小小毛团凭空出现,落在了地上。那毛团比现下小一圈,毛毛也稀疏,深棕色,右眼眼下少了那一点小小的白斑。棕色毛团走起路来,倒是昂首挺胸很傲然。
场上人奔来跑去,棕色毛团却不怕,轻快绕着篮球场上转。一会儿落在篮筐上,一会儿站在球场边,甚至有一刹,它还落在了篮球上。
却没有人注意它。
棕色毛团绕场转了好几圈,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个卷毛少年的身上。
便是此时,场外走来个中年人,眼镜架在鼻梁上,脑袋中间一片光亮亮,直反光。
胡天依稀记得当日他有过一番纠结。
哎呀,这不是隔壁的老班,总爱骂人的那一个?
砸一下就是个意外,球要去,跟我无关。
等等,胡谛前几天电话说了啥?别在学校为非作歹,否则回去对脸扇。
自然卷的少年打了个哆嗦,飞身蹦起,改邪归正将手中的球转向篮筐。
便就是那个瞬息,身后小毛团跳起来,四蹄并用踩在了胡天的后心。
球抛飞了,砸在了路过老师的脸上。
眼镜落在地上了,镜框都烂了。
少年扑在地上了,脸杵地,四爪朝后,狗啃泥的姿态特动漫。
继而他爬起来:“卧槽卧槽卧槽,谁他妈的推老子!谁!有种单挑!啊,噗。”
这人气急败坏,嚷嚷的时候,满嘴血喷溅,继而突出一口血水,半颗牙飞了出去。
四周人群静悄悄,下一秒大乱。
少年低头看地上的血水有点懵,再回头见那老师正坐在地上呢。
内心顿时一万匹神shòu羊驼飞奔而过,好似被胡谛的巴掌赶着跑似的。
少年“嗷”一嗓子,趴在了地上装死去了。
胡天此时看着那个趴在地上的小混蛋,莫名笑起来,自言自语:“趴着做个屁,回家还得被你爸揍一顿。”
却见那少年后心一道红色光华,如蹄印,转瞬消失不见。
胡天不禁抬头看先向幻象不远处,那个小了一圈好似刚出壳的棕色毛团,晃了晃耳朵,很是得意,跳起来,凭空消失不见。
幻象停在此处,影像渐渐散去。
归彦站在胡天面前,看着他。
胡天站在原地,骤然醒神,退了一步:“你开玩笑的吧?”
归彦摇头:“阿天,就是我。那个时候,钉子在手掌上,拍在了阿天的后背上。那个蹄印,现在还在的。”
胡天炼体之后,后心莫名出现一块蹄印,便是当时第一颗寸海钉入体,烙在灵魄上的印记。
后ròu体自灵魄形态生成,后心便是照着灵魄模子出了那个蹄印来。
“我就是那个,把引信寸海钉打在阿天灵魄上的人。”
胡天愣住。
胡天并非没有准备。他心中已有隐约猜测。只是归彦当真说出真相的时候,依旧好似一个大làng掀过来,瞬息被淹没到海底。
胡天脑中一片空白,全然是懵了,手足无措,半晌,扯了扯嘴角,gān巴巴地问:“荣枯bī你了是不是?”
胡天看着归彦,满是期许。
不想归彦咬住嘴唇,摇了摇头:“我知道,荣枯要找替死鬼,拍进去的是引信寸海钉。我是想帮荣枯的。我当时,不想荣枯死掉。”
胡天呆立:“所以你选了我替他死?”
归彦抬起头:“不是阿天,也会是别人。是我选阿天来的。”
胡天茫然看归彦:“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啊?”
那时他问老榕树,为什么是我。现在他问归彦,为什么是我?
异世万千人,为什么倒霉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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