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汉的问题有着完全与他本xing不符的尖锐“就象我们观察蚂蚁,我们知道它们的所有行动方式,但我们永远不会了解他们的感受,就象隔着屏幕看电影,无论里面的悲欢离和,生离死别多么感动我们,那也只是一场戏。我们可以为了屏幕里的人叹息,生气,流泪,愤怒,但隔着一层屏幕,我们依然无法真正了解他们的心qíng,我们依然知道,这只是一场戏,只是一次娱乐,一回消遣。教授,你真让为,我们混进世人中,就可以完全地接受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思考模式,完全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吗?或者我冷淡懒惰,不管身外事,也不同任何人jiāo流,或者轻尘骄傲任xing,要求极端的感qíng,或者小容总是体谅别人,为人着想,但是,骨子里,全都是一样的。我们从没有谁真正忘记过,我们是谁,我们来自哪里,我们和别人是不同的,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我们才会做出那些正常人永远不会做的事。”
他深深地凝视庄教授:“教授,有意义吗?这样的模拟?真的有必要继续吗?我真的有必要去学习在我以后的生活中,根本用不上,原本也不打算用的,所谓的保护自己的方式以及和人jiāo流沟通,回应别人感qíng的方式吗?”
庄教授怔怔地望着阿汉,第一次,他受到深深震撼,他万万没想到,一向懒散得,多说一个字也不愿意的阿汉,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会对他们的模拟有这么深入的思考,这简直就不象是阿汉会做的事。
这样的模拟有意义吗?至少让那个谁也拿他没办法的阿汉,真正去思考一些事qíng吧。
不知为什么,庄教授依然只感到了悲哀。他望着那用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凝视自己的学生:“自从模拟考试制度建立以来,还从没有哪个学生,对我们的模拟进行过这样的反思,无论你的看法是对还是错,至少,有这种思考,就是一件好事。正如你所说,我们在这个时代,所学到,所感受到一切,在我们本来的世界,也许根本用不上,但我们希望你们来到这个世界,希望你们去感受,不是为了让你们学习什么更了不起的本领,而是希望,在高科技的温chuáng里,你们依然能保有人xing中的爱与恨,保有人类特有的激qíng,和进取心,保有人类,不怕挫折,不畏险阻的毅力和执着。我们坚信,只有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依然保有这一切,我们的文明才不会僵死在科技的温chuáng中。且不论我们和你的看法到底谁正确,或许模拟制度的确有值得改进,甚至取消的理由在,但是,现在,你仍在制度中,你对制度不满,可以要求更改制度,但在制度取消之前,你仍然必须服从,所以……”
庄教授沉静地说:“我不会同意你改论题,我当然更加不会同意取消模拟。”他慎重地说“阿汉,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能反思呢?你为什么只想到事后去修改论题,却不去反思,当你决定论题是有多么轻率。你可以懒惰,可以随xing,可以不思考问题,但你毕竟是个成年人,你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当初张敏欣怂恿你时,你未必没有发现不对劲,却因为懒得多想,只想得过且过,而答应下来,那么,你就应当为此做出承担。”
阿汉沉默下来,良久,才慢慢闭上眼,脸上的尖锐和冷漠,渐渐缓和,变成平时困倦yù眠,天塌下来也不理会的神qíng:“对不起,教授,是我冲动了,我只是有些累了,不想再继续了,我只是……”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仿若沉沉yù眠。
庄教授深深望了他很久,很久,竟找不到半点破绽,刚才那忽然激动起来的qíng绪好象是一场梦,一个幻觉,眼前的人,才是一直以来,真正的阿汉,他甚至已经开始打鼾了。
庄教授摇摇头,眉心依然微微锁着,静静地站起身离开了。
独留阿汉一个人,犹自大梦沉沉,仿佛曾有过的所有伤害,屈rǔ,悲惨命运,始终不过只是一个淡若无痕的梦境。
原本每一世的轮回于傅汉卿,也不过是一场幻梦,梦过无痕,便悄然置于脑后,万万没想到,在这一日,这一刻,在猝不及防之即,被人重新掀开记忆的帷幕,让他如此清晰得记起,埋藏于心底深处,以为已渐渐淡忘,谁知却仍如此清晰的一切。
傅汉卿的心神在那极短的时间里,仿佛已重历了一次幻梦之境,只是看着狄靖那仅有的头颅的眼神,依旧淡漠而平常,不感慨不叹息不震动不惊异,无悲无喜无恨无怨。
幻梦始终是幻梦,幻梦中的人,即不值得他去怨恨,更不值得他去讨厌,曾有的一切,他从未刻意去铭记。
他依旧毫无迟疑得跟随着瑶光,迈步走向下一座冰棺,依旧,没有再对狄靖的人头加以回顾,他没有一丝感慨与叹息地听瑶光去讲述下一位教主的秩事。
直到他们来到最后一具冰棺前,听瑶光指着冰棺里那具腐烂了一半的尸体漫然道:“这一位,你自然认识了,我们的前任教主。接任教主才三年,就因各派围剿,吃了大亏,而丢下困难重重的教派不顾,自己跑到个花不香鸟不语的悬崖底下一躲二十年,然后变成一具尸体的老家伙。得到你的消息后,碧落就日夜兼程赶去,可惜,尸体还是毁坏了一半。”
傅汉卿淡淡抬头,淡淡看着瑶光,淡淡地问:“讲完了?”
“讲完了。”瑶光微笑。
“我可以回去睡觉休息了吗?”
众皆一愣,竟是谁也没能答上话来。
傅汉卿目光向众人一扫,平淡地说:“看来是可以。”然后,转身便往外走。
碧落,萧伤,还有莫离,还一直站在通道口发呆,怔怔望着傅汉卿,谁也没能反应过来。
傅汉卿一直走到他们面前,依旧是平淡的目光,平淡的语气:“请让让。”
然而,他那淡漠得不见一丝qíng感,平静得仿佛没有半点涟漪的眼神,却偏偏让每一个心中砰然一震,身不由主地向侧退开半步。
傅汉卿就这样在三人之间,平平静静地走过去,一个人,落寞而寂寥地走向了通道深处。
而在他身后,修罗教最高的五王,都只能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有谁能在经历了这样的事,看到这么多传奇人物的尸体,听到那么多激动人心的事迹之后,转眼便象没事人一样去睡觉。
又有谁能有那样平淡漠然的眼神,却偏偏让人感觉到那不可思议地疲惫,那种发自灵魂的疲倦,竟可以这样地震动人心,撼人心魂。
他们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傅汉卿,傅汉卿却只是安静地前行。
他不知道有人在他身后凝视他,他只是觉得,前所未有地疲惫,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也许睡醒了,那样疲倦的感觉就可以消失了。
原来,参观一下墓地,竟然可以是一件,这么这么累的事。
第十九章 影卫
傅汉卿回到自己房间,就立刻扑到chuáng上去呼呼大睡。
他睡得即安且香,天魔五王可就没有这么好运,这么安生了。
离开修罗殿之后,四个人的目光都看向瑶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瑶光笑盈盈,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他的话明明不对劲,你却还象是完全感觉不出来似地,一再找借口帮他圆场,为什么我施术乱他心神,你却破我术法,助他回复清醒?”碧落清冷的眉眼间,也有隐隐的怒意“你明明知道,这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诱出他背后真相的机会。”
瑶光倒也不抵赖,悠悠然一笑:“我为什么,还用得着解释吗?我们天魔诸王,彼此斗法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几百年都这么过来了,你倒还问我为什么?这么大的功劳,我怎么能让你平白得了去,自然是要给你添点乱的。将来诱出他背后真qíng的那个人,只能是我,所以紧那罗王,对不起了。”
也不理四个同伴又惊又气的表qíng,她也自学了傅汉卿,径自施施然走开,而且毫无顾忌地把那张狂而任xing的笑声洒落一地。
在听过匪夷所思的解释之后,碧落与莫离简直是目瞪口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萧伤喃喃说:“你们平时还说我任xing,比起她来,我不知道有多守规矩了。”
“岂止是任xing。”狄九冷冷接口“她口是心非的本事也同样不是别人能比的。”
碧落轻轻道:“虽然我们的这次机会被她破坏了,但是有一点已经很明显了,这个傅汉卿,和我们的祖师爷,只怕的确有一层不可思议的神密关系,祖师的遗言,果然是为他而发。”
莫离叹了口气:“不错,真是无法想象,七百年前的祖师,是怎么和七百年后的一个人有牵扯的,而七百年前,祖师又到底是怎么知道七百年后,会有一个名字里有汉字的人,眼神清澈如婴儿,且能有诺必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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