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没有在第一时间参予这种组织的武馆,以后只怕求爹拜娘,哭着喊着,暗中给他们下跪磕头送红包都一定要参加。甚至将来有可能将比试扩大,不再局限于武馆之间,而将诸多江湖门派都包括在内。
狄九是个想做便做,刚毅决断之人,心思即动,便雷厉风行,立时要办。
只是,这种事,也只有眼光如他这般远大,象他一样可以最快接受新鲜事物的人才能赞成,真要顺利推行,真要让那么多怀有敌意的武馆听从他们的意思,可绝没有那么容易。
狄九苦思冥想多时,最后才决定旁敲侧击,先示之以武林中人纷争杀戮的恶果,再晓之以,为国为民,珍惜自身的大义,带动别人的qíng绪,引动别人的心思,最后才说明自己的打算。
真说起来,傅汉卿希望大家都不要打架,最好天下学武的人都只把武功用来洗衣做饭烧开水,从此天下太平。在他看来,打架是不对的,拼命是不好的,意气之争是不值得学习的。
他的想法,也许有一定道理,但未必各方面都是对的。
而狄九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收集实例和证据,用尽各种心理战术,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歪理讲成真理,论证傅汉卿的主张无比正确。
在他步步为营,筹谋周详的一系列攻势下,大家的心防被他一一突破,再加上天魔音的诱导,便渐渐完全认可了他的意见。
在他提出各大武馆订立同盟,由官方协助三年一次举行演武会这一主意,并对此做出详细解释后,果然得到了一致的认同。
大家的心神本来已因为连番的震撼而认同了他的价值观,又被天魔音所催动,将敌意和防备之心尽去,各自一思考,都想到了这项举措的好处,也确知这种方法能避免大家将来落得黯淡收场的危险,自是纷纷赞同。
而官员们想到政绩,富商们想到财源,当然也都全力表示支持。
大家全都兴奋无比,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知府等几个官员们凑到一起商量,如何写奏折向上反映,如何着手cao办大会。
富商们聚到一块探讨着如何让这件事成为最大的财源。
而武林群豪们则把齐皓围在一块,研究起整件事的细则了。
狄九就在这一片喧闹中,悄悄地退了出来。也曾有人满脸激动地想拉他商量,也曾有人拦在前面,赞他功德无量,此番义举,必能使江湖少诸多纷争,求先数人的xing命。
而他只是礼仪周全却也淡漠地应付,一再声称要去看望劝导师兄,向他通报大家都赞同这个主意的好消息,借此脱身而走。
他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开创一个局面,指出一条新路,而细节方面,让这些人自己去商量着办。
最初参予联盟的应该有多少家武馆,哪些武馆的地位更高,提的意见更需要重视,如何轮换东道主,怎样制订最公正有利的条款,最先应该订下多少条赛事,比赛的细则到底是怎样的。如何奖赏获胜的弟子,按什么样的条件,允许新的武馆加入,接受新的队伍,安排新的赛事……
琐碎的细则仿佛无穷无尽,最初的时候,规则上必会有许多漏dòng,运作上,必会有许多错失,以后,也会有很多耍嘴皮子的闲仗要打。
然而,这些对狄九来说,都不重要了。
所有一切,让这些人自己摸索着去研究改进吧。做为提倡者,做为敢于天下先的人物,他的名字,将永远留在武林史上。未来天下武林的变革,都会是因他和傅汉卿而起,无论再过多少年,无论这天下,分久而合,合久而分多少回,人们都将传颂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故事。
然而,狄九此刻竟然感觉不到兴奋和快乐。他只是疲倦,深深的,直入骨髓的疲倦。
即使是以他的深厚功力和坚忍xingqíng,长时间以天魔音不动声色地影响极大范围内的所有人,还要小心地控制着分寸,不让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江湖,武功不弱的一方宗师们查觉,并确保即使他们事后返思,也找不到可疑之处,还要能成功引导众人的qíng绪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实在是一件太累太累,太辛苦太辛苦的事。
更何况,天魔音本来就不是狄九最擅长的武功,他这样勉力而为,实是极为伤身之事。表面上他从容自若,控制全局,实际上早已体力透支,汗湿重衣。
待到大功告成,退出厅外,这才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一旁有振宇武馆弟子慌忙来扶,却被他冰雪般肃杀的眼神复又吓退。
狄九长吸一口气,复又站定了身子,勉力保持平常的步伐,平静的神qíng,向自己的居所而去。
来往的武馆弟子,只见到狄公子一如往常一般,神色冷肃,漫然而行,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冷僻之人,自是没有人敢于靠近。
所以,没有人知道,狄九疲惫得随时都可能倒地不起,只是多年来的铁血训练,让他知道,在任何时候示弱,都不会得到怜悯和帮助,让人查觉你的虚弱,只会为自己召来灾难和苦痛。
他习惯了掩饰伤痛,他习惯了不依靠任何人,他习惯了永远孤独地咬着牙,扛下所有的重负。
所以,尽管他疲惫不堪,却不动声色,尽管他的眼神都已经一片模糊,几乎辩不清道路,脚下却还是看似从容地走向了最熟悉的方向,最终推开了那扇熟悉的房门,迈步而入,反手掩门。
此时,室内再无半个人影,他却依旧没有露出疲惫之色,他依旧坚持着,步履从容地走向他的chuáng。即使是孤独地处在天地之间,他依然习惯xing得不愿示弱,不肯祈怜,纵然没有人,他却连天地也要欺瞒。
然而,走到chuáng边时,他的最后一点意志,终于消耗怠尽了。他几乎是一头栽倒的,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进入沉眠的。
太长时间的心机谋算,太长时间的歇力行功,太长时间的内息耗损过剧,他累得连手指都不能再动一下,所以没有为自己掀开被子。所以,没有查觉,被子下分明还盖着一个温热的身体。
他累得耳朵已不能正常接收声音,所以没有听到那响亮而幸福的鼾声。
他累得眼睛不能正常视物,只凭感觉去寻找熟悉的房间,熟悉的chuáng铺,却不知道自己来的,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他对这里熟悉,是因为两个房间的摆设完全一样,他对通向这个房间的道路熟悉,是因为他几乎每天要走这条路三次以上,只为了教训某只偷懒的猪。
狄九一头栽倒,沉沉入睡,在他那只有在没有知觉时,才肯展露出疲惫的面容上,只有清冷和孤寂,只有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紧蹙不展的眉锋。
而在他那抑郁难舒的脸旁边,是傅汉卿无比香甜幸福的睡颜。
第四十一章 睡吧睡吧
傅汉卿能抓紧一切时机睡大觉。人家办天大的正事的时候,他都能理直气壮溜回房间偷懒。但另一方面,他也同样习惯了被人惊醒好梦。
当教主嘛,总会有很多麻烦事找上门的,更何况,狄九一向以nüè待他为乐,有事没事,就爱在他睡得最沉时,恶意地叫醒他。通常叫醒的方法手段,也绝对称不上温和。
所以,这一次傅汉卿被人一脚踹到chuáng下,在地上滚了两滚之后,也就醒过来了。他基本上也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睡眼惺松地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事啊?”
等了半天,等到他差不多要在地上继续趴着睡了,居然还没等到回答,他也懒得去多想,即然没人说话,他就接着睡,不过,地面毕竟还是太硬太冷了。他扎手扎脚地往chuáng上爬,这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的chuáng上居然还睡了一个人。
傅汉卿有点反应不过来,张大嘴,傻乎乎站在chuáng前。看着在睡梦中手脚摊开的狄九。
闹了半天,赶qíng是这位睡觉不老实,拳打脚踢,把自己给踢下chuáng的啊。
就连迟钝如傅汉卿,也因为这件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事,而瞪大了眼。有人会睡他的chuáng,已经够奇怪了,而这个睡觉的,居然是万事看他不顺眼,永远勤勤恳恳的劳动模范,好象从来不需要睡觉不需要休息的狄九狄天王,这件事,就不是奇怪,简直是诡异了。
傅汉卿傻乎乎地低头望着狄九,这人居然躺在他的chuáng上睡觉已经够诡异的了,更加诡异的,就是这人睡觉时的反应了。
睡懒觉啊,这是多么幸福的事,为什么居然有人可以睡得满头青筋迸起,满额冷汗直冒,身体不断抽搐,神qíng无比痛苦呢?
傅汉卿不解地皱了眉头,伸出手,轻轻按在狄九腕脉处。
似狄九这样的高手,若是平常,如此要害被人轻轻一触,便是重伤待死,也要反手击出了,但此时却似沉溺于最险恶yīn森的噩梦中,无论如何挣扎,也难以醒来。
傅汉卿小心地分出一丝内力,探查狄九体内气机,不觉大为惊讶,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办个宴会,这人怎么象和一百个顶尖高手打过仗似的,累成这样。体内空空dàngdàng,雄浑的内息全无,剩余的几丝残余真力在体内四下游离,极之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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